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纪的这个计谋非常阴毒。
借公孙瓒的手打压韩馥。
利用白马将军迫切想要取得冀州的野心,反过来成为自己手中的一张牌,然后逼迫这一潭浑水中势力最弱的韩馥。
如果计策成功的话。
袁绍能兵不血刃地得到整个冀州。
而被他当枪使的公孙瓒,不仅劳心劳力,调动了大军南下,结果到头来什么也没捞着,反倒为别人做了嫁衣。
恶心了对手,成全了自己。
此计如何不阴
袁绍听闻,当即大喜过望。
忍不住抚掌大笑道。
“不愧是元图,果真胸中锦绣,腹有良谋,若此计可行,冀州可定”
“不仅我得了冀州,公孙伯圭也计划落空,可谓一举两得之计”
逢纪略微有些得意的捋了捋胡子。
显然对自己献上的这個计谋,也感到颇为满意,认定了大有可为。
只是袁绍在兴奋一阵后。
却又突然想到有一事不妥。
他用手指了指北方,接着略带些许忧虑的说道。
“倘若事成之后,冀州必在我手,可公孙瓒被我戏耍一番,定然恼羞成怒,他又岂能与我干休”
“以公孙伯圭幽州铁骑的威名,如果是一门心思要与我大战一场的话,凭我手中的兵力,即便能战而胜之,恐怕也是一场惨胜啊”
这是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以至于逢纪一时间难以作答。
而见此情形。
一直默不作声的许攸暗自笑了笑。
他是个比较狂傲的人。
因此先前一言不发,说不出什么比逢元图更好的策略,让他相当难受。
眼下总算找到机会了。
岂能让姓逢的专美于前
他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
接着同样向前一步。
朝袁绍拱手抱拳,行了一礼。
“府君,在下倒是有个法子,足可抵挡公孙瓒精锐的幽州铁骑。”
袁绍顿时来了兴趣。
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不由地坐正了身子,满怀急促的问道“是何良策,子远快快说来”
许攸再度向前两步。
来到袁绍的桌案前。
用手指着摆在案头上的那封情报,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
“府君,既然南边的曹家也有可战之力,这曹子脩亦是当世名将,那我们为何不修书一封,将曹家引入冀州这个棋盘之上呢”
“都是能征善战之军,就让曹家军队去对抗北边的幽州铁骑,让他们二虎相争,我们反倒坐收渔利。”
“如此岂不妙哉”
话音落下。
袁绍并未表现出十分兴奋的反应。
反倒略微有点疑惑。
眉头微微皱起。
借着充满不解的问道“曹家在兖州待的好好的,没必要北上冀州,来应对公孙家这样一个强敌吧”
“更何况曹孟德并非愚蠢之辈,我若如此行事,他又岂能看不出我是在借刀杀人,岂会甘心被我利用。”
袁绍觉得这是一个昏招。
有点把人曹操当二傻子似的。
眼下曹家还和自己一样,只拥有一郡之地,连兖州都没掌控。
怎么可能因为自己的相邀,就屁颠屁颠的率着精锐部队北上,去啃公孙瓒这块硬骨头呢
除非曹操的脑袋让驴踢了。
否则干不出来这种事。
许攸能提出如此计谋。
就说明他不是随口胡咧咧。
因此在袁绍反驳之后,许攸当即解释道“若是空口白话,曹孟德自然不会率兵北上,可要是有利可图呢”
“待府君拿下冀州,成为冀州牧之后,我军拥有了如此广博的土地,更是拥有大量的粮草和钱财,这些东西又岂能放在府库中令其腐烂呢”
“完全可以对曹孟德许以重利,承诺给他大量的粮草和钱财,若是他能助我军抗衡公孙瓒,甚至打败公孙瓒。”
“那您完全可以出面助其拿下兖州,有这样的巨大利益摆在面前,曹孟德难道能不心动吗”
袁绍沉默了。
他开始切实思考起许攸之言的可行性,衡量其中利弊。
首先有一点可以明确。
那就是如果他和曹操联手能够打败公孙瓒,清除掉冀州北边的这个巨大祸患,那么怎么想都是划得来的。
付出再多粮草钱财,都是赚的。
甚至帮曹操拿下整个兖州,这在袁绍看来也没有多大的难度,毕竟兖州境内也没有什么特别强的势力。
只要能干翻公孙瓒。
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而引入曹家的军队,能否在这场战役中起到作用,替自己扫平障碍呢
