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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谢如闻上前来给谭氏请了安。

    随后将装满了樱桃的竹篮搁在小几上“这是我刚摘来的,母亲尝尝。”

    谭氏嗯了声,谢如闻又道“我还有课业未做,先走了。”

    她知道,她定是打扰了谭氏和哥哥在一处闲话,寻了个由头就要走,还没抬步呢,谭氏唤住她“过来,让我瞧瞧。”

    谢如闻“嗯”她走近谭氏,谭氏虽表面庄重温雅,实则内心活的自在,也无顾忌,眸光直直的打量谢如闻。

    “跟十六娘果真不太像呢。”

    她丢出这么句话后,也不再继续说,随手拿起一颗莹润的樱桃来,放在鼻尖嗅了嗅,倒是有香气,她对谢如闻说“这樱桃要再长几日才甜呢。”

    谢如闻眸中带着几分不解,对谭氏回了一声“嗯。”

    谭氏笑了笑“做你的课业去吧。”

    谢如闻点头,离开了二层阁楼。

    谭氏与谢玄烨道“今儿一早宫里的太医去了府上,你祖母病了,过上两日你去看看她,跟她认个错罢。”

    谭氏自个可以一大早的去闹,她才不管她是不是病了,可谢玄烨不同,这件事终究是因他而起,若传了出去。

    让其他士族以及朝中官员如何看他。

    谢玄烨不置可否,只添了杯茶递给谭氏,母子二人在阁楼上也无话可聊,谭氏待了有一刻钟,知道谢玄烨在朝中告了假,起身道“我先回府上,明儿再来看你。”

    谢玄烨起身送她,下阁楼时,他嗓音依旧平和,说道“明日怕是有雨,揽月苑在建康城外,母亲不必日日过来。”

    谭氏侧首看了他一眼,眉间染上愁绪,对他应了声,随后道“你身上有伤,去歇着吧,不必送我。”

    谭氏和孙嬷嬷被人引着离开揽月苑,早些年谢玄烨尚未入仕时,谭氏倒是来过几回他的别苑,这几年却是从未踏足过。

    七年前,谢玄烨不过二九的年纪,他的揽月苑在建康城极为有名,他也常邀好友前来做客,饮酒作诗,赏雪作画。

    抚琴观月。

    自谢如闻住进来养病后,便再未让外人进来过了。

    谭氏这样想着,柳眉蹙起,朝别苑里四下瞧了又瞧,问身边的孙嬷嬷“你说这别苑和谢府之间,会不会有暗道相通”

    孙嬷嬷闻言笑了“夫人说笑,三公子的揽月苑在建康城外,离得谢府那么远,如何能有地道。”

    谭氏想了想“也对。”话落,转角处的石子小径那里有动静,谭氏瞧过去,却是一只大白鹅趾高气昂的朝着她走过来。

    谢如闻在后面紧跟着二痴,瞧见谭氏后,理了理衣裙,上前唤道“母亲。”

    谭氏看了看她,俯下身去摸那鹅的脑袋,还顺下来一支鹅毛“你这只大鹅是母的”谭氏一眼就瞧了出来。

    谢如闻漆黑的眸子放大,好奇谭氏是怎么瞧出来的,她回话“是母的,如今春季,每日它都能下一颗蛋呢。”

    谭氏问她“能给我两只蛋吗七娘子那里也有只鹅,只可惜是个公的,整日里闹着让它下蛋,那一个公鹅如何能下蛋,我拿回去两个,看能不能孵出小鹅来。”

    谢如闻对引着谭氏她们出别苑的仆人比了个手势,这里的仆人既聋又哑,这些年早和谢如闻有了特定的暗号,明白谢如闻的意思。

    谭氏和谢如闻坐在一旁的八角古亭下,谭氏对她道“临渊王府终不是个好归宿,待你出嫁,我会多给你些嫁妆的。”

    谢如闻“不是十六娘要嫁吗”

    谭氏“怕是你得替她,阿闻,若你哥哥让你嫁去王府,你愿意吗”谢如闻怀里抱着二痴,眸光与谭氏相对。

    谭氏继续道“他也没办法的事,老夫人一直说你克她,信誓旦旦,”谭氏鄙夷的笑了下“结果呢,你根本不是谢氏的血脉,也不是当年的那对双生子,他为了你忤逆了祖母,还受了家法,可这件事总得有个结果。”

