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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久地望向墙壁上那一个个从整齐端方到胡乱潦草的“正”字。

    不知怎的,他忽又想起两年多前的那个深夜。

    手提宫灯的少女,满脸稚嫩,浑身发抖,他百般劝退,那少女却还是毫不犹豫地对他一跪。

    那时,她是怎么说的呢

    我家殿下,若是能活,为何一定要死

    若是有一线生机,我无论如何做不到,眼睁睁看他去死。

    她腹无点墨,说话亦直白得令人发笑。

    可不知为何,那话却毫无预兆地,触动了他心中早已蒙尘的角落

    刺客扑袭,家人失散,早已沦为乡野之家的阎氏满门诛灭。

    那一路护送他南下的家仆,在为他引开追兵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同样也是这样朴素而直白的一句。

    小公子,跑吧

    哪怕只有一线生机,跑吧,只要你还活着,阎公的医术便不会失传,乘船南下,找个地方、隐姓埋名地活下去,夫人,还有老夫人,还有我,在天上,都会保护着您、一直看着您的

    那位姓陆的家仆以身为盾,拼死扑向一名追杀而来的刺客,几乎被砍成肉泥。

    临死前,却还在不停地高声重复着、仿佛在用最后的力气为他“鼓劲”“跑、跑啊不要回头,小公子,跑啊”

    他在那场雨夜中拔足狂奔,把一切抛在身后,也最终失去了所有。

    这么多年来,他没有家人,没有朋友,花了比寻常人更甚十倍的力气,终于才以良民身份考入太医院。

    他想为家人翻案,想知道阎家一夕之间家破人亡的原因为何祖父分明是被刺而死,却要称自杀;为何祖母执意将祖父私库中所有藏书捐于太医院,散尽家财,也要将全家迁离上京;为何,他们都一退再退,那些人仍然不愿放过他,要将阎家满门屠戮殆尽,将他们彻底地抹去

    陆德生的背深深弯低,脸埋进双掌中,许久的,许久沉默不语。

    如今,他早已知道了一切的答案。

    而这近一年的牢狱之灾,亦正是魏帝给他的回答。

    皇后江氏,做了再多错事,到底是他们皇室关起门来的家事,那是一国之母,天下女子表率。

    至于生民何辜说到底,蝼蚁罢了。

    蝼蚁。

    可他终究还想再为这蝼蚁般的一生,挣扎一回啊。

    “为我准备一套干净的衣衫吧。”他忽的低声说。

    “嗯”陶朔挑眉。

    “这般尊容,只会吓到她,”陆德生说着,吃力地拾起手边石子,用沉重如灌铅的手,在墙壁上刻下“正”字的最后一横,“她的病,我来治。但那是我的朋友。你至少应当告诉我”

    上,有何所求

    汝,有何所求

    陶朔听出他的话外之意,不由愣了一瞬。

    回过神来,却只满脸无辜地眨眨眼“谁告诉你是陛下命我前去”他笑容间满是促狭之意,“我不过是闲来无事,不请自来,想用这份恩情,换那位殿下的一瓶血、以供钻研罢了。”

    当然,说归他说。

    信不信,便是听者的事了。

    “好了。”

    他推开早已解开大锁的牢门,冲里间人温声道“此事不宜耽搁,陆兄,这便动身吧。”

    “姑娘,药来了。”

    “姑娘,该用药了。”

    “姑娘,且先莫睡药还没喝呢。”

    沉沉端着药碗的手微微发抖。

    盯着里头浓黑的药汤,做了好一会儿的心理建设,终于,还是捏着鼻子将这一海碗的补药一饮而尽。

    苦药入喉,胃中顿时翻腾不止。

    她一瞬面如土色,扶着床沿欲呕。

    杏雨见状,连忙将蜜饯罐子取来,连着好几颗喂下去,这才勉强将她嘴里的苦味盖下,停了咳嗽。

    “姑娘”

    “让我歇歇,”沉沉无力道,“让我歇歇罢。”

    她头晕脑胀地瘫倒在床上,额头一阵阵的发虚汗,浑身冷了又热,热了又冷。

    就连谢肥肥讨好地窝在床边、冲她不住地“喵呜”叫,她也实在没力气伸手、去摸摸它的脑袋了。

    从前一日只用一回药的日子,仿佛已隔了半辈子,自打那晕眩之症频频发作,她如今,一日得吃三回大补之药。

    可那“补药”到底补到哪去,总归是没补在她那三两肉上。

    她分明有孕在身,却是一阵风都能吹倒的瘦弱,除了微微隆起的小腹外,整个人看着,简直比当初十四岁、刚入朝华宫时还要瘦骨伶仃。

    发病之初,谢婉茹不知从哪听到了消息,竟还在大皇子魏晟的护送下,入宫来见了她一回。

    结果只一照面,如今已是妇人打扮的谢家小姐,便当场哭得泪人似的,怎么都止不住,拉着自家小妹的手紧紧不放。

    最后,反倒是沉沉怕吓着襁褓中的小侄儿,挤出笑意哄她说“没事的、没事的。”

    小姑娘面皮无肉,笑容却分外灿烂,伸手轻抚魏璟也就是她那白白净净、酷爱咬脖子上那把长命金锁玩的小侄儿肉乎乎的脸庞,又伸手把那金锁从他嘴里拨出来。

    “二姐,你忘了,我可是上过战场的姑娘呀,”她说,“从小命硬得很。那时候,我阿爹还托人给我算过命,说我有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之相你想,我这一路不就是这般过来的么所以这回,一定也不例外。”

    “当真”谢婉茹泪眼盈盈地看向她。

    “当真”沉沉点头。

    那时,她答得毫不犹豫。虽卧病在床,两眼却乌黑发亮,满是活气。

    然而,如今不过半月过去。

    她整个人却犹如换了一副躯壳全靠一股顽强的意志力在撑着。

    “呼、呼”

    眼前仿佛蒙了一层雾。

    她有气无力地盯着头顶的床帐,呼吸凝滞而沉重。

    那位陶医士的确医术高超,一眼看出这病的症结所在,也在不久前,给了她解毒的法子。

    可给出法子的同时,他也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这法子恐会危及腹中胎儿。纵然生得下来,也很有可能养不活。且治愈之后,虽无性命之虞,因毒性潜伏过久,伤及根本,她余生,都将不再有孕事的可能。

    沉沉紧闭双目,长睫不住颤抖。

    不过这也无妨,世间男子,哪个不三妻四妾孩子嘛,留待她人去生,也未尝不可。

    我观殿下待姑娘之心情真意切,便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