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几日,让盛拾月等待许久的南疆信件,终于经过漫长路程,落在她手中。
书房房门禁闭,曲黎亲自守在小院门口,随着裁纸刀隔开纸页的声音,那张被小心折叠的信纸,终于被取出。
盛拾月没有第一时间打开,反倒站在原处片刻,继而才吐出一口浊气,缓缓打开信纸,先是轻嗅了下,再凝神看下去。
出乎意料的,小姨并未提及太多宁清歌,反倒先解释南疆的那场变故,说自己并无大事,只是当时情况突然,才导致这一局面,让盛拾月不要太担心。
继而又像往日一样关心盛拾月身体,但这一回多提了一句,让盛拾月暗中多寻几个医师看看,若有可能还是不要拖延。
不过第一页纸,就让盛拾月看得眉头紧锁。
首先可知小姨的回信是在南疆战败之后,可她早就派人寄信过去,负责寄信的下属并未提及途中有过耽搁,那就是说小姨早早就收到信,却未像之前一样,第一时间回复她。
中间的这几日,小姨在想什么在犹豫什么
绝不可能是因为南蛮攻城的事情耽搁,盛拾月很清楚自己在小姨心中的地位,而且曲黎也曾讲过,小姨有一回正骑马领兵,疾行在途中,军事紧急,半点不能耽搁,却也想办法在马背上给自己回了封信。
就算恰好遇到南蛮攻城,小姨在击退南蛮后,也会立马给自己回信,不可能搁置在旁边不管。
再说身体这事,小姨早就知道,只是由着无心皇位的盛拾月一直逃避,平日最多提醒她注意身子,哪怕不肯治好,也不能伤了根本,折了寿命,如今突然提起这事,态度竟然比往日要强硬许多。
盛拾月不由拽住黄金项圈下的麒麟,指节在刻纹上摩擦,压出些许疼痛。
不可能是旁人将信替换,这渠道只有她与小姨和另外两位送信人知晓,送信人乃是叶家死士,陪着小姨出生入死多年,绝不可能背叛。
而两人的信件又另有玄机,比如信纸折叠的方式、所用墨汁,这还是小姨特地嘱咐,两人所寄信纸需折三回,墨汁则来自京中一小作坊所产的墨锭,书写时会带有特殊香气,可留于纸上半年,若无这两点,便是假信。
盛拾月方才已仔细辨认过,这信绝对没有半点问题,那为何又
大拇指用力往玉坠上一压,便翻向另一张纸,上头只有短短一句话宁清歌不会伤害你。
最后一画似乎停顿许久,毛笔压在纸上留下深深墨印,旁边还有滴落的墨点,可以想象当时的情形,一向杀伐果断的武安君执笔站在桌前,沉思许久,却未再落笔写下其他。
于是,这信件不但没有解决盛拾月心中疑惑,反倒让她更加迷惘。
她当时可是问了不少,比如宁清歌是否与叶家有旧,是否可以信任宁清歌,小姨何时回来,帮她解除这个莫名其妙想婚事等,可小姨却只回了她一句不清不楚的话语。
不会伤害她,那就代表着可
以信任吗可要是这样,小姨为什么又不明,甚至让人
她视线挪到桌面的另一边,随着信件一并带来的匕首,这匕首只有一个巴掌长,半点装饰都没有,极薄的刀鞘与刀柄,完全可以藏在靴子里头,不留半点痕迹。
送信人说,这是小姨特意寻人打制,让她时刻带着,用以防身。
既然可以信任,又为什么特意给她一把匕首呢
盛拾月越想越困惑,压在玉坠上的指节被映出凌乱花纹。
是宁清歌不会伤害自己,但也不可完全相信
还是说自己需要提防的、另有其人
盛拾月想得头疼,恨不得现在就挥鞭骑马冲向南疆,揪着小姨领子问个清楚。
从格窗落入书房的光线,成束落在地板上,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断延长,逐渐攀向盛拾月脚踝。
依旧想不明白的人,只能像往日一般烧掉信纸,不留下半点痕迹。
曲黎随后才推门而入,见盛拾月表情愁苦,便出声询问。
盛拾月并未第一时间回答,自顾自纠结许久,最后还是松口,叹气道“曲姨你去帮我寻几个医术高明的大夫。”
她又叮嘱“千万不能暴露你我身份。”
闻言,曲黎瞬间明白其中缘由,立马称是,她已为此准备许久,心中早就列好了一连串的名单,只等盛拾月松口医治,听到这话,当即就转身出府。
地上的纸灰被风吹散,转眼就不见痕迹。
天边红日被拉扯到最高处,投下火辣辣的日光,荷花池边水帘再次响起。
萧景、孟清心两人一走进来就笑,打趣道“你们主仆三人要不要去寻个道观拜拜这几日一个接一个,三个人没一个好的。”
这画面确实可怜,盛拾月还趴在摇椅上,旁边半躺着的叶流云面色惨白,强行抵抗易感期的代价就是伤了根本,待易感期过去,连走出门的力气都没有,还是叫人帮忙抬出去的,更别说自己撞出来、捆出来的伤。
