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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睁睁看着曾对自己释放善意的人横死当场。

    “你”

    小美人脸上泪痕未干,有些疑惑地低头看她。

    正要张口,却忽然盯着她身后,愕然地惊叫出声。

    “宋、宋姐姐”

    沉沉一愣,循声回头,却见一片寒芒划过眼底,原本横在那宋姑娘颈边的匕首,竟赫然对准她面门直刺而来

    可,也就只是“而来”了。

    沉沉捂着脸就地一滚,却迟迟没有等到那刀刃落下。

    取而代之,是一声痛哼传到耳边。

    “呃啊”

    不知从哪飞出的一块碎瓷片,顷刻之间、刺穿女人后颈。

    姓宋的姑娘捂着血流不止的喉咙,呛出几口血沫,手中的匕首“当啷”一声,坠在地上。

    “宋姐姐”

    小美人哭着膝行数步,靠近那委顿在地的身影。可近距离看到那般骇人的伤口,显然还是出离了她的承受极限。很快,她的哭声便戛然而止,两眼翻白,昏倒在地。

    “”

    而也正是这一声无可忽视的闷响,终于把还陷在宋姓姑娘突然发难的意外插曲中、迟迟未回神的谢沉沉惊得窜起

    是了。

    窜起。

    她几乎是从地上蹦起来的。环顾四周,除了尸体还是尸体,鲜血浸透青砖,喷溅在那素色的帷帐上,留下一片又一片骇人血痕。

    事已至此,她就算是个傻子,也终于反应过来魏骁送她来上京,根本不是让她来“嫁人”,甚至连“替嫁”也算不上,他从一开始打的主意,分明就是要她的命

    无论是自绝还是被杀,总之,魏骁是要她死在这里的。

    她额上冷汗直冒,不自觉退后半步,又半步,直觉地想要离这些尸体远些。

    可,就在她逐渐靠近殿门的同时

    “你的刀呢。”

    一道再熟悉不过,恍如隔世的声音,却忽的在殿中响起。

    那声音并不带任何情绪,轻描淡写的语气。

    她本以为,自己早已设想过无数再见或永不再见的可能,心中不会再有丝毫波澜起伏。

    却不知何故,这瞬间,她仍不由一怔。胸腔鼓噪的心跳,淹过万般惊骇与惶然。

    如浪潮奔涌,潮起又落,徒留裸露在外的沙石与黄土本该早已一片荒芜,寸草不生的荒地,此刻,却竟如陷在漩涡深处,狂乱而不安地翻搅着。

    她僵在原地。

    眼睁睁看着不远处,那血色浸染的素帷掀起

    任由殿中众人自绝于面前,而自始至终毫无反应的魏帝;

    残忍无道之名响彻于天下,依旧一意孤行、我行我素的暴君。

    魏炁。

    她揉了揉眼睛,似乎想要把他看得清楚、再清楚一些,可无论她怎么睁眼闭眼,仍无法藏去眼底那一抹雪色,无法不看,他斑白的两鬓。白发垂落,掩在枯涩的黑发之间,醒目得近乎残酷。

    那是和他那张美貌的脸格格不入的苍老。

    纵然他的容貌依旧年轻俊美如昨,轮廓却褪去最后的青涩;肩膀,身形,都不再是少年时的模样。

    他终是长成了一位嗜杀无道的帝王,却再没有什么,比那缕白发,更清楚地昭示“故人”岁月已逝,不复追矣。

    “”

    沉沉低声说“我没有刀。”

    我不是来杀你,更不是为了跋涉千里、专程死在你的面前明志的。

    她心中闷得厉害,说话的声音亦不觉瓮声瓮气。

    许久,却仍是深深呼吸,鼓起勇气,直视他的双眼。

    “我陛下”

    解释的腹稿,求饶的腹稿,早在这一路行来的踟蹰中拟好。她连想都不用想,便能说出一番长篇大论。

    可,与他“四目相对”的这瞬间。她竟又忽的一顿,不受控制地刹住后话,只静静盯着那双并没有随着她不闪不避的目光而聚焦,依旧涣散的双眼。

    一种直窜天灵的寒意,骤然席卷了全身上下。

    她讷讷失了声音。

    第98章 爱惧

    毫无疑问, 这是一双无法视物的眼睛。

    沉沉愣在原地。

    不知为何,忽的想起小时候,那位给她算出“逢凶化吉, 遇难成祥”命的老先生。

    她少时不懂事,第一次见着这种好似蒙着一双白翳,雾蒙蒙无法聚焦的眼睛, 觉得好奇,又实在害怕,是以下意识躲在了阿兄身后。听见阿兄喊他作“老瞎子”, 竟也有样学样地跟着喊了几声。

    谁料, 阿兄这么喊没人管, 独她一开口, 却被爹爹毫不留情地拎起来、狠狠打了十几下屁股。

    呜啊这是她嚎哭震天的声音。

    阿爹,别打了

    这是谢缨在旁急得跳脚,扑将上前来劝,不要打了她又不知道总之,别打了

    爹爹一贯疼她,从不对她动手,说起来,那实在算得上是她记忆中唯一一次挨打。

    哭得眼泪与鼻涕齐飞, 谢沉沉变谢蠢蠢,最后,还是那老先生微微一笑, 开口替她解了围。

    罢了, 潜渊, 他说,莫要吓着了她。孩子, 过来些,让我瞧瞧你。

    可一个目不能视的瞎子,又如何“瞧瞧”人呢

    她不懂,却还是抽噎着向老先生道了谢,一步三回头地走近了他。

    那双本该早已无法视物的眼睛于是直直向她望来。须臾,他伸出一只树皮般苍老的手,轻抚她发顶。

    破烂的道袍,平庸无奇的皮囊,衰残如风中残烛的身躯,几乎早已在记忆中模糊的脸。

    那实在是个随便扔到人群里、就再找不见人影的老头子。

    可时至今日,沉沉却还记得他那时一字一顿、给自己批下的“命数”,或者说祝福。

    孩子。

    他说日后,你当遇难成祥,逢凶化吉。或不能事事顺心,必能百愿如意,处处皆乃意外之喜。行到山前,有刀辟道,坐到水穷,流水推舟,你的父母亲,已将这凡世中最宝贵的一切留给了你。还望你,珍重性命,长命百岁终有一日,得窥太平。

    也不知是不是应了这位老先生的话,多年后,她果真经常倒霉,命途多舛,不曾事事如意。却也难能可贵,总在绝境之中,收获几分意外之喜。

    可是,真的全都是“喜”么

    谢沉沉看着那双找不见焦点、雾蒙一片的眼,看着眼前少年不对,该是青年了,看着他斑白得不符年纪的两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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