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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确认(下)
    信使来报,齐善行、程名振率骑兵两千,步卒两千抵永济渠西岸,与攻打魏县的刘黑闼所部隔江对峙。

    李善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听着田留安、薛忠、凌敬、张玄素的讨论声,自个儿将苏定方介绍给李楷、尉迟宝琳顺便将那个漏洞堵住。

    我如何知晓苏烈苏定方的

    就是这位李德谋告知的。

    当然了,以李善如今和苏定方的关系,这些都细枝末节,无关紧要了。

    “陕东道无人吗”柳濬低声说“怎么会让王君廓此人领军”

    李楷、尉迟宝琳都不吭声,柳濬看向李善,“此人品行不端,聚众为盗,四处劫掠。”

    柳濬是京兆柳氏子弟,是能和韦氏、杜氏相较的大族,哪里在乎出身平民的王君廓,言语间很不客气。

    “早年投唐,后奔瓦岗,再投唐洛阳、虎牢均立下战功,但去岁便是此人致使罗士信阵亡。”

    李善听了半响,也忍不住咂舌,王君廓这个人是个看见好处就要赚,看到吃亏就要溜号的那种人,扛不住压力。

    年初洛水县城攻防战,李世民知道王君廓守不住,也不愿意守,才会让罗士信代其守城,结果不幸战死沙场。

    李楷苦笑几声,身子微微前倾,小声说“东宫欲亲征河北,建言圣人,从秦王殿下麾下选将殿下将人手散开,如今陕东道适合领兵的除了王君廓,只剩下张亮了。”

    柳濬一时哑然,半响才说“那还只能用王君廓了。”

    李建成试图从秦王一脉中调拨将领,颇有成效,甚至还企图将手伸入秦王府内,在这种情况下,李世民将麾下几员将领从陕东道调走就怕李建成领兵南下去陕东道的时候顺手牵羊。

    所以,留在陕东道的秦王一脉的大将只有两人,一个是王君廓,另一个是后来凌烟阁二十四功臣榜的张亮。

    但张亮这厮也是瓦岗出身,虎牢关一战后投唐,任相州总管,年初刘黑闼使偏师南下,张亮生性怯懦,弃城逃走。

    张亮倒是在秦王府中任骠骑将军,但用张亮,还真不如用王君廓。

    事实历史上,李建成亲征河北,就是从陕东道调来了王君廓。

    李善一边和几个同龄人闲聊,时不时还笑着打趣几句,一边竖着耳朵听着隔桌那几人对战局的讨论。

    其实田留安、凌敬、李道玄、薛忠等人心中都有着古怪的感觉

    从攻打县衙抢回欲谷设,与突厥大军交换人质,等等诸事,李善都是主持者,行事果断。

    即使这些天来,守城出战,纵论战局,李善虽然不是决策者,但向来是出谋划策众人中分量最重的一人,每日战后,田留安都要亲自去伤兵营与凌敬、李善商议。

    在众人看来,虽然尚未加冠,但李善有着当仁不让的胆魄,更有着不弱他人的才略。

    但今日,却和李楷、尉迟宝琳坐在一旁,看起来颇为老实的模样。

    如凌敬就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装模作样

    “亲眼目睹贝洲大火,绝无差漏”

    “难道是刑洲粮仓未能焚尽”

    “反正现在永济渠上每日都有运粮船,显然刘黑闼军中并不缺粮。”

    众人议论纷纷,即使数万突厥大军北返草原,但如若刘黑闼军中不缺粮草,以魏洲、相州、卫洲三州唐军之力,是很难击溃刘黑闼的。

    所以,粮草成了关键中的关键。

    齐善行、程名振顿足永济渠,要不要渡江

    田留安、李道玄坚守馆陶,要不要领军南下,夹击刘黑闼

    王君廓领援军在百里之外,要不要使其西进合兵

    刘黑闼绕过馆陶,攻克元城,再攻魏县,会不会是故技重施,诱唐军出城,野战围歼

    这一切都建立在刘黑闼军中是否缺粮的基础上。

    说到底,李世民选择放手一搏,秘密遣派李楷、尉迟宝琳、王君廓领军渡江来援,也是建立在这个前提基础上的。

    当然了,如果猜错了,李世民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而河北道唐军就有点惨了,很可能兵败身死。

