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阳回去的时候,冲突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她没在院子里看到悟和甚尔,跟着侍从的指示去了校场,一大一小两个人正在打网球。
网球场地的“网”只是画了一条白线来粗略代替,校场内没有明亮的灯火,两个人就在这昏暗的空间里,一个凭借特殊的眼睛,一个凭借超绝的视力来追逐那颗小球,你来我往的打。
冬阳立刻就计划着往校场上装几个大灯,顺便,这个校场的风格也太老旧了,也重新装修一下吧。
悟的额头上都泌出了汗珠,那些汗水在他跃起时从发尖落下,冬阳顺着水滴的轨迹看到了他不自觉扬起的唇角那孩子正全身心的投入到畅快的运动中。
“不累吗”冬阳低语。
早春回道,“可能是兴奋吧,虽然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情,但却都是新奇的,悟少爷以往都没有经历过的,所以他应该很高兴”
冬阳还听说了几个五条过来找禅院甚尔的麻烦,被悟赶跑了的事。
侍从们的眼睛就是她的八卦来源,冬阳完全预料到了这个情况,只是没想到那些人这么迫不及待,“我以为起码会等到明天团体排外情况一直都有,但冷落和挑衅羞辱是两码事,我本想借着这事教训教训那帮小子,不过好像悟能自己解决了。”
“悟少爷刚才超酷的”
超酷的五条悟在冬阳靠近时就注意到了她,他趁着打球的间隙朝冬阳呲牙比了个耶,然后挥拍用力将快飞到脑袋后面的球打了回去。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比赛,向冬阳这边走来。
悟明显要吃力一些,呼吸急促,脸颊微红,甚尔像是才刚刚热身。
五条悟眼睛发亮的对冬阳说,“网球比我想象的有趣,决定了,明天开始教我网球吧,妈妈。”
冬阳撸了把他汗湿的头发,“明天可能不行。”
五条悟眯了下眼,歪头目露疑问。
“你千风叔出了点儿事,跟我来一趟,悟。”
吊儿郎当站在一旁的禅院甚尔把玩着球拍,目光飘散的盯着球拍上的网线,就像第一回见这玩意儿一样感兴趣,他不出声也没有靠很近,连视线都没有投过去,自动将自己和他们划清了界限。
将要离开的女人叫上了他,“甚尔,你也来。”
“哦。”
禅院甚尔低低应了一声,一扬手将球拍搭在肩膀上,然后好心情的弯着唇角跟了上去。
冬阳开着机车,前面坐着五条悟,rou得开上了公路,她的身后跟着一辆黑色轿车,司机是五条千风的辅助监督,车上坐着的是五条早春和禅院甚尔。
辅助监督还在为五条千风的事有了转机而感到庆幸,“五条家同意让六眼参与这件事了吗”
早春“我猜大概没有。”
辅助监督高石凉本先生“啊啊”
他的额头上不禁滑下冷汗,“那这是被允许的吗兰惠女士不
会受到惩罚吗”
在冬阳那听到了简洁版事情经过的早春面露急色,“允不允许的,管这么多干什么,救千风才要紧。”
五条悟倚在冬阳的怀里,身前裹着一个成人羽绒服,头上戴着帽子,他昏昏欲睡的半阖着眼睛,在禅院家呆了一天及刚刚运动过后的后遗症这会儿袭来了,他感到很是困倦。
“睡一会儿吧,还有一十分钟就到了。”冬阳在他的头顶说道。
她车开得很快,且能开上山路,会比辅助监督的汽车先一步到目的地,五条悟隔着眼罩揉了下眼睛,似乎犹豫了一会儿,就听冬阳接着道,“你千风叔叔没事,就算有事也会有妈妈来想办法的,你到时候只要看一看他中的术式能不能解便好,只是这么简单,不能也没关系。”
五条悟在她的声音中安然的任自己的意识沉下去。
即便机车的马达声很响亮,他却真的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时,五条悟看到了暖黄的烛光。
他怔了怔,发觉自己正被母亲楼在怀里地点变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车,一路都没有被惊醒,母亲将他抱了过来。
简直像瞬间移动的魔法一样。
五条千风就坐在他的对面。
他扯了扯嘴角,下意识对五条悟露出了笑脸,并用一贯轻浮的语气说,“呦,小家伙醒了。”
五条悟冷着神色盯着他。
他此时的表情让五条千风愣了愣,随后甚至产生了无所遁形的不适感。
过了一会儿,他声音艰涩道,“我在你眼里是什么样子的”
难以形容是什么样子。
就像冬阳曾经好奇的问过他的视野,但是五条悟也无法准确的向母亲描述他眼中的世界。
用几个词来形容的话,就是死气,污秽。
并不是咒灵干的。
