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突然停住的动作,苏温言觉得事情不妙,遂决定主动出击“你这人,我好心给你送手机,你反倒要质疑我是不是偷看了里面的东西。”
俞亦舟“”
那这个锁定两分钟该怎么解释呢
嗯,等下。
他现在扮演的是周遇啊。
苏老师向来很有边界感,怎么可能偷偷去试一个保姆的手机密码虽然他们相处这些天早就熟络了,可那也只是普通的雇佣关系。
苏温言不可能对恋人以外的人做出这种举动,朋友都不会,那难道他已经认出自己是俞亦舟了
俞亦舟屏住呼吸。
不会吧
他的伪装应该没有破绽才对,既没露脸,也没在他面前开口说过话,甚至一些可能暴露身份的小习惯都强行改掉了,为什么会被认出来
可如果真的认出来了,又为什么不戳穿他呢
忽然,苏温言咳嗽一声“好吧,我坦白。”
俞亦舟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苏温言“是我刚刚把手机揣兜里,可能不小心碰到了,我一拿出来就看到屏幕亮着,上面显示多少多少秒后能再次输入密码,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俞亦舟悬着的心又落回肚子。
还好还好,应该只是误触了,衣服和屏幕摩擦,的确可能出现这种情况,他这手机是新买的,里面几乎没什么东西,设置也全都是出厂设置,没开防误触模式。
他就说,苏老师不是那么没有边界感的人。
于是他很大方地点点头,示意自己并不计较。
下午,苏温言把已经泡开的胶熬化,因为画布尺寸有点大,刷胶的工作就交给俞亦舟了。
动物胶的味道实在难闻,冷却时还能忍受,一旦加热了,整间画室都充斥着难以描述的膻臭味儿。
苏温言似乎对此早有准备,先打开了空气净化器,又找俞亦舟借了个口罩戴,开始刷胶以后,他忙不迭地跑了。
俞亦舟一个人被他甩在画室里,艰难进行完了这项折磨般的工作,出去追上他问“你以前是怎么过来的”
“以前当然是有助手帮忙,你该不会觉得,我连这种事都要亲自动手吧”苏温言笑,“我都说要给你加工资了,是你自己不肯。”
俞亦舟“。”
也没事先跟他说明还有这种活儿啊。
空气净化器开了一天一宿,第二天时,味道已经基本散了。
接下来的工作就简单许多,苏温言已经调好了底料,俞亦舟帮忙刷就行了,有了昨天的经验,今天他操作起来熟练许多。
苏温言坐在旁边,托着下巴看他。
俞亦舟专心致志,并没留意到他的注视,等到差不多刷平整了,他抬起头,才发现苏温言在看自己。
苏温言伸手指了指,示意颜料蹭到他衣服上了。
俞亦舟低头看去,果然如此。
以前他每次去苏温言的画室,只要他在画画,身上绝对会蹭上颜料,当时他还不理解为什么总能蹭到,现在自己也体验了一把。
他正想着也不知道这些颜料好洗不好洗,要不现在就去换件衣服吧,却看到苏温言冲他招招手,对他说“你过来。”
俞亦舟不解,走到他跟前。
苏温言又说“低点。”
虽然不明白他要干什么,但俞亦舟还是弯下腰,把脸伸到他跟前。
苏温言伸手触上他的口罩,指尖在上面轻轻涂抹。
俞亦舟一头雾水,掏出手机开前摄像头拍自己,这才看清他在干什么。
苏温言不知道什么时候用手指沾了颜料,在俞亦舟的口罩上给他画了鼻子和嘴,甚至用的是漫画画风。
俞亦舟看着手机里的自己一时无话,一张脸从三次元转进二次元,怎么看怎么奇怪。
白色的颜料在黑色口罩上格外明显,苏温言看着俞亦舟被他画得不伦不类的脸,笑得乐不可支。
俞亦舟沉默地看着他,竟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苏老师,好幼稚。
捣乱也捣乱过了,俞亦舟拿起湿巾给他擦手,问他“这要什么时候才能干”
“差不多明天吧,”苏温言说,“等干透了,打磨一下,就可以刷第二层。”
俞亦舟“”
还要刷第二层。
看来他之前问三天之内能不能开始画,还是太保守了。
接下来的几天,苏温言终于在俞亦舟的帮助下完成了所有准备工作,当然,复健也没有落下。
制作好的油画布框平整又光滑,画布绷得结结实实,比外面卖的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这天,他终于可以开始画画了。
俞亦舟已经帮不上他什么忙,便去花房摆弄植物了,他一走,画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苏温言看着空白的画布,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很久没正式画画了,上次画人体素描,充其量只能算开胃小菜,真要捡起画笔重新画油画,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回以前的手感。
管不了那么多了,试试看吧。
至少不能辜负俞亦舟的信任。
画笔沾了颜料,落在画布上。
