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若,你怎么想着把这群人全部召集到濮阳县来了”
曹昂并不知道身后众人心中的惊骇想法,只是自顾自的向荀彧问出了心中所惑。
而荀彧凑在曹昂身边。
略作拱手之后,便向曹昂解释道“倘若是一般情况下,太守到任,只需向各县传檄文即可,有朝廷的任命文书,各县县令自会听命。”
“只是属下在临行之前,将军您曾经说过,要把东郡牢牢的掌握在手中,需要有绝对的掌控力。”
“因此属下便斗胆想出了这样一个法子,向郡内各县发出召集之令,要求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濮阳。”
“若是以借口推诿推辞而不来的,事后直接将其撤换掉即可,至于听命而来的,这场检阅就是属下给他们准备的戏码了。”
曹昂闻言,顿时连连点头。
果然手底下有这样一位顶级内政臣,还真是省了不知道多少心思。
对于自己的一切命令能够照办。
并且根据命令的要求,发挥主观能动性,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这样的下属到哪找
想到这里。
曹昂用手指了指城下的军队。
面上浮起一丝笑意的问道“那在我来之前,上半场检阅仪式效果如何,咱们身后这群人是个什么反应”
荀彧闻言,也不由得笑了笑。
“将军麾下,如今可是有近万大军,其中历经数战的精锐士兵,更是有着足足数千人。”
“其中威势,绝对等闲乡勇庄户能比,各县官吏及宗族中人,于城楼上观此情形,又岂有心中不服帖之理”
荀彧说的轻松。
曹昂顿时回以一声轻笑。
“待会检阅结束之后,你把这些头面人物召集起来,咱们举行一场酒宴,顺便告诉他们,东郡往后姓什么。”
荀彧应了一声。
接着向身旁招了招手,几名做小吏打扮的男子,便快步跑了过来。
眼见着荀彧安排好了此事。
曹昂正打算与他说起,自己在路上遇见的毛玠。
却不料荀彧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主动向曹昂开口言道。
“将军,属下有一事要向您禀报,根据我收集到的消息,在之前青州黄巾肆虐兖州之时,东阿县县丞王度假冒黄巾贼兵,于县城中作乱。”
“不仅占据了县城,甚至还吓跑了县令,若非城中有一名为程昱的高士,串联城中大户以及官吏反攻县城,并找到县令,恐怕此刻东阿县早已荒废。”
“所以属下打算将王度枭首示众,并撤掉原县令的职位,改为任命程昱为东阿县县令,不知将军您以为如何”
嗯
原本还听的聚精会神的曹昂。
突然就愣了一下。
“程昱”
见荀彧在一旁点头。
曹昂顿时右手抓着下巴,开始琢磨思考了起来。
程昱程仲德。
这位可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也绝不是东汉末年这片偌大英雄池中,随意溅起的一朵水花。
而是曹魏集团诸谋士之中,拥有举足轻重地位的一员。
这哥们能力绝对没得说,可谓是智多如海,勇略过人。
此次在没有任何官身的情况下,能够动用计谋,强行迫使城中大户,跟着他一块反攻东阿县。
直接扳倒了在东阿县城中,占据绝对优势的县丞王度,其才能可见一斑。
而且程昱与东阿县之间的羁绊,可不仅仅是这么一桩事情。
倘若这世间还有兖州之乱的话,程昱便会以其一己之力,游走在东阿、鄄城等三县之间。
最终死保住这一块地盘,为父亲曹操留下了一处栖身之地,并为他重新夺回兖州,增加了不少筹码。
当然。
曹昂心中对程昱此人,最大的印象标签,还得是“心狠手辣”四個字。
在狠厉这一块,着实有一手的。
只不过眼下曹家在物资这一块,并不是特别缺乏,因此倒也无需担心,程昱会原版复刻出同样的行径了。
并且在某些时候。
心狠手辣这个特质,反倒能为自己增加不少便利,有些曹昂下不去手,做不了的事情,交给程昱来,反而更加能迅速的打开局面。
因此在思索了片刻后。
曹昂在荀彧询问的目光中,轻声对其叮嘱道“前两件事,便按照你说的做,只是程昱此人,待会儿宴会结束之后,我先见见他,再决定他的去处。”
