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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蒋淮南坐在酒店房间窗边的沙发上,放松的靠在沙发背上,长长的胡出口气。

    他原本都要走了,却被温苓一句话留了下来。

    一是他自觉和温苓是朋友,和她单独待在一起又不会出事,即便现在关系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好,但他还是非常信任温苓的。

    二是今天一天周围都有许多人,他有些问题,有些话,不好在那么多人面前跟她说。

    温苓听到他的这两个理由,嗤笑一声“那还是真是谢谢你对我的信任。”

    她都不敢这么相信自己诶。

    “喝茶吗”她换了个话题问道。

    蒋淮南点点头,温苓就要去烧水,刚起身,就被他拦住,“我去吧。”

    说完他起身去拿烧水壶,接了一壶水回来后插上电。

    然后重新在桌边坐下,扭头看着温苓,她好像有些困了,靠在沙发里,目光有些发怔。

    蒋淮南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跟她说话,忽然觉得自己留下兴许不是一个好选择。

    烧水壶发出呼呼轻鸣,蒋淮南在想是走是留。

    走吧,说了要喝茶,水还没开就走是不是不太好

    不走吧,现在坐在这儿无话可聊似的,虽然不尴尬,但也确实好像没必要。

    温苓发了一会儿呆,回过神来,扭头冲他笑了笑“是不是觉得无聊”

    蒋淮南没吱声,但他看过来的眼神已经回答了,是。

    “可是聊什么呢”温苓笑着叹口气,似乎有些遗憾,“我们现在道不同,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可聊了。”

    其实认真回想,就会发现他们在学校时,聊的大多数话题,都是和学习有关的,上课时的某个知识点,课题作业里的某个问题,或者是某个病例,关于生活的部分,比如喜欢吃什么去哪里玩,只占极小的比例。

    温苓考研时笔试成绩相当高,未必和这没有关系。

    因此,当离开学校这个环境,他们能聊的话题也就急剧减少。

    等到他们有了各自的工作和生活圈子,蒋淮南更关心他的病人和实验,温苓更看重店里今天生意好不好这个季度盈利有多少,关注的重点不同,联络自然而然就少了。

    没有可聊的共同话题,才是他们变成普通朋友的最根本原因。

    而人的一生中,总会遇到那么几个因为这种原因而关系变淡的朋友。

    但蒋淮南不这么觉得,“怎么会,我们能聊的话题有很多。”

    “比如”温苓眉头一挑。

    “比如”蒋淮南正色,“我一直想知道,但是又不知道该不该问,你放弃读研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温苓张了张口,刚想回答,他就接着说“你不要说是有机会当老板,所以就放弃了,我不相信。你和我妹妹不一样,我妹妹是不喜欢临床,所以放弃读研,你不是,不管是在校期间,还是实习的时候,我都能感觉到你对专业的兴趣很浓。”

    他不是傻子,不至于连她是不是真的喜欢本专业都感觉不出来。

    温苓闻言失笑,沉默片刻,忽然说了句“蒋淮南,有没有人说过你有时候很迟钝,有时候又很敏锐”

    蒋淮南一愣,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其实很简单,当时需要我做的事重要过读研。”温苓淡淡的开口,然后歪了歪头,“我以前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大哥”

    她很少做歪头这样的动作,突然做出来,竟然有几分可爱,蒋淮南想起网上看过的歪头小猫的视频。

    “是你堂哥”他问,然后点点头,“好像提过,但没说什么。”

    温苓嗯了声,长出口气,动了动,把靠枕搂在身前,在沙发里窝得更舒服一点。

    “我们家是一个四代同堂的家庭,我从小就因为是女孩不招老头喜欢,我还有个堂弟,他小的时候很喜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爸妈又习惯了当透明人,从来不会跟老头产生正面冲突,每次我跟我堂弟吵完,老头要骂我打我的时候,就只有我哥会帮我说话。”

    “他是我大伯的儿子,是老头最看重的长房长孙,蒋淮南,你知道这个名头在我们家多重要吗它让我哥的地位在我们家仅次于老头本人。”