五条悟的视线上移,看到了五条千风头顶吊着的一团诡异咒力,那团咒力连接着他的心脏,血管,四肢百骸。
再仔细看去,咒术的节点不是心脏,而是流淌在他全身上下的血液,心脏是血液流通的重要器官,所以才会给他它是重点的错觉。
即便没有见过这种咒术,五条悟却明白了“没有,没有从外解咒的方法。”
冬阳捂住他的眼睛,“好,那就这样。”
五条悟咬了咬牙,他说,“妈妈,我再看一下。”
冬阳任他又观察了几分钟,随后拉他出了房门,五条悟显得有些着急,他在出门前回头凝望着朝他微笑的五条千风,大睁的蓝色瞳眸像是因为震动的情绪而颤抖着。
因为长时间专注的观察,五条悟甚至没有眨眼,他的眼球上泛着血丝,有些通红,“我”
他吞吐了一声,仰头看向冬阳,却很快又低下了头。
冬阳察觉了他的焦虑。
他牵着冬阳的手心正冒着湿润的汗,眉头皱起,似乎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完成母亲交代的任务而
感到压力。
没错,压力。
这份压力本质而言并不是冬阳给予的。
而是五条家一直施加在他身上的“与众不同”。
他有一双特殊的眼睛,他理应看透世间的咒术,他很强,他是天赋绝顶的神子,在长辈的期待中长大,那么他也应该能完成“母亲的期待”。
冬阳按上他的头,揉了揉他的小短毛,“好了,辛苦了,困了话可以趴在我肩上睡一觉。”
五条悟抿唇不言。
冬阳蹲下身,直视他的眼睛,“我说过了,你找到解咒的方法也没关系,因为有我。”
五条悟转头望了下五条千风所在的方向,“他怎么了他中的术式不是咒灵施加的,对吧”
冬阳定定道,“对。”
“是敌人吗”
“等这件事情过去后我在详细告诉你,好吗”
五条悟顿了一会儿,他说,“我感觉我好像没有发挥什么作用。”
“让我想想因为悟现在还是小孩子,所以你来这里是在帮我,可这并不是你要做的事情,更不是你该担的责任。”
女人抚上他通红的眼睛,“你看到千风的状态很差劲,对吗”
五条悟点了点头,“他快要死了。”
“还有多长时间”
“我推算的话二天”
这和五条千风自己感受到的情况差不多。
冬阳说,“够了。”
她替五条悟拉下眼罩,“这就够了,接下来交给我就好。”
接下来的事情,冬阳没有让五条悟参与。
她叫五条千风发出的那些遗言开始起效果,五条千风遵循她说的方法,在电话里声泪俱下万念俱灰的对曾经的同事,好友挨个打电话说遗言,电话打不通的就留语言,关系没有那么好的就发统一的短信,邮件。
他说,
我要死了。
真的。
总监部对我的情况没有任何办法,我只是在这里等死而已。
想想真是不值得,我起码也是他们的人,是签下合同为其卖命的咒术师,结果最后没有死在咒灵的手上,而是死在同类的术式下。
为什么我的组织没有保护我,为什么我的组织没有为我讨公道
这些话带上了强烈的个人色彩,有的甚至有些中一极端,但是因为带上了死亡的阴影,本想着照冬阳教的方式演戏的五条千风,也不禁牵扯出了真切的情绪,在电话里哭得不能自已。
“咒术师的尽头是死亡对吗”
“我早就接受这一点了,但是我不能接受以这种方式死去啊”
“总监部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还没有能力断掉这条黑色产业链”
喜爱漫画的民族似乎也很吃这一套。深夜更是情绪爆发的敏感时期,经过一晚上的发酵之后,高石先生接到了他的同事给他打来的电话,“高石,千风先生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高石在冬阳的眼神下,小心翼翼的蠕动了下喉咙,干涩的发出了一个音节,“啊”
“我们打的电话他接不到吗他还有机会接吗胡也先生现在罢工了啊”
罢,罢工
“并不能说罢工这么严重,但是他很消极,很痛苦,很愤怒,现在根本没心思出任务,我决定推迟我们的行动,幸好任务地点在荒郊,已经围上了警戒线”
过了一会儿,他还收到了另一个同事发来的牢骚短信。
“他祓除咒灵时没有放帐”
“搞什么,这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况,迁先生真是任性说到底还是我相信了他的话,这本来是我的工作的。”
“没有放帐,祓除任务闹的动静太大唉,这要怎么解释”
下层的怨气,如果不能反噬到上级,那便只能在自己的领域搞搞破坏。
高石吞了下口水,看着冬阳面无表情的脸,沉声说道,“千风先生,死了就在昨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