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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因过分疲倦,又折腾了一整晚的缘故,盛拾月这一觉,睡到天色大亮才醒。

    她哼哼了几声,困得不想睁眼,蹭来蹭去地往宁清歌怀里埋,不管昨晚闹得多凶,该睡觉的时候,还是得让宁大人抱着哄。

    屋外的阳光从缝隙中挤入,顺着地板,从堆成小山的衣服往上攀延,透进床帘里头。

    两人面对面侧躺着,未着一物,薄被扯到腰间,露出的斑驳红印,大多是盛拾月昨夜故意拖延时所留下的,不过花瓣大小,或深或小的点缀在纤薄白皙的腰腹,越往下越多,侧边还有盛拾月掐出的指痕。

    不过这不是最过分的,最过分的是这人还将手脚搭在宁清歌身上,脑袋也往锁骨下埋,一整个无赖模样。

    宁清歌试图伸手,将薄被往上勾。

    可另一人却不许,直接伸手压在她的手背,闷闷哼了句“热。”

    房间里的冰鉴自昨日化开后,就没有让人进屋添过,此时又是最沉闷的午间,两人还紧紧贴在一块,难免闷热。

    宁清歌便由着她。

    相叠的手就这样放着,许是幼年劳累的缘故,宁清歌的手更修长,骨节明晰,指尖覆着层薄茧,需要握着毛笔的食指、中指更厚些。

    盛拾月往日总嫌粗糙,说刮着疼,可有事没事就爱拽着宁清歌的手玩,用手指一遍遍抚过她指尖。

    而另一位,那就是完完全全没受过蹉跎的模样,指甲修成干干净净的圆贝壳,透着淡淡的粉,处处干净细嫩,就连掌纹都是清清楚楚的二条线,没有一点多余杂乱的痕迹。

    盛拾月稍稍曲指,就这样与之十指紧扣。

    风又掀起窗帘,将相贴处冒出的细汗吹散。

    盛拾月缓了一会,才闷闷开口“什么时候了”

    宁清歌温声回答“应是响午了。”

    那人还没有睡醒,脑子很是迟缓,好一会才慢吞吞道“你今儿不去上朝”

    “陛下允我休息二日。”

    “算那老东西有点良心,”盛拾月哼了两声,又无意识蹭了蹭。

    宁清歌停顿了下,将她杂乱的发丝理顺,而后低声问“现在可以亲了吗”

    听到这话,盛拾月当即抬起脑袋,掀开眼帘,困雾蒙蒙的眼眸一瞪,就道“不可以,就不给你亲。”

    也不知道宁清歌在卖什么惨,昨晚结束时,也不知是谁将她抱在怀里,落下一个又一个的吻,差点将她亲得断气。

    想到这儿,她又抬手摸了摸脖子,是哪一处被宁清歌咬了许久来着不知留了多大个印子,能不能遮住。

    宁清歌扯开她的手,低头吻在她额头,哑声道“还没有消气”

    她又说“我再给你咬两口”

    盛拾月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就道“你就仗着我伤势未好,还不能结契,就肆无忌惮。”

    视线瞥向被发丝遮掩的地方,她昨夜咬了好几口,可效果只是让

    腺体染上些许樱花香气。

    一个又一个吻往下落,将盛拾月残留的泪痕抿去,宁清歌又道“怎么又冤枉我那徐大夫虽瞧着不靠谱,但手中药方确实是管用,殿下还需继续服用。”

    盛拾月仰了仰头,更方便宁清歌亲吻,同时道“不喝了,一辈子都不和你结契。”

    不知又怎么惹她不快了。

    宁清歌咬住她的唇,顺着她的话道“那就不结契。”

    盛拾月反倒闹起来“宁清歌,你居然不想和我结契”

    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分明就是在无理取闹,可宁大人是个好脾气的,居然没有生气,将怀里人抱紧之后,又柔声哄“我怎么会不想呢我日日夜夜都想将殿下绑在我身边,哪里都去不了。”

    这话腻人,盛拾月刚想出声反驳两句,就听见屋外传来声响。

    “殿下、夫人,你们醒了”

