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时候过去,上海滩便热闹起来,或者说是公共租界与法租界热闹起来。这里算是安稳的发展了几十年,又是上海滩的中心地带,比之外围的日占区强太多,更有活力一些。毕竟日本人不是东西,无论是重庆,还是延安的广播,每天都在说着累累血债。
况且上海离南京也没多远,那场大屠杀也不过才过去半年时间。所以生活在日占区的那些百姓,是没什么热闹、活力可言的,都害怕着呢。
不过现在日本已经控制上海有一段时间,随着各种规则的重新定制,加上各种的扶持伪政府,日占区也渐渐的安定了下来。反而是伪政府一定程度上取代了人们对日本人的仇恨,日本人开始装起了好人
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慢吞吞的行驶在早上拥堵的街道中,齐四很有耐心的不打喇叭,就这么慢悠悠的蹭,因为没什么着急的事儿,自然温吞些。
他回头看了一眼后座上,目光落在窗外,脸上仍旧挂着浅笑,看不出心思的老大,不确定的问道“言哥,刚才在好再来,那些人是不是要对你动手啊”
王言笑了笑,继续看着窗外“怎么看出来的”
“来的时候,他们看咱们的眼神不对,后来我注意了一下,有几个人身上都带着枪呢。后来在窗外吃饭的那个戴眼镜的,抬头看你的时候,我就感觉不对劲。不过看你没说话,我就没什么动作。”
“小子,有些长进了,没动作才是正确的。真要动手,他们是不是我的对手都是问题,更何况这里是咱们的地盘,只要有一刻钟,他们就是插翅也难飞。不过弄死了他们容易,之后呢那就是没完没了的麻烦啊。”
齐四想了想,又问“他们是军统的人”
“你说的那个戴眼镜的,就是戴雨农的秘书,毛齐五。要是杀了他,那可就是惹了天大的麻烦,咱们不想当卖国贼都不行了。”
“毛齐五不是杜镛那个老家伙招来的吧”
“不是他还能有谁”王言摇头笑了笑“行了,别瞎打听了,专心开你的车吧,这些事儿你知道也没什么用。”
“那咱们也得记着仇啊,以后有机会给那戴雨农来个狠的,这还是你教我的呢。”
王言哈哈笑,没有再说话。
这仇可不是那么好记的,更是难报。杀人是最简单的办法,但很可惜,短期杀不了
一路去到了捕房,日常的了解过情况之后,王言先去了直属上司米切尔的办公室,联络了一番感情之后,这才去找艾格。
这个来自法国的洋鬼子还是那个样,听着音乐喝着酒,清闲、潇洒。
“哦,王,我的朋友,又是好几天不见了,你还好么”见到王言进来,他起身给王言倒酒,俩人坐在了沙发上说起话来。
“还行。”
“王,你们中国人真是虚伪,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非要说个还行。不过我想你现在应该很好,成立了青联,掌控了那么大的势力,现在你成了上海真正的大人物。听说这一阵,银行的发展也非常不错,都开了好几个城市了,香港都有了,甚至你还派人去了美国,想要在那边开展银行的汇兑业务”
“你也知道,现在战争激烈,很多有钱人都想要出国避难。现在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怕是也就只有美国了。不过那些人没有美国的渠道,又很有钱,我帮他们去美国,又能处理好他们在中国的财产,让他们轻装简行,这不就是赚大钱的买卖吗。不过目前这个业务才刚展开,一笔生意都没做成。”
王言喝了一口酒,摇头叹气道“其实我这个还行,不是好,而是不好啊,艾格。我现在的位置,不找麻烦,麻烦也会来找我,想跟以前一样清闲,那是不可能了。”
“你们中国有句话说的好,不遭人妒是庸才。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人生就是这样,想要得到一些什么,就要承担与之相对的麻烦。”
“你现在好像是一个思想家。”
“没办法,王,你知道我每天都很闲,所以我常常思考人生的真谛。”艾格一脸怅然,见王言看笑话的样子,他也哈哈笑了起来,转而说道“王,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说来听听。”
“前两天我跟署长一起吃饭,他说米切尔正在找人想办法调回法兰西工作,他的年纪也不小了,可能打算要回去养老。你说这是不是好消息”
“你的意思是,署长跟你透露了,他们要让我上位督察长”
“当然了,王,不是你当又能是谁呢你现在的权势比以前的那个黄更大,他都能当督察长,你为什么不能真的调来一个陌生人来当你的上司,你会听他的命令吗另外两个探长也都是青帮背景,你不听令,他们两个当然会跟随你的选择。所以这个位置,非你莫属。”
看着艾格信誓旦旦的样子,王言蹙眉问道“我是当事人,我怎么不知道而且来找你之前,我先去见了米切尔,他不会瞒着我的。毕竟回家养老,也需要养老金,不是么”
