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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232
    心道,这是十六娘觉得她不好么

    按照解家姊妹说给她听的那些往事,难道不是赵明月向来看不上十六娘一个商贾出身的小女子,又因她险些做了魏骁正妻,而心存怨怼、每每刻意针对么

    魏治再头脑简单,毕竟在宫里活了这么些年,不会不懂这个中的关窍。

    然而,在妻子和妹妹之间,他还是选择对十六娘,说出了这看似劝慰,实则是劝她多让步、多放量的话。

    幸运儿啊

    沉沉盯着眼前人有些心虚发飘的双眼。

    可他的这份幸运,总是踏在太多人的不幸身上,而他自己却毫无察觉。或者说,纵然察觉了,仍要欲盖弥彰,粉饰太平。

    还好。

    她并不是真的十六娘,所以,不会伤心。

    金家派人来接“解十六娘”进京的那一日,绿洲城中,下了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

    沉沉踏上喜轿之前,与一众哭得泪眼涟涟的解家姊妹告别。

    掀开轿帘时,却忽然若有所思地回头望向长街尽处。

    她总觉得,有道目光落在身上,如有芒刺在背,让她浑身发毛。

    然而,那里分明什么都没有。

    唯有地上两道醒目的、尚未来得及被大雪掩去的车辙,与她要去的方向相背而行。

    她收回目光,也收回了心底似有若无的那一缕叹息。

    去往上京的路,因这十年未遇的大风雪而走走停停,路上,折腾了足有三个多月。

    可越是靠近上京,她不知何故,变得越发嗜睡,有时,甚至能一整日长睡不醒。

    伺候她的小丫头颇为殷勤,见她身体抱恙,自告奋勇出门买了几回药。

    她服了几帖,却仍迟迟不见好,起初,还以为是十六娘的这副身子不适宜北地气候,水土不服,后来,却也渐渐察觉出点不对劲来。

    可惜,还是晚了。

    “姑娘。”

    犹记得,自己这一觉睡过去之前,那丫头边为她捻着被角,仍在劝慰着“此处驿站离上京只剩三十余里,姑娘再睡一觉醒,或许,也便到了。”

    如今,确实是到了。

    沉沉低头看向自己手中那把匕首,又环顾四周,望向那群哭得梨花带雨的少女,蓦地长叹一口气。

    只不过很大可能,是死期到了。

    上京皇宫,承明殿。

    曾经的天子寝殿,如今,入目皆是素色帷幔,层层叠叠,犹如迷宫。

    若非雕梁画栋仍在,满地跪倒、瑟瑟发抖的太监宫女,乌泱泱的人头更“气势”分明与其说这是一处宫殿,不如说,这里更像一处阴风阵阵的陵寝。

    本该富丽堂皇的内殿,一眼望去,尤其空旷。

    四面墙壁满是刀剑落痕,面目全非,殿中仿佛曾被洗劫过一番,既无古玩,也无字画,甚至连张桌案也看不见。

    若说唯一的大件,大抵也只剩那张被四面帷帐掩得看不清切的“龙榻”。

    床上依稀躺着个人却安静得犹如死去,久久不曾移动,或发出任何动静。殿中众人,也不知是早已习惯这种诡异,抑或恐惧得无法出声,一个个大气不敢出,连呼吸声亦轻不可闻。

    “父皇。”

    唯独那跪在最前头、身形瘦弱的少年,却将手中托盘又一次举高至额前。

    “儿臣,恳请父皇用药。”他说。

    不开口不知道,一开口,方才叫人发觉,这竟仍是一把稚童般脆生生的音色。

    仔细再看,果然,那少年面容亦不过六七岁模样,生得玉雪可爱,脸上的婴儿肥甚至尚未褪去。

    可观其形貌,杏黄锦袍加身,发束玉冠,礼仪端庄,又颇有几分成人气度。

    仿佛一个老成持重的青年,却用着一身男童的稚幼皮囊。

    眼见得帷幔之下的身影毫无动静,他仍执着地将手中托盘继续高举齐眉。

    无声间,犹如某种冷峻不阿的对峙。

    直到那瘦弱的双臂再无法承担手中重量,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额头沁出汗意,仍在咬牙坚持。

    “儿臣,请父皇用药”

    几乎是这话音落地的瞬间。

    一只素白如玉,指骨分明的手,忽从帷帐下伸了出来。

    见状,跪在少年身后的两名宦官不约而同地对上视线。

    脸上表情,却实在称不上欢喜,反而惶恐莫名。

    “请父皇”

    电光火石之间。

    两名宦官早已心有准备,下意识伸手去接,可仍是慢了一步。只听“砰”的一声,少年竟如破碎的布偶般、被凭空掀起,整个人生生向旁飞出数尺远,狠掼在那满是剑痕却毫无修缮的墙壁上。手中药碗砸得粉碎,汤水撒了一地。

    遍地狼籍中,那少年很快面无表情地爬起身。

    恨意、憎恶、厌弃种种复杂的情绪,只一瞬划过眼底。他很快重新跪直。

    就跪在那破碎的瓷片上。

    任由瓷片划破他的手、刺入手心,他双手仆地,冲龙榻上的人叩首,再起。

    “茂全,”少年低声道,“再去煮一碗药来。”

    “殿、殿下”

    “去。”

    童稚的声音,亦无法掩去那话中令人胆寒的冷意。

    被他点名叫住的宦臣闻声,顿时止不住地发抖。

    左右环顾,迟迟不敢动,末了,只也跟着一个劲地磕头,“殿下,奴才求您饶奴才一命,求您开恩,饶奴才一命”

    少年却依旧不为所动,只兀自膝行至榻边。

    身后,拖出一道逶迤的血痕。

    不知是他手心流出的血,抑或膝上刺进的瓷片,可单看神情,从他脸上,竟看不出丝毫的吃痛或难以忍受之色。

    他只直挺挺地,跪在自己父亲咫尺可触、一念便可杀的方寸地

    “魏咎。”

    终于,帷幔之下,传来一道平静而冷淡的男声。

    简单的两个字,听不出任何情绪,一如那少年始终无表情的脸。

    任谁来看,恐怕都难免觉得,这实在是一对连性格都如出一辙的父子。

    “你觉得,我会吃你这出苦肉计么”

    “儿臣不知父皇何”

    “我在问你。”

    不知何处,风起。

    帷幔一角,掀开又落,徒然露出一叶雪色。

    殿中人目之所及,却只有那雪纱之下,两片生来薄情寡淡、毫无血色的唇。

    唇角极尽嘲讽地勾起。

    “这天底下,”魏炁说,“最盼我死的人,难道不是你”

    “儿,不曾有过半点不臣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