    “府外有一大批人在排着队想见夫人,怎么喊都喊不走,”那侍人急急忙忙地说道。

    原来是门外的人越排越多,即便是曲黎,也被这见不到尾的马车队伍惹得心烦,见天色大亮,便派人在门外守着,想等盛拾月两人醒来,再通传一声,可没想到这两人竟能睡那么久,急得这侍人直跺脚。

    见里头不说话,那侍人又道“这马车越排越多,京里的百姓都跑过来看了,议论纷纷的,说他们在贿赂夫人呢”

    闻言,盛拾月唇边笑意淡去,突然问道“所有官员都来了”

    “那倒没有,品级太低的也不敢来唠叨夫人,”那侍人想了想,又数道“萧家、孟家”

    “常和殿下玩闹的几家都没来,还有屈家,哦对,和八皇女极亲近的几家也没来。”

    “除去这些呢不属于六皇姐、八皇姐麾下的。”

    那侍人顿时为难,思索了好一会才道“好像就工部尚书没来。”

    盛拾月突然烦闷,自顾自翻了个身,平躺在床,手随意往床边搭,伸出一截纤细手腕,薄皮下的脉搏在明亮光线中,格外明显。

    她喃喃道“工部尚书柯熙,是皇姐从徐州一手提上来的人。”

    说完又觉得索然极了。

    刚醒来的黏腻就这样散去,风吹起床帘,摇摇晃晃地打在盛拾月的小臂上。

    她望着前头,眼眸中的困倦消失不见,往日不知愁滋味的少女,终于有了让人琢磨不透的复杂情绪。

    宁清歌便翻身,半趴在盛拾月身上。

    刚刚分开的两人,又粘到了一块。

    “殿下夫人”那侍人见里头没了声音,不禁开口问道。

    “就说我在地牢里受了寒,身子有些不爽利,无法招待贵客,请他们都回去吧,”宁清歌终于开口。

    那侍人犹豫了下,想说那群人十分难缠,不会那么轻易就离开,可话到嘴边,却又止住,小跑着离开。

    脚步声逐渐远离,宁清歌吻上她耳垂。

    也不知怎的

    ,可能是想将这半个月的时间都补上,从昨晚到现在,一直不见停。

    盛拾月偏头看了她一眼,没有阻拦,只语气沉沉道“孟家、萧家还好,可朱六儿家、潘玄那几家,见不得有多干净,前两年潘玄她姐姐科考失利,连个榜都没上,现在也当上六品官,要说没有点猫腻,我是不信的。”

    “齐绝、阿丹那几个,家里也有一堆腌臜事,尤其是阿丹那个阿娘,一大把年纪了也不见消停,还想往官场里转,这些年给京中大大小小的官塞了不少好处。”

    “她们此刻不来,不过是觉得和我关系好,你不会对她们如何,等几日再来找我也无妨。”

    盛拾月越说越烦,觉得无趣得很。

    关于身边这些玩伴的家中事,她是知道得清清楚楚,她们也没想瞒着,完全想不到盛拾月会多出一个巡抚使夫人,往日喝完酒后,没少吐苦水,将家族里里外外的事,全说了个干净。

    盛拾月在此刻说出,倒也不是卖朋友,反而是在向宁清歌求情。

    可转念一想,她和门外那群人又有什么区别,只是占了宁清歌枕边人的身份,能够光明正大地贿赂她,而不是像那群人一样,面都没见着就被几句话赶走。

    但她又不能不说,无论是因为多年情谊,还是她们为自己忙前忙后半个月的恩情,她都不能坐视不管。

    垂落在床边的手紧紧攥住,又失力般的松开,那抹光亮依旧映在她的手上,没有随着她的握紧,而被藏在掌心中,也没有随着她的松开,躲闪消失。

    旁边的人还在作乱,忘记了昨夜是如何颤抖着哭求,要对方停下。

    温热的吐息包裹住耳垂,曲起舌尖勾住软肉,低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殿下要不要求求我”

    盛拾月呼吸一滞,嘴上却道“小心我入宫参你。”

    宁清歌笑了下,颤声包裹下的耳垂发痒,盛拾月想躲,又这人被抱紧,她道“何须告知圣上殿下就可代君惩戒。”

    盛拾月回“昨晚还没有罚够你还想怎么罚”

