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殿下是如何报复宁清歌的呢
她见自己搬出去不行,便让人将宁清歌的枕头给搬到别处,要把她赶去别的房间睡。
她刚开始倒是气势汹汹的,趴着竹摇椅上,伸出手到处指挥,嚣张得很。
宁清歌也不拦她,自顾自去沐浴,等擦干发丝回来,人方站到门口,就听见不舒服地哼哼声。
久趴着始终不爽利,就算垫得再软再厚,也没有温凉的人肉垫子舒服,倘若盛拾月没有享受过,还能强撑着睡下,可经历过昨夜那一晚,她无论怎么睡都觉得难挨。
盛拾月忍着疼,翻来覆去,先是平趴着,然后又将被褥压到身下,努力斜趴着,但这也没舒服一点,气得再把枕头扯过来一起压住,结果又太高
烦死人了。
要是此时能翻身,盛拾月恨不得从床头滚到床尾,再滚回来。
夜晚驱赶暑气,凉风推开格窗,屋外的海棠花已开始凋谢,落了一地残缺花瓣。
宁清歌终于推开门,却不瞧盛拾月一眼,径直走向床对面的矮桌,那儿放了本宁清歌白日没看完的书。
盛拾月瞧见她,先是眼睛一亮,视线跟着她移动,见她没有半点看自己的意思,又恹恹喊道“宁清歌。”
对面的人未转过来,独留一个青隽纤薄的背影。
她又提高声调,喊“宁清歌”
盛拾月说话时,总有种天经地义的颐指气,让人觉得骄纵,又不让人觉得反感,倒有一种看狮子猫故作矜贵的感受,可眼下不同往日,那位不再惯着她。
宁清歌翻了翻书页,低垂着头,好像在辨认。
盛拾月瘪了瘪嘴,怎么可能不知道对方在故意不理她,软了语气,又喊“宁大人。”
有点后悔了,早知道就不该这样报复宁清歌,就算要让她搬出去,也得过了这段时间
她可怜巴巴地喊“宁望舒。”
原来还记得对方的字,只是平常不肯喊罢了。
宁清歌停顿一瞬,终于转身看向对方,依旧矜雅谦恭,但是却莫名多了一丝距离感,故作疑惑道“殿下”
把人赶出去是她,想叫人回来是她。
盛拾月有点扭捏,生硬冒出一句“这床有点硬。”
那边的人故作不懂,还贴心道“那我再叫人给殿下加一床褥子”
盛拾月憋屈回答“那就太热了。”
她只穿了宽松薄衣,斜身压在被褥上,未系紧的衣衫领口大开,在方才折腾中,露出半边肩颈,凸出的锁骨一字扬起,眼尾还有方才上药时哭出的一抹红,屋外海棠春色没有被夏夜赶走,反而落在她身上。
宁清歌恍惚一瞬,又极快回过神,说“那殿下再等等吧。”
“等什么“盛拾月茫然。
“我明日再去寻匠人,托她给殿下雕个玉美人,”宁清歌弯眼笑起,故意打趣这人。
话音刚
落,另一人就涨红了脸,磕磕巴巴道“宁、宁清歌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盛拾月虽不学无术,但也并非什么都不懂,平日无聊时,最爱倚着美人榻翻看杂书。
宁清歌所提的玉人,指的是蜀国先主曾有一后,生得玉质柔肌,体态极美,深得蜀国先主喜爱,继而就有人献上同身形的玉人,夜晚,先主便令人摆来玉人,与甘后同床,恍惚间,竟分不清谁真谁假,于是沉迷其中,肆意把玩。
宁清歌却露出思索之色,犹豫道“只是不知要雕什么模样”
她抬起眼帘,看向盛拾月,便笑“如果是我的样子,殿下可会”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只见那人拽出枕头就往宁清歌这边丢,羞恼大喊“宁清歌你不要脸”
她不会“把玩”宁清歌
甩丢的力度不大,宁清歌轻易就接住,笑着向她走来,戏谑道“怎么,殿下不喜欢那怎么还将这一页折起,让我误会殿下了,正准备打制送礼呢。”
她就说宁清歌怎么知道这事,原来是翻了她摆在书房的闲书。
至于她什么时候看过又折起,这祖宗是半点想不起来了,她又不像那些寒门子弟把书籍看作珍贵宝物,都是随意拿取,看到一半也折,感觉有趣也折,甚至有时候看无聊了,还能在上头折个梯子、叠朵花。
她连忙摇头,坚决否定“我不感兴趣。”
宁清歌已侧身坐到床边,故作遗憾道“是吗,殿下真的不感兴趣我并非古板、不知变通的迂腐之辈,殿下要是真喜欢”
有心作弄是真,打制玉人就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了。
盛拾月只得拽住她衣角,板着脸,再三强调“我真不喜欢,若是我喜欢,早就去寻玉雕师傅了,你瞧我床上,连个竹夫人都没有。”