    她说完耸耸肩,面露不屑“封建残余。”

    说完又露出笑来,“但是得到封建残余的对象是对我很好的大哥,我还挺高兴的。”

    双标得明明白白,蒋淮南忍俊不禁,这很可以,很温苓。

    “是吧,虽然老头对我不咋地,但对我哥好啊,我哥又对我好,所以”她摊摊手,笑笑,“大五毕业之前,我一直觉得,我以后就是当医生的,这份工作会很稳定,够我过一辈子。”

    她甚至还想过,如果有可能,她要拿下蒋淮南,这样她的一生就会圆满了。工作顺遂,爱人陪伴,怎么看都是吧。

    人在年轻的时候,对于未来,多少会有这种美好的想象。

    “我也以为是。”蒋淮南点点头,一脸认真,“笔试成绩出来的时候,我以为我还会跟你做至少三年的同学。”

    温苓闻言又笑,看他的目光一下就软下来。

    她看着他,又不是在看他,而是透过他去看当时年少的自己。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吗”蒋淮南问。

    “我伯母去世得早,伯父身体也不好,所以大哥大学毕业以后,老头就把他带在身边教他做生意了。”

    温苓回忆道“我们家在太爷爷那辈是卖药材的,后来国内环境不好,就不做了,到改开才重新把店开起来,不过当时纯卖药材赚不了大钱,老头就转去做餐饮,靠着自家的药材开了凉茶铺和炖汤店,还有了干货行,攒了钱他就开了酒楼,那时候家里生意很红火的。”

    她小奶奶就是那个时候被老头看中,骗着当了二奶,还怀了身子。

    “她是山里出来的,没读过什么书,勉强会写自己名字,人也没什么主意,在纺织厂里做工,也不知道怎么就被老头看上了,后来还把她带回家,让我奶奶照顾她生产,说这是大房应该做的分内事。”

    蒋淮南听得“”

    “那个、我冒昧问一下。”他小心的开口,“你说的九十年代,是1990后,不是1890后吧”

    温苓眉头一挑。

    他立刻就一脸不可置信的风中凌乱的表情,天呐,都社会主义了,你们家怎么还封建残余得这么严重

    这不犯法吗事实婚姻了,重婚罪一告一个准吧

    “你奶奶这么大度啊就同意了”

    温苓嗯了声,神色淡淡“我奶奶跟他感情一般,主要是人很好,很能忍,不忍心杀了那个孩子罢了,当然,也跟我小奶奶的性格很老实柔顺,从不搞事有关。”

    但是每次三叔为难她的时候,她就忍不住跑去奶奶的神主牌面前小声嘀咕,怎么就让他生下来了

    “后来我奶奶走了,老头就跟小奶奶补了结婚证,但那个时候家里的生意已经一落千丈,酒楼经营不善早就倒闭了,剩下炖汤店和凉茶铺,还有一家干货行,你也知道餐饮业很卷,每天都有新的品牌诞生,潮流饮品,网红餐厅,谁还会记得在老街里嘌呤很高的老火汤和苦兮兮的凉茶”

    年轻人不爱这些的,讲是讲容城人从小到大家里都会煲凉茶和炖老火汤,还有什么成熟的标志就是会主动喝凉茶,可事实就是,传统饮品在式微。

    “老头把担子交给伯父,希望他能重振家业,但伯父身体不好,很快就病倒去世,他又把担子交给大哥,大哥也有心想做一番事业,觉得只要愿意创新,去迎合市场和年轻人的喜好,我们就会有新机遇。”

    但是,“我们大五毕业那年,面试通知刚下来,大哥身体不舒服,去医院检查,是胃癌,不到晚期,但也已经是中期,医生交代要好好保养,最好是做手术,可是他担心的事太多,所以就把我叫回去。”

    温苓说,其实一开始她不太愿意的,毕竟她哥可以找助手啊,“但是老头强烈反对,理由是我是女儿,不能碰家里的生意,我三叔又一直在旁边叽歪,觉得我哥既然要死了,我爸又没用,那就应该让他来当家,吹牛说自己肯定会把温家带得更上一层楼,我的反骨一下就出来了。”

