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面,双方并没有在谈判桌上达成一致。
眼见气氛陷入僵局,诺伦微微打了个哈欠。
巴赫也很识相的叫来侍从道“经历一番长途跋涉,各位想必也累了,请稍作歇息,晚上会举行晚宴为各位接风洗尘。”
“有劳了。”诺伦起身,躬身行礼后离开了办公室。
第一次谈判并没有进展,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自己对弗拉梅尔的要求是有点多,不过弗拉梅尔那边也是一样,希望临峰城能拿出诚意,与他们共享新式法阵技术。
这也是谈判的常见操作了,没有谁会天真到一上来就将自己的底线和盘托出。
接下来几天还有时间,慢慢谈吧。
反正合作最后大概率是能谈成的,至于具体的合作条款如何,就要看双方是否能为自己的势力争取到更多利益了。
这边,巴赫看着诺伦与随行女仆的身影消失在办公室门口,问道“大师觉得如何”
“比我想象得还要年轻。”希罗感叹,“他的眼里有光。”
新年过后,诺伦已是十八岁。
但如果把他放在传奇炼金术师这个档位,十七岁和十八岁并没有什么区别。
能在三十岁前成为传奇炼金术师,就已经是相当年轻的天才了。
年过七十,希罗已经不收徒弟,平常跟他共事的也都是四五十岁往上的老资历,如今遇到诺伦这么一個年轻人,还真让他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传奇炼金术师正是经过了重重考验才能成为传奇,不是吗”
正是那充满自信的语气与眼神,让他察觉到了这具年轻的躯壳里所蕴含的可能性。
弗拉梅尔不,炼金学会需要这种年轻血液的注入,来为近些年来发展已有些停滞的炼金学界焕发新的活力。
“不过,他也是个难缠的对手。”
巴赫吩咐一旁的助理,“汇报临峰城的近况,最近那里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没有”
他很在意方才谈判中诺伦透露出的一则消息,临峰城已经能实现魔力水晶的自给自足了
“要说特殊的事件”
助理迅速翻阅着手中的文件,“十二月中旬曾在临峰山脉发生过一起魔兽潮入侵事件,临峰城随后出动军队平息了这场灾难,并与十二月底返程。”
巴赫若有所思“要花半个月时间才能平息兽潮,看来是在山脉中遭遇了厉害的魔兽。”
“正是。”助理点头道,“据观测到的情报,树林深处落雷与兽吼长久不息,推测当时可能是遭遇了七阶以上的强大魔兽。”
“现在想来这是件怪事,高阶魔兽不可能无缘无故来到临峰山脉的外围,它大概是被某种事物吸引过来的。”
巴赫用手指点了点桌子道,“而结合方才他的态度可以做出合理推测,临峰城极有可能在临峰山脉发现了一处魔晶原矿矿脉,以此摆脱了对我们的魔力水晶依赖。”
魔兽们会被矿脉周边的高浓度魔力环境吸引,这在弗拉梅尔是基本的常识。
为了保障洛基矿脉的安全,每年弗拉梅尔都要支出大量人力财力清剿矿脉周边的魔兽群。
事实上开采矿脉的动静并不小,这件事不可能一直瞒下去。
哪怕诺伦不公开,临峰城的探子迟早也能察觉到异样。
而既然他敢于主动把这张牌亮出来,就说明这半个月来临峰城已经顺利的开采到了魔晶原矿,距离自给自足的状态不远了。
“那可真是”希罗扬了扬眉头,“若是他们开采到了珍稀的矿脉,我们就要重新评估临峰城的发展潜力了。”
“所以说这是难缠的对手。”
巴赫沉声道,“今日见到诺伦,你我都看得出来,此子是野心勃勃之人。
“若他能为弗拉梅尔所用自然再好不过,可如果不能”
他想起几日前碎星城使者埃里希说的话。
如果诺伦拒不配合,直接杀死他、用搜魂术获取他的研究成果也是一种办法。
诺伦现在并不有名,只要操作得当,世上今后只会知道是弗拉梅尔发表的新式符文体系,而不会记起它真正的创造者是谁。