请来的医师看得眉头紧锁,不知又偷偷想了什么,只得帮忙包扎后,再开了许多补药,顺带也给早早喝完药的盛拾月也来了一副,盛拾月本想拒绝,可奈何宁清歌点头。
气得这祖宗逮住旁边叶赤灵,让大夫也为她开些补药。
于是,三人现在都捧着碗汤药,苦着脸往下咽。
听到声响,盛拾月连反驳的心情都没有,恹恹抬眼,瞥对方一眼。
孟清心两人就笑,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下,孟清心又开口“真不找个道观看看我阿娘认识几个道长,要是你有需要,我就去问问我阿娘。”
盛拾月端着碗,拿起又放下,半天不肯喝一口,没精打采地回“灵吗”
“挺灵的,”孟清心很是推崇。
“那你阿娘求了什么”
孟清心立马回答“求我奋发图强,好好读书。”
盛拾月扯了扯嘴角,说“那确实挺不灵的。”
孟清心笑容一滞,努力找补“真的挺灵的,我阿娘还求我们一家平安,孟家女儿都聪明进取。”
那就半灵半不灵。”
孟清心一咬牙,拿出杀手锏“汴京周围就他们几家收的香火钱最少”
盛拾月面露怜悯“孟家已经穷成这样了怎么也不求求财,是求了没求到吗”
孟清心气得颤抖,抬手想指盛拾月,却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直接扭头看向叶流云,就问“流云你怎么弄成这样了,是不是盛九虐待你了”
说不过盛拾月,就开始扯别人。
因叶流云、叶赤灵经常跟着盛拾月的缘故,孟清心与她们两人也熟悉,说话同样随意。
盛拾月想到这事就气,朝着两人斥“还不是你们两个,把我家折腾得鸡飞狗跳。”
两人先是迷茫,听叶流云解释后才恍然,顿时露出几分尴尬之色。
尤其是萧景,她竟一路都未察觉此事,连忙道歉“是我疏忽,让流云受苦了。”
孟清心讪笑,对叶流云竖起大拇指,夸“流云你也厉害,居然在满屋子坤泽信香中撑那么久,当属我们乾元典范。”
对此,叶流云只是扯着嘴皮,勉强笑了下。
不过说起那夜,盛拾月不由又想起自己房间里头的事,就因为这一遭,她被宁清歌莫名其妙地亲遍全身。
全身上下又泛起莫名的痒,好像那人留下的痕迹又开始浮在肌理上,炙热而酥麻,整个人都被荔枝的香气包裹。
盛拾月眼神虚晃一瞬,耳垂又冒起绯色。
旁边四人还在聊着叶流云有多厉害,盛拾月突然出声,便问“流云,你是怎么坚持下去的”
明明她也没闻到什么信香,可每回都被宁清歌那家伙得逞。
众人声音一滞,纷纷向她看过来,表情顿时复杂,这人可是她们里头唯一一个有妻之妻。
不知想了什么,孟清心先劝道“盛九你得节制啊,你这伤还严重着,起码歇一段时间吧”
萧景也劝道“起码要等伤好完之后再做这些事。”
就连叶流云都含糊憋出一句“殿下身体要紧。”
她们到底在说什么
盛拾月连忙解释“我不是说这个,我只是好奇她怎么忍住再说,你们不信我,也该信宁清歌吧她会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
最后一句话越说越没有底气,声音越来越小,零零碎碎的画面浮现在脑海,同时耳垂的红也跟着散开,逐渐红了整张脸。
四人面色复杂。
最后还是叶流云开口,提她解围,指了指身上的伤,说“就是这样忍住的。”
盛拾月眼皮一跳,语气艰难“就没有什么不疼的法子吗”
四人沉默。
叶赤灵放下空药碗,苦口婆心劝道“殿下还是要节制。”
盛拾月顿时炸毛“我都说了不是我”
“是是是,不是你,”孟清心都看不下去,挥了挥手。
盛拾月破罐破摔“所以你们有什么法子起码不被坤泽牵着鼻子走。”
现在变成四人怜悯看她,七嘴八舌地献了半天计,最后才想起正事。
“对了盛九,那画要怎么办”
盛拾月听得脸更红,随意道“等过几天我好些再说。”
她话音一转,又催促道“这事不急,你们还有什么招数,快说”
像极了一个被妻子压迫许久的可怜乾元。
九殿下妻纲不振啊
孟清心等人对视一眼,默默摇了摇头,便将真迹的事情搁置,又开始为好友出谋划策。
盛拾月听得连连点头,恨不得拿笔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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