    谭氏云淡风轻的说完了这些话,谢如闻没吭声,倒是她怀里的二痴嘎嘎的叫了几声,谭氏笑着将二痴抱在自己怀里。

    这些年她嫁进谢氏,对谢老夫人如何能不了解掌控欲太强,用孝道将谢敛拿捏的死死的,今儿一早她出来时,病的都躺在榻上了,还搁那阴阳怪气训她儿子呢。

    谁跟她对着干,都没用。

    最后还是一样的结果。

    是以,这些年,谭氏过自己的快活日子,不理会这些糟心事,她平日里做的那些事,同在府宅中,谢老夫人如何能不知晓

    可她谭氏也同样是士族大家,撕破了脸谁都落不到好处。

    谭氏拿了两颗鹅蛋离开了揽月苑,回到谢府,刚一下了马车,谢敛便拦住她,眉头都拧到一起了,对谭氏道“母亲年纪大,身子越发不好了,你今儿一早实不该跟她闹,”他叹了声“去跟母亲道个谦。”

    谭氏看了他一眼,皱眉想想“昨日出门,路过城南那家首饰铺子,瞧着生意不怎么样,不如我帮老爷打理打理。”

    谢敛闻言心中憋了口气,城南那家首饰铺子是建康城里生意最好的,默了片刻,他开口“嗯,等下我让人把地契拿给你。”

    谭氏对他笑了下,随后吩咐孙嬷嬷“母亲身子不适,去我库房里取两棵老参过来,我去看看她,得好好养着才是。”

    如谢敛所说,谢老夫人这回是真的病倒了。

    谢敛是谢氏一族的家主,而谢老夫人是谢敛的生母,又出身阮氏,向来威望极高,她不止一次信誓旦旦认为她的身子是因双生子的缘故,才会屡次胸闷头痛。

    如今,她那嫡孙跟她说什么那个孩子根本不是当年阮氏生下的双生子,这不是拿巴掌往她脸上打吗

    让她日后在府中还如何立威信。

    她气到不行,将所有的气都撒在了他身上。后悔吗不后悔。

    昨日,谢玄烨刚去到她院中时,她便直接与他道“十五娘必须划出谢氏族谱,如今让她嫁去临渊王府是再好不过的事,成了王府的人,谢氏一族也能安宁。”

    可他说什么“祖母放心,我已在为阿闻相看亲事,不久她就会嫁出去。”

    谢老夫人褶皱的眼皮颤颤的抬了抬,人虽是一副脆弱模样,口中的话却不容置疑“你是想让祖母被她给克死”

    她话落,谢玄烨淡漠的眉眼染了几分寒意。

    他开口道“既祖母独断邪祟乃阿闻招致,可让父亲将她划出谢氏族谱,让她嫁去临渊王府为妾之事,不可。”

    他话语平和,却有着极大的压迫感,独断二字,更是让谢老夫人大为不满,拿起手边的杯盏嘭的一声就摔在了地上。

    这些年,谢玄烨虽对府中事不甚关心,却也知晓一二他祖母的作为,他父亲谢敛,虽为谢氏家主,却一再纵容。

    谢府中早已是乌烟瘴气。

    他不欲多说,上前对谢老夫人行礼“祖母,孙儿还有公务要处理,先行告退,祖母身子不适,等下我会命人送些补品过来。”

    他抬步离开,还未踏出谢老夫人的院子,屋内便传来炸开的喧嚷声。

    谢老夫人被气的昏了过去,这对谢敛来说纵是天大的事也会允了他母亲,而谢玄烨不会因此有任何改变,他说出了谢如闻本就不是谢氏一族血脉的事。

    而谢老夫人如今已不再是让谢如闻替嫁了,她要拿捏谢玄烨,她要让谢玄烨和他父亲一样听她的,不管是不是谢氏血脉,谢氏养了她这么多年。

    她就该让谢氏支配她的去处。

    换句话说,谢氏如今对她是有恩,她更得替十六娘去嫁。

    之后,他跪在谢老夫人面前,主动开口让谢老夫人动用家法,而今,此事没个结果,谢老夫人昨夜用家法时若是装病,这会儿却是真的病了。

    谭氏来看了看她,谢老夫人看见她更心烦,说了几句话就把她打发走了,只留下谢敛在这里陪着她。

    谢敛最为孝顺,但凡是可以周旋的事向来都不会不顺着老夫人的意,这回让他很为难。

    按理说,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往日里,谢玄烨虽不与他祖母亲近,却也不会如此忤逆她,这回,如何就闹成了这般

    谢敛本欲劝说母亲几句,何必掺和进小辈们的亲事里去呢,他还未开口,老夫人本是倚在迎枕上,突然腰间往上一颤。

    脖子晃了几晃。

    一合眼,又昏了过去。

    谢如闻对自己并非是谢氏血脉一事,算不上讶异。

    在她年幼时,她就在心里暗暗思忖过,怀疑自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被谢玄烨给救下安置在别苑了。

    因为,她对父母没有印象,他们也未来看过她,她常听绿竹红梅说,天底下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