诚然这会引起临峰城的敌对,但临峰城的实力并不如弗拉梅尔。
况且如今的帝国本就四分五裂,纷争四起。当秩序不在,野蛮与混乱随之来临。
哪怕弗拉梅尔做了这种事,临峰城又能奈自己如何
大王子罗伯特会为一个死人帮临峰城出头吗当初勒布斯族打过来的时候他都没有出手
巴赫心里暗自思忖,眼神微微闪烁,希罗看着他,突然问道
“你担心临峰城未来在炼金术的发展上会超过弗拉梅尔”
“我可没这么说。”
“不,你就是这个意思。”希罗凝视着巴赫的眼睛,“你在害怕,你在忌惮,你的眼神和诺伦不一样,专注、自信、求知的渴望,你把这些东西丢到哪里去了
“你也曾是惊才艳艳的天之骄子,可自你成为弗拉梅尔的城主以后,你有多久没踏进实验室从事一线的实验研究了
“你还记得自己炼金术师的身份吗”
“当然记得。”巴赫移开视线,“但作为城主,我不可能只考虑学术研究上的事情。”
“是的。”希罗点头,“你还要考虑弗拉梅尔与炼金学会的名誉。
“我是弗拉梅尔家族的长老,也是炼金学会的理事,但我的祖籍并不在弗拉梅尔,最初,我只是出生于南方小城的一个默默无闻的炼金术师。
“因为久仰弗拉梅尔的大名,我来到了这里,我坚信这里是炼金术师的最好去处,因为我听说它公平、它干净。
“它能给所有炼金术师的成果一个公平的评判标准,它能为所有热爱炼金术的炼金术师们最好的研究环境。
“正因如此,大量天南海北的炼金术师才会聚集在这里。
“正因如此,炼金学会才会成为炼金术师们信服的标杆。
“正因如此,弗拉梅尔才会成为炼金术师们心中的圣城。”
希罗沉声道,“我虽然不是弗拉梅尔人,但我热爱这片土地,我希望它能一直保持着纯粹、理想的状态,永远不会被世俗的阴谋诡计所玷污。
“诺伦来到弗拉梅尔,说明他把我们当成了值得信赖的盟友,无论合作结果如何,我们都不能背叛这份信任。
“巴赫世上总有一些东西比一时的利益更加重要,弗拉梅尔并不是因为它强大才成为圣城的,希望你能再好好考虑一下。”
说罢,希罗也离开了办公室。
房间内安静了下来,巴赫脸色有些阴沉,哼道“真是个天真的家伙”
希罗是个为炼金学奉献了一生的学者,作为一名炼金术师,他很尊敬这位前辈。
但作为城主、作为政治家,希罗的想法又天真、纯粹到近乎愚蠢。
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强大的力量当然是握在自己手里最稳妥。
就算握不住,毁掉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只是,话是这么说希罗的一番话依然如利剑般刺中了他心里的痛点,让他的心情隐隐有些烦躁起来。
当直面自己的内心,正如希罗所言。
随着对新式符文体系的研究不断加深,自己确实对这位年轻人的态度从欣赏变成了忌惮。
因为他的潜力太大了,不知不觉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掌控范围。
那么,仅仅因为这个原因,弗拉梅尔就要抹杀他,然后将他的成果占为己有吗
这和强买强卖的强盗有何区别
无论用何种理由掩饰,放于后人评价,这都是不折不扣的卑劣行径。
尤其是在炼金术师圈子里,剽窃他人研究成果与杀人父母无异,都属于人神共愤的行为。
一旦此事暴露,弗拉梅尔千年来积攒的名声将从他手里毁于一旦。
还不止如此,为了说动诺伦过来,他把自己的儿子卡尔都“抵押”给了临峰城。
可以想象,一旦弗拉梅尔选择“撕票”,那么卡尔也将立刻被临峰城处决。
冒着弗拉梅尔名誉扫地的风险、拼着卖掉亲儿子的代价也要杀死诺伦,夺取新式符文体系的研究成果
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无论是诺伦也好,希罗也好,都是天真的家伙”