    盛拾月眉梢一挑,又道“不是说跪不住了吗早知如此,昨夜我就该将你双手绑在身后,不准你杵着床头。”

    宁清歌扯着盛拾月的手覆过来,从纤长肩颈,再到平直锁骨,不紧不慢地往下滑,有意将人拉入欲念的深处。

    “确实是跪不住了,我膝盖还疼着,”宁清歌十分坦诚。

    她又道“但殿下可以换一种方式惩我。”

    这是罚吗

    盛拾月余光瞥至旁边,正午的日光很是明亮,从半敞开的窗户挤入,窗外的枝条斜斜伸长,站在枝头的鸟儿用力一踩,便扇翅离开。

    这光天化日的,她们两人赖床不起就很颓丧了,宁清歌还缠着她做这样的事

    分不清到底谁才是那个骄奢放逸的纨绔。

    “你要我怎么罚你”盛拾月抿了抿唇,眼神虚晃。

    被拉扯的手落在圆弧上,试图遮住昨夜留下的

    零散红印,可偏越遮越多,又印下几处绯色指痕。

    宁清歌轻笑,低声道“叫几声姐姐来听听”

    “这是罚”盛拾月提出质疑。

    “是讨好,”宁清歌说的理直气壮,细碎的吻往下落,又贴住她薄唇,低声道“殿下求求我。”

    盛拾月被气笑,指节微曲,用力一抓,便道“你想得倒是美。”

    宁清歌“嘶”了声,幽怨抛来一眼,斥道“疼”。

    她抓着盛拾月的手腕又往下,这一次没有停顿,直接越过腰腹。

    盛拾月一愣,沾染了满手的湿痕。

    “那我求求殿下,好不好”那人抬眼看向盛拾月,一双漂亮的眼睛映着粼粼波光,早已不似平日里的清明,眼尾泛着撩人的嫣红。

    她声音柔了又柔,几乎化作水,又一次央求道“别再想外头的那些人,哄哄我,好不好”

    被束住的手腕被压着往里,探入昨夜无数次触碰过地方。

    宁清歌哼了声,双臂勾住对方脖颈,缠着她,将那些烦人的事情都忘记。

    屋外依旧喧嚣,门外枯黄的树落下叶子,很快就被人踩烂,变作一堆碎屑。

    有人打着圈转,满脸的烦闷焦急,旁边的仆人送来冰镇后的渴水,他拿起抿了口,又放下,赶道“去去去,再问问,宁大人醒来没有”

    那仆人连忙称是,刚刚转身想踏上台阶,就瞧见禁闭的府门被打开,有一侍人跨出门槛,继而连走二步。

    她还没有说话,刚刚驱赶仆从的大人,还有一群穿着华服的人,就一股脑地跨上台阶,拥至那侍人的身边,连声问道“宁大人醒了吗”

    “宁大人怎么说”

    那侍人从没见过这种场面,一时被吓到惊慌,结结巴巴道“宁、夫人她”

    众人目光炯炯地盯着她,就连呼吸都跟着停下。

    那侍人咽了咽口水,身体微微发抖,努力接道“夫人、夫人说了她”

    哎呀你快说啊”有性子急的人,顿时大喊一声,直接掏出一把银子往她怀里塞,又催促道“快说快说。”

    那侍人反倒被吓得更惨,拿着银子要还回去,却又被一双大手给推回去。

    幸好有曲黎在,她一手提着那侍人后领子,将人扯出,一手将银子塞回原处,就道“夫人怎么说”

    那侍人好像看见了主心骨,顿时松了口气,快速说道“夫人说前几日在地牢里受了寒,身子不爽利,实在难以招待贵客,请大人们都回去吧。”

    听到这话,这群人先是不悦,后面又突然挤出笑容,忙道“宁大人既然身体不适,那我们就不打扰了,我带了一株百年人参,曲大人快拿进去,给宁大人好好补补。”