艾格摆了摆手“署长说米切尔还在运作,只是简单的跟他表示了调回去的想法,谁知道要多长时间呢可能两三个月,也可能一年半载。不过米切尔要回去的事儿是定下来了,你早晚能当上督察长,所以先说出来让你开心一下,你也好提前有个准备。”
“既然米切尔没跟我说,那就是还没定下来。没定下来的事,谁都说不好,高兴太早的事,往往以悲剧收场。艾格,你距离思想家还有些距离,要努力。不过人生的真谛不需要思考,我可以告诉你答桉,是自由。我推荐你研究一下中国的易学,大概相当于你们西方世界的神学,可以测算吉凶祸福,预知未来事,博大精深,更有意思一些。人生没有必要思考,因为那给你带来的只有痛苦。”
艾格蹙起眉头“我在法兰西有酒庄,有庄园,我有爱我的妻子,可爱的儿女,父母身体健康,被我那留在巴黎的哥哥照顾的很好,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王,你说我不自由吗”
“你需要更深层次的去想,最简单的一点,你信奉的天主教,是你想要信奉的吗你再想一想,你真的自由吗钱财权势,确实一定程度上让你有了自由,但那是虚假的,因为在自由的外面,还有一层枷锁。你看似清闲,但真的如此么你真的自由吗好好想想吧,艾格。”
王言拍了拍已经双眼茫然的艾格,喝光了杯中的洋酒,哈哈大笑着离开了艾格的办公室。也没别的,他就是看艾格这个洋鬼子的清闲样有些不舒服,玩心大起,让这洋鬼子也难受一下罢了。
至于说他升督察长的事,其实他是有数的。毕竟他现在身份不一样了,本身在捕房的资历也足够,给他升个督察长,安抚一下也是应该的。米切尔应该也是看明白了这件事,发觉自己成了挡路的那个,可能确实有回去的想法,这就主动提了出来。
不过很可惜,今天早上发生的事,让一切顺利推进的事出了变故,接下来怎么发展实在难说的很
日常跟洋鬼子简单的联络了一下感情,王言又是出发去了他给大同师生以及工人们安排的搞研究的地方。
饮料跟方便面研究的其实都已经出成品了,甚至塑料袋都已经搞出来了,现在主要还是生产机器的问题。他是习惯了精细化、流程化的,这要是古代王朝,那什么都不说,但现在已经是工业时代,基础的科技已经足够支持做的更好,还是要精益求精一下,所以才拖了这么久。
忙忙碌碌的一上午过去,王言让齐四约了刘一统在一家新开的山东菜馆吃饭,手艺还是不错的。而且也更合他的北方胃口,尽管他现在已经什么都习惯了,但大油盐的菜也还是十分喜欢。
越跟王言接触,刘一统越觉得王言深不可测,以往都是他找王言,说一下近期的情况,王言主动约他倒是头一次。甚至这一次一向备受王言信任的齐四都没同桌,而是单独坐在一边,霸道的不让别人坐相邻的桌子。他不清楚王言找他的目的,只能在等待着上菜的时候,嘻嘻哈哈的跟王言闲聊。
当菜上齐后,王言亲自给刘一统倒了一杯酒,面目已不复方才的笑嘻嘻,跟狗脸似的便了严肃“老刘啊,我能信你吗”
刘一统知道,一定出事了,若非如此,王言不会问这种废话。因为在此之前,他已经插手了很多青联银行的事务,以及对青联其他的青帮支系暗中的渗透掌控。这是王言授意他做的,若不信任,怎么可能让他做事。结果现在还要问他能不能信他,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让王言缺失了安全感,能让王言这样的人如此的,一定是大事。
他装傻子“当然能信我了啊,老王,要不然之前我做的那些事儿算什么怎么突然之间那么严肃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王言盯着刘一统又看了一会儿,举起酒杯跟他一起喝了一杯,这才叹了口气说道“毛齐五来找我了,就在今天早上。”
“什么”刘一统瞪大了眼睛,看着王言大口的吃菜,他平复了一下,凑近了一些小声问道“是杜镛找来的”
“除了他还能有谁这个老小子,还真让他捏着七寸了。我让人拿枪顶在他的脑袋上,他现在也还了我一手,这可比直接用枪怼脑袋可狠多了。估计现在这老小子已经收到消息了,正在香港志得意满的哈哈笑呢。”
“毛齐五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当然是夺我的权。”
王言哼道“杜镛那老小子联系了不少国民党的人,又找到了戴雨农,说是要利用青帮成立一个什么人民行动委员会,当作上海统一委员会的附属部门,团结爱国人士反抗日本侵略。说的好听啊,不过是杜镛不愿意放手罢了,找了这么个由头,鼓动了戴雨农来压我。从今以后,青联是青联,银行是银行,我只管银行的事,不管青联的事。但是我青联魁首的名义要保留,给他们顶着日本人的压力,背他们犯事儿的黑锅。当然也不白白让我交出权力,给了我四百万,这钱是青联那帮人出的,回头摊派下来,你也少不了。”
刘一统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你同意了”
“不然呢戴雨农好大的威风啊,我要是不同意,怕是你早都收到了我被军统枪杀锄奸的消息了”
