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历300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夜。
大雪飘落。
天地俱白。
兰阴城,城主府。
地下。
一头白发的棘北歌平静望着眼前的女儿。
“青雪,事情就是这样。”棘北歌淡淡说道。
他已经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了自己的女儿,然后希望换取女儿的原谅。
棘青雪低头咬了咬嘴唇,最终抬头笑了笑。
“我知道了爹爹,所以我知道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就很开心了。”
这样说着,棘青雪上前抱住父亲,然后轻轻在棘北歌的脸颊上留下一吻。
那一瞬间,棘北歌两行清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棘青雪用手替父亲拭去泪痕,然后回身,望着棘北歌“爹爹,我准备好了。”
棘青雪此时已经在一个复杂的魔法阵上站定。
棘北歌点头,蹲下身子用手静静按住魔法阵的一角。
海量的斗气在那一瞬间,蜂拥倾注入这个魔法阵中,随即光芒大盛。
而站在法阵中央的棘青雪,全身缓慢开始结上一层璀璨的冰凌。
这些冰凌越来越厚,直到将棘青雪整個人彻底吞噬。
直到最终,这个小女孩被封在冰中,再也无法动弹丝毫。
棘北歌才终于停手,站了起来。
此时城主的表情,非喜非悲,近乎一种麻木与疯狂。
这个魔法阵是兰阴棘家的秘藏之一,唤作冰棺。
其本质上,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封印法术。
它能够将法阵中的物体冰封起来,暂时封印其一切行动与知觉,甚至能够让时间在其身上停止流逝。
在典籍的记载中,冰棺最长曾经将一位洞玄强者封印上百年之久。
而现在棘北歌动用这个魔法阵,则是为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目的。
他希望将女儿通过冰棺封印起来,以便暂时抵御黑糖之毒的发作。
黑糖在棘青雪身上发作的时候,非常可怕,让他这个父亲都完全不忍让女儿继续遭受这样的折磨。
但是缓解黑糖之毒的唯一方法就是继续食用黑糖,这是棘北歌万万不能接受的事情。
因此,他只能够出此下策。
这位父亲轻轻拥抱封住女儿的冰块,然后在上面轻轻一吻,随即抬手一推,这块冰棺便随即向后滑行,落入早已经准备好的墙壁凹槽之上。
随即棘北歌扭动墙壁上的机关,随即墙壁合拢,将整个冰块隐藏在内。
从外面来看,任谁也看不出来内里的乾坤。
兰阴棘家存续数百年,所隐藏的秘法底蕴不计其数,冰棺只是其中一种。
这样一来,棘青雪暂时不需要忍受黑糖发作的痛苦,并且性命也可以得到保存,就算是棘北歌自己遭遇什么不测,在未来还能够给女儿留下一丝生的希望。
而处理好棘青雪的问题,棘北歌也就再无后顾之忧。
再无弱点。
便可以勇往直前。
这位白发的城主大人静静离开了这个密室,然后径直上行,最后出现在了自己的书房之中。
李十三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
“天空旅团已经开始在全面接管兰阴城,我按照您的吩咐,命令卫兵放弃抵抗,避免不必要的流血牺牲。”李十三低声禀告。
“商陆呢”棘北歌平静问道。
“商陆正在大厅等待。”李十三恭敬说道“我已经告诉过他,城主您马上就到。”
“就这么迫不及待吗”棘北歌低头笑了笑,然后望向李十三“十三,你跟我多久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算”李十三平静问道。
“从你进入棘家开始。”棘北歌淡淡回道。
“我四岁被送进棘家,那么现在就是二十七年了。”李十三望着棘北歌回答道。
