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小镇上,他是阿森爸爸以前教过的学生。
阿森第一次见到鄢苒,是在小镇河边的一条船上,她穿着素雅的白裙子,微风在她周围萦绕,吹起了她的长发。
爱情始于这一刻生发,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阿森从此对鄢苒的身影念念不忘,他怀揣着情窦初开的心思,经常站在鄢苒看不见的地方,远远地凝视着那一抹倩影。
鄢苒的美丽让阿森感到自惭形秽,可也因为鄢苒的出现,她变成了阿森黯淡青春里的光,在这个荷尔蒙最旺盛的年纪里,鄢苒让阿森一次又一次认识到独属于女性的魅力。
电影最后,鄢苒要离开小镇,阿森鼓起勇气,从家门口追到小河岸,他想吹一首曲子给她听,阿森拼了命的跑,但追到河岸时,鄢苒已经坐上了远去的小船,天光破晓,晨光宛如数道利刃破开云层,如涛涛怒浪,阿森绝望又平静地站在仿若燃烧的金芒里,他看起来灿烂又难过,阿森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为鄢苒吹起口琴水边的阿狄丽娜。
鄢苒听到了口琴声,她知道那是阿森的琴声,但她始终都没回过头,那一刻,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这部电影上映时得到了很多业界专业人士的好评,也是孟亦舟被圈内人熟知的。
这个故事隐忍而克制,阿森忐忑的爱慕,鄢苒的成熟风情都是镜头语言的重点,而想要用镜头表达出一场哀而不伤的极致暗恋是一件特别不容易的事,进组后的半个月是他压力最大的一段时间,孟亦舟每天精疲力尽的从拍摄现场回来,躺倒在硬邦邦的小床上,盯着头顶那扇哗哗转动的破风扇发呆。
热意和烦闷钻进身体,明明累得不行,却突然想抽支烟。
楼下那家小卖部没有卖万宝路,他买了两块五一包的软红芙蓉,烟味入口很涩,带着一丝焦香的苦味。
那盒软芙蓉伴随他拍完了一整部电影,也是从那会起,他迷恋上了烟草的香味。
著名导演孟浩钦的大名,沈晚欲不止一次听过,与此同时,他也听过不少关于孟亦舟的传闻。
有人嫉妒他15岁就参与过春日的电影制作。有人嘲讽他不过是个沾了父辈光环的二世祖。也有人羡慕他爸爸是孟浩钦妈妈是姚佳,要是不愿意吃苦,做个无所事事的纨绔,也能一辈子衣食无忧。
传言里的都是孟亦舟,沈晚欲却觉得,那不是最真实的孟亦舟。
“是因为你爸才做这行的吗”
今晚的氛围适合围炉夜话,沈晚欲没忍住,做了探听的事。
孟亦舟用餐巾纸仔仔细细包裹好烟蒂,再扔去垃圾桶里“有一半原因吧。我小时候特崇拜我爸,他做什么我都跟着学,尤其喜欢他那台dv机,看多了,就觉得这玩意简单,我也能拍。”
“后来再长大一些,才发现电影有那么点意思,”孟亦舟抬起手指比划了小框架,“技术上的24帧,却让人类的时间比实际上多出了五倍不止。”
沈晚欲哑然失笑“这样么”
“嗯,”孟亦舟点了点头,一只手枕在脑后,身体放松地陷进椅子里,“一开始确实是因为对电影感兴趣,后面越专研越着迷,好多人都说,镜头是导演内心世界的折射,这点我不否认,躲在镜头后面,好像能逃离现实世界,你可以是失败者,是流浪汉,是英雄侠客,也可以去万里深海,去外太空。在镜头里死亡,重生,起舞我说不清那种感觉,挺神的反正。”
他俩没这样聊过天,对于成年人来讲,谈论爱和性都不稀罕,稀罕的是袒露内心,因着孟亦舟的诚实,两人间染上了点难以言喻的亲密。
沈晚欲半躺在椅子上看着他“那你第一次接触电影是几岁啊”
孟亦舟望着远方,表情似在回忆“记不太清了,可能六七岁吧。”
“那么早你没有想过做演员吗”沈晚欲心想,这么一张精雕细琢的脸,如果去演戏,单凭这张脸和他爸妈的人脉应该也能闯出一番很不错的天地。
谁知孟亦舟耸耸肩,说没有“我第一次进片场的时候,我爸还是副手。当时他在拍玫瑰之约。我去的那天,剧组刚好在找小演员客串一场三分钟的戏,导演觉得我外形合适,建议我去试试。”
“那场戏拍了十一遍都没过,导演脾气暴,叫我不会演就滚下台。我当时没吭声,其实心里还挺不服气的。不过后面剧组又找了一个演员,是个很有灵气的小童星,他一条就过了。”
“看了那个小童星的戏以后,我才知道自己的局限,”孟亦舟仰望着漫天繁星,嘴边稀薄的笑意看起来像自嘲,“镜头这玩意太考验天赋和心理素质了,我命里就没带这个。”
沈晚欲不免在这段长长的谈话里走神,除了欣赏,其余念头竟然是孟亦舟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声音也很好听。
孟亦舟转过头,发现沈晚欲定定地望着他,笑道“你那什么眼神”
沈晚欲有些意外“只是突然觉得,有些不像你。”
“不像我”孟亦舟抬眉问,“哪里不像”
“这我要怎么说,”沈晚欲的视线顺着他侧脸移到随意搭着的那双长腿上,“以前总你身上有股塑料感,不太真实。”
“什么意思”
沈晚欲笑道“在同学们的传说中显得过分耀眼。”
孟亦舟笑了一声,像是笑自己。
“我知道,我爸的名气确实给我带来了很多东西,好多人都说我有今天全靠我爸,投胎是门玄学,我不否认这方面自己运气好。不过做大导演的儿子压力也很大的,过春日找到我的时候,我爸那帮朋友一个二个都夸我厉害,实际上,大家都在等着看好戏,就因为我爸是孟浩钦,我做得好是理所当然,做差了就是有辱家门。”
说到这里,孟亦舟朝他抬起眼眸。
“你也学艺术,我想你能明白,想要做好一部剧,单靠个人努力是不行的,更重要的还有团队合作。就像当时拍过春日,组里的每个人都教了我好多东西,哪怕只是打光,镜头推进这种小事,比我在行的人也多的是,只是我运气好,能在片子上署名,不过这也没什么好得意的。”
话音落地,沈晚欲发现自己的心,跟着猛地一悸。
这位中了基因头奖的幸运儿,亲手摘下光环,在沈晚欲面前袒露了那一丁点微不足道的脆弱,却使他变得真实,好像可触碰了,不再那么高高在上了。
沈晚欲不由得伸出手,哄小孩似的拍拍他的背“我看过过春日,没几个人十五岁就能做出这样的电影,你很厉害。”
孟亦舟挑起眉,看向他。
为了证实这话的真实度,沈晚欲特意补充了一句“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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