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动作一顿,松开了手,心道这小子自尊心怎么这么强,都挨了一顿板子了,还没认识到当一个有钱人家的孩子会有多幸福吗
她嘴巴一撅,装作委屈劲儿上来了,眼巴巴地看着江谨言道:“不,你就是我哥”
迎着江淮的眼神,江谨言有些心虚和难堪,“我不是江家人,不配当你哥哥,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他是一个生父不详,母亲早亡,不被所有人喜欢和承认的野种,而江淮却是江老爷江夫人捧在手里的宝贝儿子,他们之间有云泥之别。
他怕自己一旦踏入江家,会控制不住想要更多。
他更怕这一切只是泡影,若是哪天江家人厌弃他了,他就只能收拾包袱滚出来。
说罢他撑着腰,缓慢地移动脚步想要离开,冷不丁地就被江淮一把抱住了胳膊。
“你不许走你走了我就大哭,我就一直跟着你。”
江谨言皱着眉头无奈道:“我,我只是想找个地方歇会儿,一会儿还要升堂。”
江淮这才松开了手,道:“我是不是弄疼你了,你好瘦,肯定吃了不少苦吧,走,等会结束了,我带你回家。”
我带你回家。
这一句话如一击锤子敲在心上,江谨言低头认真地看着江淮的小脸,他真的想问一句:你是认真的吗
是一时觉得认了一个哥哥好玩,过一段时间腻了就丢,还是真的想
突然,他清醒过来,轻轻摇了摇头,自嘲一笑。
江谨言,你在想什么呢,你莫非真的想去江家吗
此时周围人的态度也已经变了,亲眼见证农家子突然变富家公子,实在是匪夷所思,令人羡慕得眼冒绿光。
“怎么会如此,他怎么突然变成江家的儿子了”
“简直是话本子里的故事啊居然真的发生了”
“到底是不是真的啊,你快掐我一下,我肯定在做梦,这世上还有如此稀奇的事儿”
有那年轻的少女道:“我早就觉得他不像坏人,瞧他长得多俊俏啊,原来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呀”
也有人思路清奇:“只有我最关心他突然多了那么多钱该怎么花吗”
但江淮现在没空理他们,她吩咐着江家下人抬担架来放在地上,铺上一床厚厚的褥子,让江谨言趴在上面抬到后堂去。
江小舟拿出金疮药给江谨言先洒伤口上止血。
江淮解开自己的大氅给江谨言盖上,江谨言虽有点抗拒,但还是让她如愿。
大氅带着江淮的体温,一上身就抵挡住了大半的寒意,江谨言的心一颤一颤的,又酸又涨,只低声道:“谢谢。”
江淮笑眯眯道:“跟我客气啥。”
她扭头踢了旁边的随从江小舟一脚,“把你的鞋脱下来。”
江小舟一愣,反应过来连忙照做,“啊哦哦,是公子”
他的鞋刚脱下,江淮就把鞋放到江谨言面前,“哥,你先穿他的,他练武的,不怕冷。”
江小舟欲哭无泪,“公子说得是。”
江谨言又感激又无奈又窘迫道:“多谢,但不必了吧”
但下一瞬,江小舟已经蹲下去扒拉江谨言的鞋子了,“有必要,大公子你就快换鞋吧”
江谨言脚一缩,赶紧道:“我换我换。”
看着江谨言换好鞋子后,江淮这才满意。
她让江谨言好好休息下烤会儿火,自己则起身来到外堂,此处赵家人、几位夫子一脸菜色地坐着,为未知的命运而忐忑不安。
这时,穿着江谨言的破鞋子的江小舟突然一把拽着一脸惊恐的赵家公子赵宇往后院一个僻静的墙根下走去。
赵夫人和赵老爷想阻拦,却被其他江家下人拦住了。
赵宇挣扎道:“你们干嘛放开我凭什么抓我放开”
江小舟一个大鼻窦拍上去,“老实点”
江淮站在赵宇面前眯眼一笑,人畜无害道:“赵公子你在怕什么我有那么可怕吗”
她把赵宇拉出来就是为了帮江谨言出气,这人以前没少欺辱江谨言,后又买通行刑的衙役想打死江谨言,等他被关进大牢,她就没机会侮辱他了。
她知道,赵宇来此的目的是为了看江谨言笑话。
此前江谨言在赵家的书铺里当过伙计,顺带还帮店里抄书。他字写得好,记性又好,那群来书铺里买书的读书人时常夸他是科举的好苗子,说他自学成才,比某些请了十个八个夫子回家一对一教导出来的人还厉害。
赵宇感觉这些人就是在点名自己,某日忍不住和别人为此吵了起来,对方为羞辱赵宇,反复道:
“你就是比不上江谨言,还不让人说了,你家花那么多银子培养你,有啥用”“你家这书铺开着,也不见你时常看书呀倒像是给江谨言开的吧”“怎么你不服气那你和江谨言比比啊,过俩月不是有富岳书院的入学考试么,江谨言说他会考,你也去呗”