    可她的父母就不爱她。

    是以,她常常怀疑自己是捡来的。

    对于谭氏对她说的那些话,她在意的,只有让她替谢清霜嫁给临渊王这件事,临渊王年近不惑,还生的粗鲁蛮壮。

    她才不嫁。

    可她听的出来,谭氏是在告诉她,哥哥已经尽力了,若是到了她非嫁不可的地步,她要听话,要替哥哥分忧。

    她将二痴赶走,身上着的依旧是昨夜穿的那件石榴红百褶裙,身姿轻盈很快就上了二层阁楼来。

    彼时,谢玄烨正坐在阁楼东侧的一棵粗壮槐树下,那棵槐树生的高大,高度正好可以在二楼乘凉。

    日光很盛,被枝叶挡了大半,零零碎碎的打在他身上,他今日未着墨衣,身上是件天云清长袍,不知是不是谢如闻知晓他有伤的缘故。

    总觉得他的背影有几分清瘦。

    她走上前,在谢玄烨身边坐下,嗓音轻轻的唤了声“哥哥。”谢玄烨侧首看向她,见她额间有细微的汗珠,问她“做什么了”

    谢如闻抿了抿唇“急着来见你。”顿了顿,她接着道“我见到夫人离开了,和她说了几句话,”她手肘撑在小几上,托着腮“哥哥,我的父母是谁”

    她问的轻快,眉眼间无任何的在意或是失落。

    谢玄烨冷白指节间是一本书卷,唰唰被风一连吹开了好几页,他的神色也无变化,语气依旧平和“母亲还说了什么”

    谢如闻漆黑的眸子灵动“只说我不是谢氏血脉,我再问她,她便不吭了,我就一路跑来问哥哥了。”

    她不说别的,谢玄烨也不提,只简短道“七年前,我与当今陛下一同去南平郡接应北朝南渡的袁氏一族时,在江边看到你,就将你带回来了。”

    谢如闻认真的听着“然后呢”

    谢玄烨“然后你就都知道了。”

    谢如闻“不,不是,我是谁啊”

    谢玄烨“在江边捡到你时,并无他人,当时你生着病,发了高热,想来那时南北战乱多年,你应是和父母走散了。”

    谢如闻依旧看着他。

    谢玄烨继续道“谢氏双生子确实被送到了南平郡,只不过死了一个,我见你和谢清霜生的模样相似,想来也是你的造化,就让你入了谢氏。”

    谢如闻“哥哥是心肠慈悲的人吗”她从不认为谢玄烨是心软之人,她刚住进揽月苑的前两年。

    没少折腾,可他看都不来看她,对她也颇为严厉。

    谢玄烨“当时你在一只小破船上,本以为已经没救了,可那小船被风吹来吹去,就在我的船边打转,便让无念去看了你一眼。”

    “还有气,便救了。”

    谢如闻还欲再问,却不知还能再问些什么,问他为何不让她出别苑吗应是她与谢清霜长大后生的并不相似,怕被人给认出来。

    她想了想,不问了。

    谢玄烨给她添了杯新茶递过去“用点水。”他放下了手中书卷,与她说着“还想问什么”

    谢如闻将茶水饮尽,日光下,红润的唇瓣上落了水珠,她用舌尖舔了舔,问道“日后呢,日后哥哥还会照顾我吗”

    谢玄烨“会。你嫁人之前,我都会照顾你。”

    他又提起嫁人,之前在谢府时就提起过一次,谢如闻想到谭氏说的那些话,心里有些不高兴,问他“和谢清霜一样,嫁给人做妾吗”

    谢玄烨眸光微凝,拿起杯盏也用了口茶,语气平和道“不会,找一个你喜欢的,明媒正娶做他的妻子。”

    谢如闻反驳他“从前我还是谢氏一族的人,虽然是庶出,却也可以嫁个不错的人家,可如今我是你捡来的,没准是庶族寒门呢。”

    “不对,能因战乱逃亡,应就是庶族寒门。”

    士庶不婚,寒门如何也嫁不进士族。

    谢玄烨垂眸看着她“有我在,你的亲事我会为你亲自挑选。”

    他的话向来让人心安,此时亦然,带着上位者的笃定与从容,他这样说了,就一定可以做到,不会让她嫁给人做妾。

    谢如闻坐直了身子,不吭声,也不去看他了,她心想,谭氏说的是真的,可哥哥说的也是真的。

    她当然信他。

    昨夜他后背上的伤依旧历历在目,他受了家法,就是为了不让她嫁去临渊王府,此刻,他依旧如此言说。

    她心里更不好受了。

    若谢老夫人再想法子对哥哥呢

    午后的光将人照的暖暖的,春风拂面,树叶唰唰作响,谢如闻玩弄着自己的手指,唇瓣翕合,问谢玄烨“我要嫁的人,比哥哥好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