看着王言面无表情的样子,刘一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甚至还感觉有些悲哀。他可是清楚,王言这几年没少给戴雨农送钱,关系一直良好。而且王言本身的实力,也是非常强大的,人脉关系也不差。不论怎么看,王言的价值都比跑到香港避难的杜镛要强,结果却有了今日之遭遇。
沉默片刻,他非常自觉的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问能不能信你。”王言又举杯邀酒,喝了一个之后,这才边吃边说“我不能插手以后的青联事务,但你是他们那伙人里的。虽然之前看起来咱们俩是一路,但是我知道你也没得罪他们,所以还是有余地的”
“老王,有什么事儿你就说话,我老刘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戴雨农如此做法,我也信不着他。他就没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那个什么狗屁的人民行动委员会,即使办起来了也是形同虚设,给杜镛保根基罢了,我跟他们一条心也没好处。你交代的事儿,我肯定给你办好。”
刘一统是一个懂事儿的,王言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继续说话“既然戴雨农、杜镛如此欺辱王某,那王某也必然不能让他们那么顺利。别的事儿我没能力,干不成。但是青帮,我们兄弟俩还是能做些手脚的。要你做的也不是什么难事,跟之前一样,暗中收买、渗透,架空那些主事的。虽然出了戴雨农这个拦路虎,但是咱们该做的事还要做。
不过这一次,咱们的动作要更小心,更谨慎。你呢,负责在青联夺权,牵扯他们的精力,我呢,则是负责渗透的事儿。你放心,这个人民行动委员会干不出什么大事儿来,一群乌合之众而已,所以日本人那边的麻烦就小了很多。
虽说我就是背锅顶雷的,但说到底主动权还是在我手里,毕竟我没死呢,直接掀桌子投靠日本人,统一了那边的青帮,专门跟军统对着干,他们也受不了那么大的损失。我就不信戴雨农还敢那么逼我,更不信杜镛有那么大的面子,能让戴雨农为他做那么多事。即便有了麻烦,我也一定把你保住。
如此我们双管齐下,有个几年时间,应该就能彻底的把他们全部架空,将那些老家伙都踢出局。杜镛远在香港,根本把握不住形势,他拿什么跟咱们斗
当然也少不了你的好处,这你更放心,青联银行还在我的手里呢,回头多给你弄些股份就什么都有了。你说呢,老刘”
王言也是不得不应对,好歹他王某人是有头有脸的上海滩大亨,就这么被戴雨农随意欺辱,丝毫的脸面都不留,直接威逼利诱夺他的权,不同意还要直接弄死他。这件事现在可能是秘密,但迟早是要传播开为人所知的,那时候他还怎么混能屈能伸是一方面,形势不同,该怂就怂。但是面子、里子,是万万不能真没的。
至于毛齐五,倒是能够理解。毕竟他是戴雨农的手下,不得不办,俩人没有私仇。甚至王言相信,等毛齐五回了重庆,会偷偷的联系他,跟他表示歉意,还送些礼物什么的。到了这个位置上,怎么可能有傻子呢,显然他的价值很大,又没有别的仇恨,过往相交一直都很愉快,毛齐五是不会想要跟王言闹翻的。
王言之所以找刘一统,就是因为刘一统还在那些人的团体中,折腾折腾能够吸引火力。暗戳戳的架空别人这种事儿,王言是最拿手的,根本不需要别人来插手。以前给刘一统机会,一是疑似红党,二来也是这人本身表现出来的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手。但现在形势不一样,刘一统的手段还是不够用,得他王某人亲自出马了。
正如他所说的,杜镛有多大的人情,能够让戴雨农那么保他现在人民行动委员将要成立了,到时候他再暗戳戳的搞事,谁又能管就算以后开牌的时候,被发现了,或有得罪戴雨农之嫌,那又怎么样呢
有的时候,戴雨农可以杀他,有的时候,就不能杀。现在他确实是挡路的,以后就未必了。上海滩是现在中国最重要的城市,以后也仍旧很高地位,他现在就已经混成了租界之内最有权势的中国人,如果再没别的意外,以后他会有更重的分量,重到戴雨农不敢轻动,一样要受窝囊气。
至于这一次的恩怨,且先记着
刘一统看着王言锋芒毕露的双眼,毫不犹豫的点头“就按你说的做,等到之后那个什么委员会成立,我就开始动作。即便他们清楚咱们俩有些联系也无所谓,毕竟那里边还有投靠暗中投靠日本人的呢,大家都是要把水搅浑。你放心吧,没什么问题。”
他必须答应,必须配合,因为王言的话已经说出口了,若他拒绝,今天死的可就该是他了。
王言笑呵呵的点了点头,开始王老师小课堂“也不用那么着急,老祖宗教过我们,什么叫合纵连横,冯乃荣那帮人什么样我很清楚,以我观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