袁绍不由的拿起了桌案上的那份情报,再度从头到尾细细了一番。
把上面所描绘的一些具体数据,以及行兵用计的叙述,都细细揣摩了一番,随后心中暗自肯定。
光凭曹家一方势力,去和公孙瓒斗的话,那恐怕是不行的。
但如果加上他袁绍的相助
二人合力之下。
白马将军还能纵横驰骋吗
想必很难
沉思了好一会儿。
袁绍突然间站起身来。
快步走到许攸和逢纪跟前,竖起一根手指,悄然对二人说道。
“把曹家势力引入冀州,这并非不可,只是如何保证在打败了公孙瓒之后,曹孟德会安心退去呢”
“再一个,拥有整个冀州之地,只是我袁绍的第一步,并非到此为止,终有一天坐拥整个兖州之地的曹孟德,也会成为我的敌人,成为我的绊脚石。”
“让我许以重利,甚至替他掌控兖州,岂不就成了资敌,为日后的自己设下了一道绊子吗”
袁绍的眼光非常长远。
甚至已经在心里,将曹操当成了假想敌,这看的不是一般的远。
然而许攸听了后。
这只是哈哈一笑。
浑然不屑一顾。
“府君言重了”
“以兖州曾遭兵祸的残破,如何比得了地大物博,尚存完好的冀州”
“以曹孟德那等出身,又如何比得了您四世三公,袁家嫡子”
“即便这曹子脩有名将之姿,以他一人之力,又如何敌得过您麾下猛将如云,精兵无数”
言及此处。
许攸稍微顿了顿。
接着大手一挥。
无比豪迈的说道“有这三不如,府君还有何顾忌之处,可以大胆放心的资援曹操,将他引入冀州”
若是曹昂在现场的话。
听着许攸如此言语。
恐怕要忍不住站起来为他鼓掌了。
这说的也太好了吧
许子远一看就是忠厚人啊
这不妥妥的是咱自己人吗
对
就像刚才说的一样,多忽悠一点,把咱老曹家贬得越低越好,给他老袁家抬的越高越妙。
越是这样。
越能为曹家的稳步发展,悄然积攒实力,大量的时间。
等到袁绍反应过来的时候。
曹家已经成势了。
许攸啊许攸。
日后你若是没被许褚给砍死,那咱曹昂多少也得给你封个大官当当,毕竟为了曹家的基业,你也付出良多啊。
日后究竟会如何。
这一点无人知晓。
但最起码眼下袁绍,已经被许攸说动了,他最后一点顾虑,也被许攸的三不如,给打成了齑粉。
袁绍虽不如袁术傲慢。
但也是颇有自傲之辈。
他不会看不起曹操。
可也不至于暗自菲薄到,认为曹操会比自己更厉害的地步。
因此许攸这么一说。
他立马就觉得深以为然。
当即下定决心,对许攸和逢纪同时拱手,郑重其事的言道。
“那就依此计行事”
“先引公孙瓒南下,接着再以此事威胁韩馥,等到接手了冀州之后,再请曹操率兵北上,连曹共抗公孙瓒”
二人皆回以一礼。
“诚如府君所言”
一个鲸吞冀州,反客为主,甚至还要借刀杀人,祸水东引的计策,就在这个小小厅堂之间,被几人商讨而出。
只是不知如今多了曹昂这个变数之后,袁绍自认为天衣无缝的谋划,是否还能够获得成功呢
对于发生在渤海郡的诸多事情。
远在回归途中的曹昂并不知晓。
此刻他已从北方三县离开,率领着张辽,曹纯、夏侯渊等将领,以及本部兵马一万一千余人。
除此之外。
还有合计五万余人的降兵。
之所以俘虏的数量又增加了,是因为在张辽所镇守的运城,也同样收割了近万人。
加在一起,算是把往西南方向来的这一只黄巾军大部队,给打包了大半。
现在回想起前些日子的境况。
以及这段时间以来的巨大收获。
曹昂都不由的感觉心中畅快。
在击败了攻打廪丘县的张饶部之后,曹昂率领兵卒,对投降的俘虏严加看守,日夜紧盯。
在第三日清晨。
夏侯渊便率领本部五千兵马,火速赶到了廪丘县,与曹昂合兵一处,曹军兵力总算逼近万人。
如此一来。
才算是彻底压制住了,已经开始变得有些躁动的降兵。
而在进行了一番威慑后。
曹昂又将诸多事务托付给夏侯渊,自己则带着数千人马,转道去支援位于运城的张辽。
毕竟根据降将何罗所说,在途经运城时,黄巾军大部也是分出了一支一万多的人马,去进行攻打的。
可张辽只有三千人。
如果曹昂不率兵支援的话,那等张辽解决运城危机,恐怕也不知道猴年马月了,故而才有此一行。
不过支援的过程倒是相当顺利。
现阶段的张辽,其统帅能力虽然还未至大成,但已经显露出了巨大潜力。
率领着三千人,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敌军,愣是守的密不透风,有声有色。