    旁人一听这话,哪敢落后,一时间百年灵芝、冬虫夏草、藏红花像是不要钱似的,通通喊出来,同时还有人在向外招手,要仆人赶紧取出,送到他手中。

    好好一个府邸门口,竟被挤

    出了菜市场的感觉。

    高大的木门隔绝喧哗,园林依旧静谧,花遮柳隐、风拂竹映。

    本就缩在床角的薄被又被踹开,蹬到床底下,将堆成小山的衣衫压垮。

    房间里的味道更浓,昨夜还未散干净的香气,与如今又掀起的味道夹杂在一块。

    忽有风动,将木窗吹得砰砰作响,很是吵闹。

    屋外的盆栽又换了一种,换成一团团盛开的金桂,正歪斜着摇晃。

    盛拾月抬了抬手,又恼又斥地说了句“别夹。”

    “手疼。”

    宁清歌勾着她脖颈,低头咬住她脖颈,哑声道“没有。”

    唇瓣偏离间,原本就印在盛拾月脖颈的红印,在覆了层水光后,越发明显,甚至有越来越大的趋势,此时即便用再厚再白的粉,也不能遮挡半点。

    眼尾的水雾凝聚成珠,又破碎开。

    “姐姐。”

    盛拾月突然开口。

    宁清歌抬眼看她,朦胧的眼眸像是掺进一汪春水,只倒映着盛拾月的面容。

    盛拾月勾了勾唇角,有些想笑,又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大抵是觉得奇怪吧,前几日被人冷落在府邸外,如今却把这些人锁在自己门外,要他们心中惶恐不安地等待。

    而房间里的自己,不仅没有半点想出门的心思,还在这里、在床上,与宁清歌胡闹。

    “啧”

    “殿下,分神了,”有人哑声提醒。

    盛拾月回神垂眼,指尖不由轻勾。

    宁清歌闷哼一声,低声哄道“别想,乖。”

    “过几日,殿下带着潘玄他们去国子监里读书,好不好”

    这是同意了

    风摇起枝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盛拾月心中滋味复杂,终究还是为私情,求了宁清歌一回。

    还没有再说其他,就见宁清歌突然起身,怨道“太慢了。”

    她随手撩起散乱的头发,拢在一侧肩颈,继而附身而下,低声道“殿下,樱花要开了吗”

    盛拾月没说话,话语都被堵在唇齿间,只剩下含糊的水声。

    木床发出弱微的咿呀声,纱帘也跟着摇晃起来,起起伏伏间,甜腻的荔枝香气夹杂着淡淡樱香,幽幽往缝隙里钻,将整个房间都填满。

    府邸外吵吵嚷嚷,守在门外的几个侍人面色发白,不懂这些往日自视甚高的大官,为何突然丢了清高,将价值千金的药材往她们身上塞,她们不敢要,这些人还往府门里头抛。

    “安静”最后还是曲黎一声吼,直接大骂道“夫人身子不适,不能见客,各位大人何苦嚷嚷,若是惊扰到夫人,岂不得不偿失”

    曲黎虽已居京中,可曾经也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人物,嗓音虽嘶哑,却一字一句让人听的清清楚楚,那伤疤纵横的面容更是可怖,往那儿直挺挺一杵,就好像个门神似的。

    吓得众人退后一步。

    她见状,又道“夫人只是身子有些不适,又不是生了什么大病,诸位大人无需太过担忧,这些东西”

    她眼神往后一扫,就道“流云、赤灵把东西都捡起来,装到盒子里去,交还给各位大人。”

    “是。”

    叶流云、叶赤灵立马答应,便弯腰将那些人丢进府门的东西,一一捡起。

    那些人难免不甘,挣扎道“不过是些俗物,拿给宁大人补补身子。”

    曲黎望向远处,不知何时,已有许多百姓站在远处,足足排成二道人墙,伸头探脑地往这边看。

    曲黎扯了扯嘴皮,反问道“大人觉得我们盛府会缺这些东西”

    众人无法反驳。

    这汴京,恐怕没几个人比她盛拾月更富有了。

    曲黎冷笑一声,当即就喊道“大人若是不愿收回,那就等过几日,九殿下亲自抬礼送回大人府中。”

    听到盛拾月,众人脖子一缩,莫名有些心虚。

    曲黎却不管他们,见所有东西都被塞回原主手中,直接大手一挥,便道“关府门,今日所有人都不准踏出盛府一步。”

    声音落下,众人纷纷踏入府中,继而府门紧闭,将所有人都隔绝在外。

    那些人对视一眼,却只能露出愤愤的不甘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