荀彧点头表示明白。
对此没有多加言语。
“呜”
随着吹响收兵的号声。
虎贲营将士当即在各自的将官率领下,步伐严整的回到了军营。
而城楼上观礼的众人。
也在吏员们的引领下,聚众前往太守府,参与曹昂安排的宴会。
宴席之上。
觥筹交错,乐舞并行。
只不过或许是由于先前,观摩了阅兵仪式后,大伙都有些心神震动,此刻也没什么享受宴会的心情。
因此尽管有丝竹管弦之声。
氛围还是略微有些沉闷。
对此,曹昂显得并不在意。
只是在酒过三巡,撤掉了歌舞之后,提着酒爵便缓缓起身。
见自家府君站了起来。
众人一时间都肃穆而坐。
屏息凝神,聚精会意,不敢有丝毫的松动懈怠,生怕因此而错漏了上面的什么精神。
见众人都表现的颇为听话。
曹昂满意的点了点头。
接着举起酒爵,示意众人跟着他一块举杯,同时对众人言道。
“诸位接到郡府的命令,能够不辞辛劳,远道而来,在下很是欣慰。”
“延期未至者,我已吩咐下去,罢免其官,责罚其族,而此刻在坐的诸君,都是忠厚之辈,且满饮此杯”
众人听着曹昂轻飘飘的言语间,已经决定了对那些未受诏令之人的处罚,不由都感到有些不寒而栗。
不少人都在庆幸着,自己于左右摇摆之间,最终还是选择了前来此地。
否则都与那些人一般下场了。
此刻见太守举起酒杯,哪有人敢不给太守面子,纷纷起身跟着一块举杯。
“愿与府君同饮”
随着酒水一饮而尽。
曹昂放下手中酒爵,接着对众人略微拱手,脸上露出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语调悠长的说道。
“在下毕竟初来乍到,人地生疏,在座各位都是生面孔,因此多的话我也不说,唯有二言以告诸位”
“其一,家父如今正任兖州牧,上有朝廷之命,下有郡县之拥。”
家父曹孟德。
是兖州的天,非常之牛逼。
曹昂无比强势的,将自己的背景摆了出来,潜台词更是清晰明了。
尽管在场有不少人知道他的身份,也了解过他和兖州牧曹操之间的关系,但强调一下总不是坏事。
说来自打当初,头一次接管虎贲营的时候,自己摆过一下父亲曹操的排面之外,后面好像很少用到这块牌子了。
没想到如今又派上了用场。
果然父子之间是荣辱与共的。
而在观察到众人的面色,皆有所变化后,曹昂竖起了第二根手指。
“其次,先前检阅大军时的情形,想必大家都看得一清二楚。”
“在下麾下有如此强盛之军,可以确保郡内任何一地出现了祸患时,能够在最短时间内率大军抵达。”
“想必诸位都能够相信,我拥有保境安民,守土一方的能力。”
这话更是说的众人面色微变。
什么保境安民,守土一方啊
也不存在什么祸患。
黑话无非就是告诉大家,谁要是敢上蹿下跳,不听郡府的命令,那他们本人就会成为祸患,然后被一波消灭掉。
曹氏虎贲,使命必达
“我等愿为府君效力,为守东郡之土,保一方安定,竭诚尽力”
有了一人带头。
其余众人纷纷效仿。
声音此起彼伏。
大有一副忠诚度,在厅堂内满屋子乱飙的架势。
实在是曹昂把军队都摆出来了。
大家之前都是玩小打小闹的。
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
别说身为县令或者各县的地方宗族,天然就要听从太守的命令。
哪怕没有这样一道从属关系。
此刻众人也绝不敢,有分毫违背曹昂意志的打算。
纯属老寿星上吊,找死。
眼见得大家如此上道,曹昂自然不会再摆着一张脸。
而是乐乐呵呵的吩咐大家坐下,继续方才还并未结束的宴饮。
而混杂在人群之中。
有一人看着曹昂如此威势。
眼睛里不由得闪过了熠熠神采,略显老态的面庞上,悄然浮现出兴奋之意,藏在桌案下的手也不由得捏了捏。
宴会结束之后。
众人纷纷向曹昂辞别,而他则独自来到隔壁的偏厅之中。
过不多时。
便有人领着一名文士而来。
随着脚步声在耳边响起,曹昂不由的打量起了,已渐渐行至跟前的这人。
着一身文士服,头戴小冠,下颌蓄了长须,身形颇为瘦弱。
面相尽显老态之色,两侧鬓角多有斑白,脸上甚至还有几道沟壑。
看起来就像是已经一把年纪的老同志,用“中年文士”来形容,恐怕就属于这个称呼中的顶格存在了。