倘若当初曹昂给他一支骑兵的话。
他怕是也能带着士兵出城去溜溜。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曹昂以金雕示讯,通知到了城中的张辽,二人里应外合,对黄巾贼残部,打了一场夹击包围战。
理所当然的大获全胜。
甚至相比于廪丘县一战时,多少还跑掉了万余人不同,此战除了已经死于攻城的人,其余几乎尽数投降。
待到几方汇合后。
也就有了如今这么一大摊子。
正在曹昂思绪纷飞之际。
夏侯渊从侧后方,策马来到他身边,接着朝他拱了拱手,以颇有些忧虑的语气说道。
“将军,如此行军,是不是有些太慢了,按照这样的速度,恐怕还得再走上个十余日,方才能抵达定陶。”
夏侯渊现在对曹昂佩服的很。
原先他是直接称呼曹昂表字的,现在于军中也改口称呼将军了。
实在是廪丘县一战,曹昂打得太过漂亮,不论是战损还是收获,都足以令人为之瞠目结舌。
最起码夏侯渊率兵赶到时。
他是被当时的景象给吓了一跳。
本以为自己率兵过来是救场,都做好了苦战一番,无论如何也要解廪丘县之危的准备。
结果来了之后才知道。
竟然是叫他过来收拾残局
自己的好侄儿,早就三下五除二地,把浩浩荡荡的数万敌军全部解决了,请他这位叔父过来,只是帮忙看管一下俘虏,无需他动一刀一枪。
此事未免有些太过离谱。
也算是让夏侯渊彻底服了。
再加上曹昂的身份地位摆在这儿,他顺理成章地称呼一句“将军”,自然也是没什么心理负担的。
耳畔听着夏侯渊的顾虑。
曹昂坐直了身子,骑在马背上,从前到后大略望了一眼。
这是一支一眼都望不尽的庞大队伍,可谓是浩浩荡荡,只是有近九成的人,都是由面黄肌瘦,虚弱不堪的流民组成,因此移动速度堪称龟速,就仿佛只是在一点一点挪动着前行。
这样的龟速,也就不奇怪远在渤海郡的袁绍,都收到了曹昂大胜黄巾贼的战报,而他本人却没能抵达家中了。
而之所以行军速度如此缓慢。
除了队伍庞大,极度缺乏纪律性,曹军需要以极少的人手来管理大量的俘虏,这些种种原因之外。
最重要的还是降兵太虚了。
外加精神涣散。
肉体和意志的状态都很差。
本身就是由难民转化而来。
再加上一路上曹昂实行的也是粮食配给制,只能说让这些人饿不死,要想吃饱,那是不存在的。
故而一个个都有气无力。
动作自然快不到哪儿去。
当然。
即便如此。
曹昂也绝不会让他们吃饱。
倒也不是说节省粮食,而是这种虚弱乏力的状态最好管理,要是一个个都吃饱了,那还能拴得住吗
因此回望了一圈后。
曹昂只是对夏侯渊点了点头。
“叔父所言甚是,只是眼下却有诸多不得已,慢一些都不打紧,只要确保我们能平安顺利的抵达目的地,那哪怕再慢上一些,也都是可以接受的。”
这样的道理。
夏侯渊又岂能不知呢
他实则担心的是另一点。
“将军,我军现在的粮草有些不够了,尽管在临行前征调了不少粮食,但也经不住这大几万人的吃用啊。”
“倘若继续耗费个十余日的话,那恐怕不等走到定陶县,我军的粮草就已经耗尽了,彼时怕是要出大乱子”
夏侯渊之言。
令曹昂不由的轻皱眉头。
这倒的确是个大麻烦。
几万人的补给消耗确实恐怖,一般这样庞大的军队,在外出征战时,都会有专门的补给队伍。
否则根本吃不住消耗。
尽管曹昂已经削减了大部分降兵的日常所需,但再怎么减少,最起码维持他们活下去的口粮,是减不掉的。
因此每日的粮草耗用。
依旧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就以他们携带的这些,想来不足以支撑着返回定陶。
不过想了想之后。
曹昂还是冷静的吩咐道“行军速度肯定是提不起来的,口粮也无法再削减了,沿途看看有没有什么村庄和城池,花上点钱,或者就地征调,待日后再行补给他们便是。”
“除此之外,先前我曾派人给父亲送了战报,上面明言了有数万俘虏。”
“若是所料不差的话,再向前走两三日,应该就能迎面撞上运粮而来的元让叔父了。”
此言一出。
夏侯渊这才稍稍放心。
拱手抱拳后,纵马退回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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