后续才出了江谨言被赶出书铺,后又被偷换答卷的事。
最初赵宇躲在围观的百姓中看着江谨言被打板子,别提有多开心了,可他还没开心多久,突然就被人揪住领子拖了进去,而后事情的发展就直接一个大逆转。
江淮抬脚继续往前逼进,吓得赵宇连连后退,却很快被逼到了墙角,只能无助地喊:“你,你要做什么你别过来啊”
江淮伸出手戳了戳赵宇的肩膀,咧嘴冷笑,“说,你不是高烧不退吗那怎么来这儿了是不是来看我哥的笑话的看得开心吗”
江小舟和另外两个江家下人也撸起袖子虎视眈眈地站在江淮旁边。
赵宇吓得连连摇头,就差抱头蹲下了,他现在才是那个笑话。
“我,我没有。”赵宇冷汗直流。
江淮半点不留情道,“赢了我哥你很得意吗就为了进一个在蜀地都排不上号的破书院。”
赵宇:“”
江淮:“真不要脸。”
江小舟立马配合道:“就是,真不要脸”
这时,赵宇终于找回一点脑子,叫道:“是你是你陷害我你根本就没有证据证明那答卷是江谨言的”
江淮叉着腰,淡笑着看着赵公子,赵宇只觉得有点头皮发麻,哆嗦道:“就算你是江家人,也不能,也不能为所欲为”
江淮笑得很是嚣张,一副混不吝的痞子样,她指着赵公子扭头对江小舟等人说:“他说什么说我不能为所欲为你们说,小爷我对赵家能不能为所欲为”
江小舟立马拍马屁道:“能公子你和他说话就是抬举他了”
江家另外的下人也附和道:“公子您一根手指头就可以捏死他们赵家,只要您一发话,赵家日后甭想踏入保宁府和潼川府一步”
“公子这小子还认不清现实,让小的们帮你修理修理他”
说罢,几个壮汉把拳头捏得嘎吱响,吓得赵宇后脑勺都紧贴墙根了。
他汗流浃背,咬牙道:“这里是县衙,不是江家,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
说罢他扭头四处扫视,想向捕头和捕快寻求帮助,却发现他们正在一边美滋滋地分着江淮赏的银子,压根不搭理他们这边。
江淮伸手笑眯眯地拍了拍赵宇的肩膀,凑近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知不知道我父亲现在在何处”
赵宇不敢说话,只瞪着眼睛看着她。
“在赴知府大人的宴,知府大人专门请我父亲来潼川府商谈修商道的事,若是谈拢了,我们江家会出几万两白银来打通潼川府直达保宁府的官道,百姓和游商去保宁府从此不必再绕行,这种利国利民的好事,你说说,官府会偏向哪一边”
说罢她故作惊讶道:“哎呀,这么说你们赵家死定了呀下次害人之前记得先想好后果哦。”
迎着江淮带笑的眼神,赵宇整个人毛骨悚然,脸皮都轻颤了起来,嘴唇直抖道:“不不你想干嘛”
“不干嘛,放心,我不会自己动手的,我会学着你们赵家的手段,买通打板子的衙役,让他们也悄然无声地打断你的脊椎骨,让你在牢里烂掉,痛苦死去,你知道这叫什么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对吗”
赵宇叫道:“不你不能这么做不”
江淮拉开和他的距离,又恢复方才那副痞样,甚至吹了个口哨,“这世道就是谁有钱谁说了算懂吗我们走”
“走”江小舟拽着赵宇的领子几乎是拖着他往前堂走,路过后堂,江谨言睁开眼看了过来。
刚才江淮和赵宇对峙的场景离得不远,他是看到了的,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能猜到江淮是在帮他出气。
第一次有人帮他出气,给他撑腰,一时间,他的心里又颤抖得厉害。
赵宇用怨毒的眼神看着江谨言,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
江谨言抬眸看着赵宇,眼底情绪复杂,若不是江淮,那今日挨板子,下大牢,终身失去科举机会,甚至失去小命,一辈子被毁了的就是他了。
他心里又庆幸又后怕。
而这时,赵宇似乎走上了穷途末路的亡命之徒一般,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道,挣脱开江小舟的手,猛地向江谨言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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