他画画很少会打草稿,这次更加没有必要,他要呈现的画面早已经刻在脑子里,清楚得不能再清楚。
只需要将它画出来
俞亦舟在花房给花浇水,完成今日份的“照顾植物”任务,打扫地面时,突然感觉天色暗了下来。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眼看着要起风,他急忙关上家里所有的窗户。
最后只剩下苏温言的画室。
俞亦舟站在画室门口,犹豫了。
苏温言跟他说,没有他的允许让他别进去打扰,他画画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安静待着,可他又隐约记得画室的窗户没关,也不知道苏老师专心作画时,会不会想起来去关窗户。
看风向,很有可能会往屋里潲雨,犹豫再三,他还是决定进去看看。
他尽可能放轻了声音,不想惊动苏温言,一进屋,就看到对方果然没去关窗户。
风从窗户吹了进来,带着潮湿的凉意,俞亦舟赶紧上前,却听到苏温言突然开口“别动。”
俞亦舟停下脚步。
他回过头,发现对方并没有在看自己,画笔依然在画布上移动,似乎全然没有为他而分心。
他不明白苏温言为什么不让他关窗,现在这气温下一场雨,绝对会把人吹感冒的。
苏老师身体这么弱,不要命了
可他又知道这种时候不该打断他,这幅画似乎对他来说意义重大,如果自己因为没听他的话而给他带来困扰,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俞亦舟一时陷入两难之中,终于,他转过身,用自己的身体挡在窗前。
还好窗户开得不大,虽说不能完全挡住,但也聊胜于无。
苏温言的笔尖停了停。
雨越下越大了,画室里没有开灯,逆着光线,看不清俞亦舟的脸。
雨丝斜吹进窗户,在窗台上落了一片积水,就算看不到,他也知道某人背后的衣服肯定被雨打湿了。
怎么会有人这么傻的,拿身体去挡风挡雨,这能挡得住吗。
苏温言终于是心软了,开口道“关上吧。”
他嗓音有点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俞亦舟关上窗户,嘈杂的雨声被隔绝在外,雨珠扑在窗玻璃上,留下成串的水痕。
他来到苏温言跟前,视线投向画布。
这是
“这幅画的主题是雨,”苏温言说,“和今天的天气很像,不是吗”
窗外一道惊雷乍响,闪电将室内映得亮如白昼,俞亦舟瞳孔微微收缩起来,一瞬间,他看清了那幅画。
那是大巴车内的景象,是苏温言的视角,画面是如此支离破碎,车内没有一个人,只有数不清的血,流淌的血,凝固的血,在残缺的座椅上蔓延,在脚下蔓延,在裂成蛛网的挡风玻璃上蔓延。
车外是厚重的雨幕,雨点扑在车窗上,同玻璃内侧的鲜血一并流淌,俞亦舟只感觉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幅画的氛围是如此阴冷、潮湿、粘腻,仿佛有浓郁的铁锈味扑面而来,多看一眼,都要喘不过气来。
他从没见苏温言画过这样的画,画面太过令人不适,以至于让他脊背生寒,他向苏温言看去,看到他笔尖沾着的红色颜料也像是血,颜料蹭到他手上,蹭到衣服上,蹭到脸上,好像血迹从那幅画中蔓延出来,好像他也成了画的一部分。
俞亦舟心头一跳,下意识朝他走去,离得近了,才发现他全身都在抖,已经快要拿不稳画笔。
“苏老师,”他急忙用手机敲字,“休息一下吧。”
苏温言恍若未闻。
又是一道炸雷,雷光映得他侧脸惨白,俞亦舟再也忍不住,一把握住他的手。
指尖冰凉。
“苏老师,”可惜ai没有语气波动,否则他此时的恳求一定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强烈,“求你别画了,休息一下。”
苏温言终于慢慢将眼珠转向他,苍白的面容全无血色,他身体发僵,竟已没办法放下画笔,右手被冻得有些抽筋,张不开了。
俞亦舟小心地攥住那支笔,一点一点从他手中抽离,画笔抽离的瞬间,好像有种无形的力量和束缚也被拔走,苏温言再也坚持不住,猛地弓起身体。
俞亦舟迅速扶住他。
身体的不适已经强烈到无法忽略,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的刹那,所有的痛苦在一瞬间集中爆发,苏温言只感觉浑身上下没一处不疼,他分不清那究竟是心理作用,还是因为着凉吹了风。
喉头发哽,让他恶心想吐,他拼命用手捂住了嘴,眼前一阵阵发黑,什么都看不清楚。
意识已经在濒临溃散的边缘,恍惚之中,他好像被人抱住,有温暖的体温包裹着他,那气息是如此亲切,熟悉得曾与他鱼水交融,他伸手想抓住他,抓得再紧一点,让他再不能从自己身边逃离。
他拼尽全力,死死抓住他的衣角,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嗓音因为颤抖而哽咽“小舟你不准走。”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