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淮南刚认识温苓的时候,对她的称呼就是温苓同学、温同学,后来熟了,就叫她温苓。
一直持续到今天。
温苓都听习惯了,毕竟大家都这么叫她,可是突然之间他换了称呼,像家里人那样叫她“阿苓”。
她当场就有点懵,懵的同时,还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很莫名其妙,但现实就是这样。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这么叫我”她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像是把什么给忍了回去。
蒋淮南一看她这反应,立刻就问“你不会是想哕吧”
温苓“”
她的沉默被蒋淮南解读为默认,他面上一讪,立刻就说抱歉,“我是听你哥哥这么叫你,所以才抱歉。”
温苓看了他一下,见他神色似乎有些尴尬,又不落忍,摇头道“只是觉得不习惯。”
顿了顿,她又说“你还是像以前那样叫我吧,突然叫我感觉怪怪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说着还抬手搓了搓手臂。
嫌弃之意不要太明显,蒋淮南嘴角一抽,知道想趁机和她拉近距离的算盘是落空了。
但要说有多失望,倒也没有。
主要是他其实也还没有完全想明白自己到底想怎么样。
本心上来说,他是想和温苓成为男女朋友的,但这种想,是受责任心的驱动,因为他们发生了关系,在他固有的认知里,既然发生了关系,那就该负起责任来。
而不是单纯的我喜欢她,所以我要和她在一起。
但他同时坚信,他们最后也可以达成这个标准,俗称殊途同归。
但这是他个人的想法,而不是温苓的,所以他既无法与温苓迅速达成共识,又不愿意听从她说的,将这件事当成一次无须在意的成年人的游戏,便落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其实很无奈,他发现自己除了顺其自然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好,听你的。”他点点头,心里叹气,面上笑笑,“我先去放一下白大褂。”
温苓嗯了声,看他神色似乎多了一丝勉强,便知道他还在受那天晚上的事的影响。
也是这一瞬间,她明白了早上在门诊楼见到他时,他为什么会那么着急,以为是她不舒服。
呃就、她也不至于这么容易受伤吧
温苓顿时讪讪,终于觉得那天晚上兴许不应该放任自己撩拨他,不娶何撩呢是吧
真是被酒精冲昏了头,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
可是另一方面,她又觉得,蒋淮南果然是配得上她的喜欢的,他正直善良有原则,谦逊温文不自矜,还是和刚认识那样简单纯粹。
年少时喜欢上一个这么优秀的人,又用自己的滤镜给他镀上了一层光,即便最后没有在一起,也会觉得很开心。
毕竟可以在很多很多年后和人说起,哎呀,我当年眼光可好啦,有多慧眼识珠你都不知道。
蒋淮南从更衣室洗手出来,见她盯着虚空一点在走神,整个人都有些呆呆的,不禁觉得好笑,干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阿温苓,快回神了。”
温苓回过神来,鼻尖还闻到熟悉的洗手液的花香,“哦哦,好了那就走吧。”
从住院部下来,要走蛮长一段路才能到食堂,紧挨着食堂有一片三层小楼,是医院设置的商业区,二楼是超市,一些住院需要用的洗漱用品,内衣裤,食品,还有尿垫之类的护理用品,都可以在这里买到。
除此之外,一楼面向路边的,基本都是餐饮店,奶茶店、粥店、砂锅店、快餐店,还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肯德基和麦当劳。
温苓一路走一路看,问蒋淮南“以前我们经常买的那家做饭团的,怎么不见了,倒闭啦”
蒋淮南点点头,“前年关门的,后来开了这家猪脚饭。”
温苓看了一眼,发现买猪脚饭的人还挺多,真不愧是打工人福音,她好奇“这家猪脚饭好吃吗”
“还可以,给挺多的,老板人不错。”蒋淮南满意的点头,问她,“你想吃这个那要不”
话没说完就被她打断“我是跟你出来吃牛腩拌面的。”
言下之意就是,你要是吃猪脚饭咱就拜拜。
蒋淮南立刻住嘴,点点头,目不斜视的进了食堂,直接上二楼的职工食堂。
点餐的时候,他看见有凉菜,问她“吃不吃拍黄瓜”
温苓看了一眼就摇头,去舀了碗免费的紫菜蛋花汤。
蒋淮南又问她还要不要加菜,她还是摇头,一副兴趣缺缺,有些疲惫的样子,“不要,不喜欢,吃不下。”
她这个样子其实蒋淮南很少见,他印象里的温苓,是个从来不会扫兴的人,上到见习义诊和比赛,下到吃喝玩乐,只要他邀请了,她都会欣然答应。
而从他观察到的来看,温苓也不是碍于朋友交情勉为其难的加入,不管什么事,她都全力以赴,并且很享受整个过程,工作学习会努力,玩乐时也很放得开,吃到美食还会点评得头头是道,美名其曰是家学渊源。
她甚至像是一个情绪稳定的加油包,每次他沮丧难过时,她都安慰他“慢慢来嘛,以后都会好的。”
或者是“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休息好了再出发,说不准能事半功倍呢”
她会陪他休息,陪他复盘,给他加油打气,蒋淮南如今回想,发现自己本科五年的时光里,温苓的身影真的是随处可见。