    不过,使张文瓘急行入京,自然是有确凿证据的。

    田留安、李道玄、薛忠各人的信息,以及李善从阿史那社尔那边打听来的消息,再加上审问俘虏,馆陶城内唐军是有着这样的共识的。

    刘黑闼军中缺粮草。

    但就在张文瓘离开之后,永济渠上突然每日都会有运粮船驶来,使得唐军大为诧异,也使刘黑闼所部士气大振。

    屋内渐渐陷入沉寂,张玄素忍不住转头喝道“李怀仁,还不过来商讨战局”

    “诸公在此,小子不敢妄言。”

    凌敬嗤笑道“难道是怕那两人看出你李怀仁的真面目”

    “月余之内,你李怀仁纵横捭阖,筹谋夜袭,擒杀刘黑闼左膀右臂,又生擒欲谷设,力劝阿史那社尔大军北返,今日却默然无语”

    李楷还好,尉迟宝琳的眼睛都瞪圆了,如此大事,你李善居然能插得进嘴

    李楷苦笑叹息,自己这位好友真如殿下所言,太能折腾了。

    李善今日倒真的不是装模作样,只是不希望影响自己和李楷之间的关系他很清楚,不说自己和秦王府之间,是以李客师、李楷父子为媒介,即使仅仅是这对父子知晓李德武之事,就足以让自己谨慎应对了。

    “早知怀仁之能,今日为兄洗耳恭听。”李楷笑吟吟的将李善推开。

    李善松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丢在桌案上,“刘黑闼军中决然缺粮草,永济渠上的运粮船不过是障眼法而已。”

    “何以断定”

    “军中粮草,首重何人”李善轻笑道“若粮草不济,首重战马。”

    众人均微微点头,这个说法不能说错,但如果战马不缺粮草,不管是战还是逃都能从容的多。

    “刘黑闼先后在瓦岗、夏王麾下为将,向来是骑将,不会不懂这个道理。”李善翻开那本册子,“自永济渠江面有运粮船至今已有七日,每日定方均或擒杀或生擒敌军斥候。”

    “某开膛破肚,或许战马有食,但骑兵多半少食,至今日战马已然半食。”

    换句话说,李善通过解剖尸体的手段,发现刘黑闼军中斥候之前都只能保证战马的饮食,而不能保证自己的口粮。

    到今天,斥候已经不能保证战马吃饱了。

    斥候向来非军中精锐不能担之,这样的精锐都不能保证口粮。

    而刘黑闼是骑将出身,如果战败他必定是需要北窜草原,依附突厥的那就不能少了战马。

    说刘黑闼军中粮草充足,李善是绝对不信的。

    古人使计,也要在正常的思维模式之内,比如增灶减灶,但如解剖尸体这样的手段,就跟用煤气灶似的绝对在古人的思维死角中。

    听完李善长篇大论的解释,再细细看过那本册子,凌敬嘴角动了动,“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李善嗤笑道“自当无所不用其极,胜者为王败者寇”

    田留安沉默片刻后,低声道“刘黑闼此计用意有二,其一提振军中士气,其二逼退齐善行、程名振所部。”

    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李善身上,后者坦然自若,“可能暂时截断永济渠”

    “能。”田留安点头道“永济县、馆陶县两地多有船只。”

    李善挥手道“刘黑闼此计无非在告知内外诸人,军中粮草充足”

    “所以,放火烧船”凌敬脱口而出。

    张玄素听得莫名其妙,“放火烧船”

    李楷虽然才到馆陶不久,却听懂了,轻声解释道“放火,烧的是我方的船只。”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