竹夫人就是竹编的镂空抱枕,寻常人家常会抱它陪睡,用以消暑。
盛拾月语气坚决““我最不喜抱着这些硬邦邦的东西睡觉了。”
不怪九殿下天真,只怪宁某人之前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即便一再被作弄,盛拾月也下意识掉进她圈套里。
宁清歌若有所思地点头,说“哦那殿下就是喜欢抱着我睡觉咯”
“什么”盛拾月震惊地瞧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又扯到这里。
宁清歌有理有据“殿下昨夜将手腿都搭在我身上,将我紧紧抱住,还蹭”
她面容正经,语气严肃,好像在讨论什么公事。
“别说了”另一位声音扬起,恨不得当场就把自己埋到被子里去,眼角的绯色散开,将耳垂染成滴血似的红,就连脖颈也跟着泛起。
她又不是故意的,就是、就是某个人太软了,再说寝宫里又没有放冰鉴,她又有些热,就睡梦中、无意识抱紧某人,她记得她醒来时,还小心翼翼松开手,生怕吵醒宁清歌,让她瞧见这一幕,结果没想到早就知道了。
坏心眼的人终于忍不住笑起,小时候还不
理解宫中妃子为什么那么爱养猫,如今终于理解了其中趣味。
宁清歌又问“那殿下既不要玉夫人,又不要竹夫人,那还要我这个正房夫人陪睡吗”
不等盛拾月回答,她又自顾自叹气“想来是不要的,毕竟殿下已经下令,将我的枕头都丢掉别处去了。”
盛拾月就差被后悔写在脸上,死死拽住宁清歌衣角,忙道“要的要的,宁清望舒,你就陪陪我。”
这人被逗得破罐子破摔,不管怎么样,先将宁清歌留下来再说。
“可是,”宁清歌话音一转,幽怨开口“今日陪了,是不是明日就要被赶走了我还不如早些离开,省得过几日再搬过去。”
宁清歌到底怎么变成今天这样的
盛拾月想不通,说好的清冷矜贵的丞相大人呢眼前这林妹妹是谁莫不是宁清歌瞧了她书房里头的那些话本子,被什么东西上了身
可她有再多腹诽也不敢说出,只能央求道“我错了宁清歌,我保证、我发誓,以后再也不让你去别处睡了。”
“哦”另一人挑了挑眉,有心让对方多长长教训,深深记得这一回,以免日后再犯。
她说“我虽然想相信殿下,可这已是殿下闹的第二回,万一”
盛拾月一急,立马道“你要怎么才肯相信我”
宁清歌勾了勾唇,扭头一扫,便瞧见旁边用木架摆着的果盘,曲黎再怎么责怪,心里头还是惯着她的,下午就提了一嘴,晚上就让人送来了,满盘剥了壳的荔枝,浸在冰水里头,随着水波撞向冰块。
宁清歌笑盈盈地开口“那殿下就吃颗荔枝吧。”
竟然那么简单
盛拾月将信将疑,这人怎么会轻易就将自己放过
宁清歌不负她的疑心,随意夹起一颗荔枝,便咬在唇间,然后看向盛拾月。
墨色眼眸中的示意明显,没有留她一丝退路。
见过不少世面,但都没有真正实践过的小乾元直接被震住,结结巴巴道“宁、宁清歌。”
那人俯身而来。
地上的灰影落在床榻,落在另一人身上,床帘被风吹动,轻轻摇晃了下,垂落的长发划过盛拾月脸颊,先是闻到一股温凉的皂香,继而便是荔枝的味道,分不清是唇上的果肉,还是另一人的信香,便先尝到清甜的滋味。
盛拾月下意识张嘴去接,可挤入的却不只是莹白果肉,狡猾的家伙隐藏在后面,趁这个时候,与之舌尖相触。
盛拾月还没有反应,就被人用手覆住脸颊,没了任何退路。
果肉被咬碎,在舌与舌之间来回碾压,贝齿偶尔碰撞,但却没了荷花池中的狠厉,更像是年长者陪小孩玩的一个游戏,温和而柔软,时常也能获得甜如蜜糖的奖励。
盛拾月无意识地勾住她脖颈,扬起的下颌绷成一条清晰的线。
被咬碎成细块的荔枝被一点点推进去,盛拾月终于尝到下午被说要吃的荔枝,无论是哪一种,都被带领着细细品尝过。
屋外又吹起大风,扫走一地海棠。
荔枝终于被吃完,却久久没有停歇,直到盛拾月推了推对方,宁清歌才缓缓起身。
“吃、吃完了,”沙哑声音带着几分躲闪。
另一人自然不会违约,或许说她比盛拾月更迫切需要这个约定,只是故意吊着对方,就好像奸商谈生意,明明非常想要得到,却还得人求着她手下。
宁清歌又吻了吻她额头,欣然应许道“我先取些清水来给殿下漱口。”
最无奈的是之前的仆从,刚刚搬走的枕头又得搬回来,暗自嘀咕,下次不再陪着殿下胡闹了,反正丞相大人总有法子能将她哄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