只不过与苍老面相不同的是。
这人步履行进之间,步伐显得沉稳有力,双目之中也是炯炯有神,目光如鹰隼一般,充满锐利的锋芒。
“啪嗒”
随着脚步声停下。
来人在曹昂跟前站定,随之而来的则是一记躬身下拜。
“东阿程昱,参见府君”
没错。
来人正是程昱。
“仲德快快请起,且来此安坐”
曹昂起身将程昱引至桌案前。
未等曹昂有所动作,程昱便已经主动做起了,替曹昂添茶汤的事情。
见此,曹昂只能摇头一笑。
略带随意的笑言道“东阿县送来的文书,我已经看过了,此番能保全县城,仲德功不可没。”
“文若建议我任命你为东阿县令,不知仲德你意下如何”
程昱怔了怔。
但没有正面回答曹昂的问题。
只是对其拱手回道“其实此次在下并没有收到郡府中的召集令,我是听到府君您是新任的太守,主动向县尊请求跟着一块来的。”
“哦”
“这是为何”
“我曾听闻,前任兖州刺史刘公山,曾经派人来寻访过你,想要邀请你在他手底下担任州中一官。”
“只是被你给拒绝了,却不知为何,如今我还没来得及派人相邀,君却已亲身至此”
曹昂表现的很是有些好奇。
莫非自打他与父亲一道,扫平了在兖州作乱的青州黄巾军,并且独自赴濮阳县担任东郡太守之后。
他的人格魅力就飙升了
怎么先是有毛玠,如今又有程昱,都是主动前来投奔。
事情还当真变得有些奇妙。
这使得他忍不住把自己所知道的,一桩隐秘消息给放了出来。
而程昱在听见曹昂的疑问后。
眼中虽闪过一丝讶色。
但面上表情不变。
依旧非常稳重的解释道“刘公山确实曾经派人来寻访过在下,只可惜我看出他非长久之辈,虽然诚意十足,但绝无人主之姿,故而婉言谢绝。”
“而府君您与之不同”
“在下曾经细细搜罗过,有关于您的诸多事迹,一桩一件,单拎出来,都令人不由为之赞叹不已。”
“而诸多事情统合起来,全部集于府君您一人之身,更是令人叹为观止,在下如今已年至五十,人生半百中,还从未见过有如您这般优秀之人。”
说到这里。
程昱稍微顿了顿。
接着加重语气。
放缓语速道“以我观之,府君有人主之姿,我若能入您麾下,是在下的荣幸,我又岂有不来之理”
这话说的,那叫一个响亮啊。
即便曹昂见惯了大风大浪,也不由得为程昱此言而啧啧赞叹。
不愧是汉末头一档的文臣谋士。
这份眼光,那是高到没边了。
居然一眼就看出了咱有人主之姿,这份能他人所不能的眼界,便是普天之下多少庸才,所难以理解的事情。
重用
此等人才,必须重用
“仲德,你这如此溢美之词,实在过誉了,着实令我诚惶诚恐啊”
曹昂越是这么说。
程昱就越要坚持自己的看法。
挣扎着便准备站起来,向曹昂躬身行礼,大有一副要进行长篇大论,以演讲来确定曹昂就是人主的架势。
得亏曹昂将他给按住了。
“仲德如此诚心来投,我自是不会亏待于你,东阿县距离濮阳,还是稍稍有些远了。”
“不如这样吧,你就暂且领过濮阳县令之职,协同着郡府中打理好濮阳县的诸多大小事务。”
程昱闻言,顿时精神一振。
果然,先前那番话没白说。
真诚就是最大的必杀技啊。
把心中所想一五一十的透露出来,效果可谓拔群。
从东阿县令改任为濮阳县令,这意义就好比从边陲的一把手,换成了首都的一把手,二者之间岂能等同
更何况待在濮阳县。
是距离曹昂,这位东郡一把手最近的地方,能够时刻在他跟前晃悠。
有什么重要任务,或者大事小事,他程昱露脸并参与的机会,可就比之前要大上不知道多少倍了。
自己都这么一把年纪了。
主动来此,为的还不就是能够一展所长,找个有前途的势力,寻一个好领导,抒发胸中抱负吗
“哗”
这回曹昂没拦住程昱。
使得其站起身来。
直接躬身下拜,双手拱于身前。
只是还没等他说什么。
偏厅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以及猛烈跑动的声音。
随后有一人在门外,语气急促的叫喊道“府君,渤海郡有急信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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