甚至可以说,他取得过的每一次成绩,温苓都是见证者。
考研成绩出来的时候,他第一个分享喜悦的,也是温苓。
他们曾经关系这么这么好,是怎么走到后来泛泛之交这一步的呢
蒋淮南忽然有些难过,觉得自己错过太多,明明可以保持联系,通讯这么发达,为什么他之前很少跟温苓联络
电话,信息,视频,休息时去她店里坐坐。
有这么多的方式可以在这个常住人口千万的城市里和另一个人保持联络,他却没有做。
再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蒋淮南又忽然朦朦胧胧的想明白了一些事。
温苓把碗里的面拌开,再把牛腩倒到面上,让汤汁融进面里,刚准备吃,就看见蒋淮南正一脸怔怔的发呆。
那发呆的神情怎么说呢,蔫嗒嗒的,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像是沮丧的小狗,向来神采奕奕的眼眸此时也染上了迷茫。
细看好似还有些后悔后悔什么,温苓觉得有点奇怪,难道是今天他点的菜不好吃
她看一眼他的餐盘,红烧排骨,香菇焖鸡,蒜蓉菜心,这三个菜能难吃到哪里去除非食材本来就不新鲜。
可能是在为别的事后悔吧,温苓想,还是别打扰他了。
可是面条刚夹起来放到嘴边,温苓就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怎么不吃,摆来看,还是有别人要吃啊”
说完左右看看,一脸忌惮。
蒋淮南回过神来“不要在这里搞封建迷信”
“火龙果都不敢吃的人跟我讲这”温苓啧了声,耸耸肩,“好吧。”
蒋淮南看着她低头吃面的动作,拿起筷子,低声说了句“就是突然之间觉得我浪费了很多时间。”
温苓闻言一愣。
她抬起头,一边打量他的脸色,一边咀嚼着嘴里的食物。
等吞咽下去了才开口问道“吃个饭而已,能浪费多少时间你不会想像星际里写的那样,靠吃营养液就可以活着吧”
蒋淮南又一噎,心里觉得更难受了。
你看看,他们现在真的一点默契都没有了
“你真的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吗”他不死心,追问道。
要是以前温苓还会猜一下,现在嘛,她摇摇头“不知道啊,人心难测,其实你肚子里的蛔虫也不能知道全部的。”
蒋淮南“”
他叹了口气,觉得面前的菜都失了颜色。
“我是觉得,过去这几年都没怎么和你联系,不应该这样的,我们以前还说过就算毕业了也要经常聚聚,可是”
他看了对面腮帮子有点鼓的人一眼,继续低声的说“对不起,是我食言了。”
温苓抬头看向他,向来温和从容的青年,此刻有些窘迫的垂着眼,脸孔因为羞愧而微微涨红。
人的心软经常会来得猝不及防,尤其是在对方无意中向你袒露脆弱的一面时。
“工作忙,可以理解。”温苓接他的话,有点安慰的意思,“你要说这样是食言,那我不也食言了所以不用道歉。”
他们彼此彼此。
一个忙着管病人跟门诊做实验卷论文,一个忙着学做生意维护各种关系还要筹备建厂打开局面,有点时间都恨不得倒头就睡,哪里有时间去聊什么天。
或者温苓觉得蒋淮南很不必在这个时候突然反省什么食言而肥。
“你下午不用上班吗”她问。
蒋淮南抬眼,看着她眨了眨眼。
她就继续说“要上班的话还不赶快吃饭你要偷懒摸鱼的话当我没说。”
蒋淮南哦了声,终于接受温苓和以前不一样了的事实。
当然,他同时也暗暗下定决心,那就先从多多走动做起吧。
这样一想,蒋淮南的心里便松了口气,安定许多,他不怕一件事做起来困难,只怕自己连要做什么该怎么做都毫无头绪。
他心里念头千回百转,温苓毫不知情,倒是觉得职工食堂的拌面还是以前那个味道。
就是,“今天的牛腩炖得火候差点,不够软,但肉香很不错。”
蒋淮南点头应道“面条是机制的,拌面的花生沙茶酱也是成品,稍微调一下味就可以,比起炖牛腩,影响口味的变量没这么多。”
“平时大家总说机器做的东西没灵魂,不算美食,但反过来说,机器化生产也意味着稳定,一样的食材分量一样的火候,设定好参数即可,不容易出错。”
温苓说完,吃了一大口面。
蒋淮南听了就说“比如你们工厂里出的瓶装凉茶”
温苓点点头,说“瓶装凉茶只能是饮料,配方是调整后的,加了糖,喝起来苦味已经低了很多,只能叫凉茶饮料,店里现煮更偏向于药茶。”
既然是药,那就要讲对症,所以每个来买凉茶的客人,花姐都要问对方是哪里不舒服。
“不过按效果来说,还是店里现熬的更好。”蒋淮南接了句,低头吃着自己碗里的菜。
温苓把最后一块牛腩吃掉,哼笑一声“只喝一次的话,其实效果也有限,哪有一杯凉茶就能解决的问题,心理作用罢了。”
“你是老板吗”蒋淮南抬头,惊讶的问道。
好家伙,你是卖货的,居然说自己的货不好,你还想不想挣钱啦
温苓笑笑“实话实说而已,难道你给病人开中药,一次只开一剂怎么着也得三剂吧,还有现在的人,不到症状明显是不会想着吃药的,要是喝一杯就能把你的症状消除,就得警惕这凉茶里面加没加西药了。”
蒋淮南边听边点头,听得认真,脸上还有笑意。
听完还说“要是什么时候你家凉茶开到医院门口来就好了,我就能喝上放心凉茶了。”
温苓一听,嘴角就抽了抽,“多大脸呐,我的商业计划要为你更改我可不是什么霸道总裁。”
蒋淮南“”
从食堂出来,路过小商店那里的奶茶店,温苓去点奶茶,发现有第二杯半价,这才问蒋淮南“你喝什么”
蒋淮南终于再一次确认,自己在温苓这里的待遇确确实实是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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