    “而且当时大哥在筹谋建厂,就是把各种凉茶和汤品做成便携装,即食装,在试验配方和筹集资金,已经有了一点眉目,不想交给三叔,所以我就成了他最好的选择。”

    这才是温苓放弃读研的真正原因。

    蒋淮南静静的听完,沉默半晌,长长的舒口气,说了句“果然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个先来。”

    “是啊,计划赶不上变化。”温苓点点头。

    “难怪白天在婚宴上,你会说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挺好。”

    温苓抬眼看他,笑笑“随便说的,你记这么劳做什么。”

    “那你们家厂子现在开起来了么”蒋淮南又问。

    温苓笑着点点头“之前形势不好,直到去年年初才建成投产,现在算是步入正轨了,不过主要收入来源是给几个品牌代工。”

    “慢慢来。”蒋淮南不用问都能想到她要发展起一个品牌有多难,于是说,“这几年你辛苦了。”

    说得认认真真,温苓听了一愣,霎时间沉默下去,没了说话的欲望。

    只是眼睛忽然觉得有些酸痒,连忙眨了眨,又撑起一张盈盈的笑脸来。

    热水壶里水早就烧开了,但他们刚才聊得太投入,没有听到水壶发出的蜂鸣。

    蒋淮南起身,把热水壶拿到洗手间去,住酒店,为了安全,第一壶水都是不喝的。

    第二壶水开始发出呼呼声时,梁槐景又坐回了沙发上,和温苓讲着他们厂子里都有什么。

    “五花茶,甘和茶,七星茶,生脉饮,清络饮,酸梅汤,还有龟苓膏之类。”温苓回忆了一下,“还有别的,一时想不起来这么多。”

    “店里都有么”蒋淮南好奇。

    “有的有,有的没有。”温苓垂着眼睑,觉得头又开始有点晕了。

    刚才有话要说,仔细思考和回忆时倒是忘了喝多了这事,现在稍一松懈,醉意立刻汹汹来袭。

    她眨了眨眼,抬手撑着脸,打了个哈欠。

    然后

    蒋淮南就被她传染了,也跟着打了个哈欠。

    温苓扭头,看见他在灯光下明显潮红的脸孔,衬衫扣子已经解开两颗,露出一小片锁骨周围的皮肤,粉白错杂的肤色,和衬衫的黑色衬在一起,格外惹人眼。

    她看了片刻,笑了声“困呐要不你下去开个房,也住酒店算了,明天再回去,不值班吧”

    “今天刚下夜班。”蒋淮南有点迟钝的应道。

    气氛好像一下就变了,刚才谈话时轻松的氛围,瞬间变得懒洋洋起来。

    烧水壶在这时发出刺耳的蜂鸣,提示他们水已经烧好了。

    温苓起身去泡茶,但兴许是因为酒精影响,她的脚步有些虚浮,赤着脚撞在桌边,人往一旁歪,手却抓住了壶把。

    蒋淮南见状吓了一跳,生怕她把水壶扯过来,一不小心就让滚水烫伤,连忙起身去扶。

    大概是情急之下动作大了点,温苓又没防备,就这么撞进了他的怀里。

    啊,真是个老套的意外,温苓的额头撞上他胸口时如是想到。

    温苓历来觉得酒味难闻,酸的,臭的,连她自己身上的酒味她都嫌弃,可是在蒋淮南这里,她却没有这种感觉。

    仿佛酒味碰到他就自动去除了难闻因子,只剩下醇厚暖融的气息。

    “你有没有事撞到哪儿了”

    蒋淮南有些不好意思,觉得是自己动作太大了,连忙关切一番。

    温苓仰起头,看见他浸在灯光里温润的眉眼,忽然间觉得心酸难忍。

    同时又涌起一股冲动。

    心底有种莫名的情绪在叫嚣着,催促她放下做人的原则,也摧毁了她的理智。

    她没有听见蒋淮南对自己的关切,而是仰头迎上了他开合的嘴唇。

    声音瞬间消弭在空气里,只剩下蒋淮南震惊到裂开的表情。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