“从今天开始,你自由了。”棘北歌微笑说道“你知道内府的位置,也知道钥匙和相应的法门,你可以带走你任意想带走的东西,这是你二十七年为棘家服务的回报。”
李十三站在原地,有些倔强地摇了摇头“我要留在这里。”
棘北歌叹了口气“总之,我尊重你的一切选择。”
这样说着,棘北歌大踏步出门,风雪飘落,棘北歌一身黑色大氅,消失在夜色与风雪之中。
李十三望着城主的背影,最终无力地跪倒在地上,无声痛哭起来。
棘北歌最终出现在了城主府的议事大厅之中。
相对于棘北歌的书房,这里更加宽阔,也更加正式。
而商陆,则毫不客气地坐在议事大厅最中央的位置上。
他一向,喜欢坐主位。
而棘北歌则一步步来到大厅中央,抬头望着那里的黑发少年。
“你比我想象中来的还要快一些。”棘北歌叹息说道。
“已经很慢了。”商陆笑着说道“不过,城主大人,似乎还有一些不服”
“我为什么要服”棘北歌冷笑说道。
“我原本以为,城主大人的弱点便是您的女儿,但是万万没有想到,您真的可以连女儿都不要了。”商陆幽幽说道,带着些许揶揄与嘲笑。
“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棘北歌轻声笑道“所以,就算是以卵击石,鱼死网破,终究,还是要站着把这一切做完。”
这样说着,棘北歌骤然拔剑,挥剑向前。
那一瞬间,青色的荆棘斗气随风而长。
商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凭那如同茂密如林的荆棘斗气将其瞬间包裹缠绕。
只是那些攻击,竟然连商陆的皮肤,都无法穿透。
商陆平静坐在原地望着面无表情的棘北歌。
“给城主大人介绍一下。”
“我的格物境。”
这样说着,商陆从椅子上静静站了起来。
无数的青色荆棘围绕着他的身躯,但是却无法刺穿他的皮肤。
“我的格物洞天名为铁骨,是很单纯的增强防御力的洞天,没有什么稀奇的。”商陆一步步向着棘北歌走去。
他走的又慢又平静,但是棘北歌的脸色终于变得越来越难看起来。
是的,棘北歌的攻击手段,甚至没有办法让商陆破防。
“但是到了巅峰境,我的巅峰名为金身,让防御得到了全方位的扩展,从此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这样说着,商陆已经来到了棘北歌的近前,毫无花哨的一拳击出。
棘北歌横剑格挡,然后整个人被直接一拳打飞出大厅之外,到了院中的雪地之上。
黑衣白雪,如冰湖生墨莲。
商陆依旧没有停止,继续向着院中走去,他抬眼望着雪中的城主。
“然后便是我的圆满境,圆满境登堂入室,自成天地,浑圆如一,可称圆满。”
“我的圆满境名为金刚不坏。”
“神魔辟易,万邪不侵。”
“仅仅凭借这个圆满,我便可格物战法相而不败。”
“但是我的修行道路,依旧没有终止。”
棘北歌远远望着向自己走来的男人,双手不住地颤抖。
他一拳之下,自己就被打飞近十丈之远,此时虎口几乎绽裂,他养精蓄锐修炼到此,竟然连对方的一拳都几乎无法接下。
两个人的差距,有那么庞大吗
棘北歌大喝一声,身周的青色荆棘斗气更盛,那些荆棘的尖刺,更加修长锋利凝实。
商陆嘴角含笑“所以城主大人竟然能够在短短时间内就成功修炼晋级令人叹为观止。”
棘北歌不再隐藏实力,他的境界也从法相中阶,正式攀升到了法相后阶。
在修行境界中,初阶中阶后阶的差别其实很小。
准确来讲,就是斗气的强弱多寡,量变引起质变的过程。
只有到了不惑境,然后再自开妙境,进入洞天,进入巅峰,进入圆满,才能够有脱胎换骨的变化。
区区一个法相后阶,商陆完全没有放在眼里。
他的身周开始弥漫起来黑色的斗气。
如同一层薄薄的铠甲,将他的身躯彻底笼罩在其中。
“出于尊敬,我就给城主大人展示一下我致知境的能力吧。”商陆伸出手指,一簇黑色的斗气火焰在他手指上熊熊燃烧。
“最初的奠基四阶我就不费舌介绍了,我的致知洞天,名为墨染。”
“因此,莪的斗气从内到外发生了许多变化。”
“接下来,我给城主展示一下。”商陆这样说着,脚步轻移,但是这一次有了黑色斗气的加成,他的速度更是快如鬼魅一般。