巴赫喃喃着,旋即发出一声轻叹,“不过也真是羡慕,新时代正是靠这帮如此天真的家伙创造的。
“弗拉梅尔缺的,正是这种纯粹的人才啊。”
在侍从的带领下,使者团一行来到了下榻之处。
客房很大,有主次两间卧室,足够诺伦与尤娜一起住,骑士团护卫们则安排在了隔壁的客房。
“环境还不错。”诺伦打开房间内的窗户道。
旅馆就在城主府隔壁,位于弗拉梅尔最繁华的地带,之后有空他打算去下面逛一逛。
身后,尤娜将手中的行李放在地上,门口则有几位随从将几口大箱子搬到房间里来。
这里面装了啥尤里乌斯好奇的瞅了一眼,衣物总不可能占那么大的地方。
当然,这是总参谋大人的隐私物品,他还没神经大条到直接发问,瞥了一眼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直到晚宴开始前都是自由时间,诺伦躺在主卧的大床上,看着尤娜一丝不苟的检查房间里的边边角角。
“有发现什么东西吗”他问。
“暂时没有发现异常。”尤娜来回检查了两遍,回道。
“这是谁教你的,玛恩纳”
“是的,每次来到新环境,这是必要的检查流程。”
“哈,还真是可靠。”
“嘟嘟”突然间卧室门被敲响,尤娜前去开门,敲门者竟是亚兰德。
“在休息”亚兰德问道,“方便聊聊吗”
“无聊而已。”诺伦坐了起来,“进来吧。”
两人在客厅区域就坐,尤娜给他们沏了杯茶,亚兰德望向诺伦道“和巴赫大人谈得怎么样”
“没那么快。”诺伦耸了耸肩,“慢慢谈呗,我预计在这里呆三天左右,希望能在回去前谈妥合作事项。”
“不用担心,会有结果的。”
亚兰德笑道,“弗拉梅尔希望与你合作,所以才老是叫我邀请你。
“今天是初次接触,主要是了解双方的情况与诉求,只要彼此都有合作的意思,这两天一定能达成共识的。”
“我想也是。”诺伦抿了口茶,“这次过来串门,是打算继续游说我吗
“话说在前头,跟利益有关的条款我可是不会让步的哦毕竟是两城之间的合作,这可不是儿戏。”
“当然不是。”亚兰德笑道,“莪只是负责带你过来而已。这次找你聊天也不是为了公事,而是私事。”
“私事”诺伦好奇起来。
这个月来亚兰德每个星期都会拜访临峰城,每次来都会见上诺伦一面,与他探讨炼金术或唠唠家常。
而对诺伦来说,亚兰德是第一个能在炼金术领域跟得上自己思维的同行,自己亦从与他的交流中收获了不少知识与灵感。
三番五次下来,诺伦也与亚兰德熟络了起来,他可以算是他在弗拉梅尔的第一个朋友了。
“嗯,其实我之前向你隐瞒了一件事。”
亚兰德感慨道,“本来一开始我就想告诉你的,但当时我们还没那么熟,我不想被你当成是故意攀关系,所以一直没有说。
“我其实很早之前就想认识你了,当初就是我毛遂自荐,向巴赫大人接下使者的任务的。
“因为我认识你的老师拉斯提维谢斯,我们曾经是师出同门的好友。
“当初拉斯提因为各种原因黯然离开了弗拉梅尔,他曾发誓有朝一日要重新回到这里。
“如今他虽然已经过世,但你却帮助他完成了这个心愿如果他的在天之灵能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感到欣慰吧。
“作为他的朋友,我真的由衷为他高兴,指引你过来这也是我为数不多能帮他做的事了。
“如今你已来到弗拉梅尔,我也终于了却了这桩心愿。
“说起来若是论辈分,我还应该算你师叔,不过不要紧,你我还是以名字相称就好,哈哈,谁叫我们是忘年交呢”
亚兰德正聊着,本以为这是难得温情的叙旧环节,却见诺伦的表情逐渐难看起来,不由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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