几乎顷刻之间,商陆就再次来到棘北歌的近旁,然后毫无花哨地再是一拳击出。
他不屑于使用任何的兵器,不使用任何的招式。
他的身体就是最好的武器,一拳一脚就是最强的招式。
棘北歌侧身躲避,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商陆的速度奇快,招式精准,他欺身上前一拳挥出,一切行云流水,水到则渠成。
棘北歌被一拳击中胸口,就算有着层层叠叠的荆棘斗气护体,但是最终,商陆还是冲破了层层阻碍,最后一拳毫无花哨地正中胸口。
以力破巧,大巧不工。
棘北歌向着身后如同离弦之箭一样倒飞出去,整个人正正击垮一整道院墙。
轰隆巨响,院墙应声而倒。
砖石瓦砾,将棘北歌彻底吞没其中。
商陆在雪中一步步继续向着棘北歌的方向走去,表情带着若无其事的微笑。
“墨染,我的斗气将会带有很强的侵蚀与污染的能力,对于接触到的敌人,会直接腐蚀他们的斗气,侵蚀对方的体内,然后进一步地控制,污染,与破坏。”
棘北歌从瓦砾中站了起来,他嘴角流血,体表的护体荆棘斗气也开始有些虚浮不稳。
而更加严重的是,棘北歌的青色斗气中,已经开始掺杂那些黑色的气息。
那些气息在青色斗气之中,就如同毒素一般,飞快地复制蔓延,并且不住朝着棘北歌的体内钻去。
棘北歌感受到了来自身体内部的剧痛与失衡。
他意识到,一旦被商陆的斗气接触,那就意味着,几乎已经彻底落败。
是的,就如同商陆自己所说,他格物境圆满,就可以力战破法相。
但是到了致知境,几乎所有的法相境,在他面前都如同土鸡瓦狗一样,任其屠杀凌虐。
这是绝对的强大与自信。
棘北歌此时连站立都很困难,更别说想要击败眼前的商陆了。
商陆站在雪中,平静望向不远处的棘北歌“至于我的致知巅峰,其名为黑天。”
商陆身周的黑色斗气,陡然大盛,以他为中心,数米范围内都包裹了那层浓重的黑色雾气。
他站在雾气之中,影影绰绰,犹如神灵。
“黑天是墨染的全面强化,我可以随意扩大墨染的影响范围,直到形成一个小型的简易领域。”商陆平静说道“这是非常有效的战斗技巧,至少说同级之内,我天下无敌。”
商陆站在那里望着已经站立不稳的棘北歌“城主大人,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投降,我可以饶你一条生路。”
“我的力量还远远没有穷尽,但是你已经黔驴技穷。”
棘北歌站在原地低头低声笑了起来。
他身体已经有一半被那黑色的斗气沾染,青色斗气摇摇欲坠,如风中残烛。
但是棘北歌的笑声,依旧在这个冬夜寂静响起。
回荡天宇。
“哈哈哈哈哈哈。”
棘北歌先是低笑,然后开始纵声长笑。
商陆不明白棘北歌为什么还笑得出来。
但是至少有一点很明白,那就是棘北歌并没有投降之心。
商陆静静抿起嘴角,然后下一刻化作疾风魅影,他几乎就在原地消失,同时便出现在了棘北歌的身前。
右手蓄力,黑色的斗气几乎凝结成实质。
全力的一拳,向着棘北歌的小腹,重重轰击而出。
棘北歌的笑声更大了。
“有谁告诉你,我还是法相”
这样开口的同时,棘北歌身周的斗气骤然消失,下一瞬间,青色如同实质的虚幻尖刺,瞬间贯穿了商陆的身体。
一根两根,三根四根。
那一瞬间,数十根锋利的青色尖刺,同时以不同的角度刺穿了商陆的身躯。
棘北歌捂着胸口哈哈大笑起来“如果不是我晋入洞玄,我怎么会找你来做这拼死之搏。”
这样说着,这些青色荆棘在商陆的体内尽数爆裂开来,商陆踉踉跄跄后退两步,然后张口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但是棘北歌的攻击远未停止。
他抬起手来。
那一瞬间,尽在咫尺的商陆,再次被无数的青色荆棘贯穿。
这便是洞玄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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