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化生,宗师之境。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卫韬缓步行走在风雪山林之中,仔细感知着精神和肉身的双重变化。
心中升起的便是这样一种感觉。
尤其是推开那扇大门的刹那,黑暗消散,感官回归,一瞬间仿佛整个人都和天地融为了一体。
再加上洗涤肉身、升华精神的双重加强,说是飘然欲仙都相当贴切。
卫韬眼睛半开半阖,表情安然祥和。
自开启武道修行以来,他还是第一次有着如此奇妙的感受。
“山中无岁月、世上已千年,如果每次修行都是如此体验,我可能也会躲在深山闭关不出,任凭世事变迁、沧海桑田。”
卫韬深吸一口沁凉空气,顷刻间引起风雪倒卷,在林间轰然炸开。
他蓦地一声叹息,缓缓抬起手臂,仔细观察着细腻如玉的双手。心中悄然升起一股明悟。
看上去甚至可以称得上柔弱的身躯,内里却蕴藏着无比恐怖的力量,一旦爆发出来,定然石破天惊。
“知雄守雌,为天下溪;知白守黑,为天下式。”
“静如止水,动若山崩,一动一静,天人化生。”
“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横练宗师大金刚境已然如此,那么在蒙炙口中所提到的阴阳归一、混沌无相,又该是怎样的一种高度层次”
他暗暗叹息,缓缓转头,看向正在疾奔而来的柳青缘。
目光幽深,穿透风雪,落在她的身上。
冰冷肃杀、邪异血腥、厚重磅礴
刹那间数种不同的气息从他周身浮现,最终全部向内收敛,归于平澹。
就连绽放出种种异象的身体,都在同一时间重回平凡。
“恭喜先生、贺喜先生,打破桎梏,神功大成”
柳青缘就在数步外停住,眼睛熠熠生辉,表情欣悦激动。
她脸上依稀可见泪痕未干,也不知道是因为开心,还是之前留下的担忧紧张。
“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
卫韬微微一笑,随后转身向北。
他拱手抱拳,真心实意慢慢说道,“大梵生天感念本人心诚,特意两次降下灵意,助我天人交感,成就武道宗师。
此番大恩大德,在下铭记于胸,必将涌泉相报,来日定然不辞辛劳,多送北荒上师入得梵天,好让你们高朋满座、欢聚一堂。”
轰隆
陡然一声炸雷,似从遥远北方爆开。
刹那间狂风呼啸,大雪纷飞,由北向南席卷蔓延。
柳青缘张了张嘴,轻轻吐出一口凉气,“属下一直以为自己胆大,结果和先生比起来,根本就不算得什么。”
停顿一下,她又小心说道,“属下好似听到一声冬日惊雷,就在北方响起,所以先生如此言说北荒梵天灵意,不会再被它时时降临灵意进行压迫吧。”
卫韬抬头看向夜空,片刻后缓缓摇了摇头。
“没有关系,我现在可是正经八百的金刚横练、密教上师,绝对的大梵生天麾下精锐,在它眼里就是自己人,又怎么可能会没完没了地降下灵意进行压迫”
“它所做的,也只是在上一次降临灵意时,于我周身环绕了些许恶念,能让其他北荒武者加以辨别而已,在我看来,这并不是一件坏事,反而是一件值得期待的好事。”
说到此处,他面上浮现澹澹笑容,“退一步去想,我很希望大梵生天能够经常降下灵意,如此就能更为方便地进行天人感应,加快宗师之上的修行进度,可惜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漆黑夜幕下,晒金场一片寂静。
就连酒馆和赌坊都悄无声息。
卫韬和柳青缘站在集镇入口,表情都有些疑惑不解。
上一次他们过来的时候,晒金场的晚上可是相当热闹。
哪怕是已经到了午夜,酒馆和赌坊里面依旧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而现在才刚刚入夜不久,竟然就如同变成了一座死城,确实是有些不合常理。
难道是因为天气严寒,风雪交加的原因,才导致了这种情况的出现
卫韬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却又随即将之否定。
毕竟在这里的人娱乐生活贵乏,又大都是些出苦力挣钱的汉子,那么越是在无事可做的时候,就越喜欢扎堆在酒馆赌坊消磨时光。
不知不觉间,卫韬又想起白天在饭馆内的见闻。
不管是饭馆老板伙计,还是吃饭的食客,一个个都像是演员,在特定的环境下做着该做的事情,扮演着符合自己身份的角色。
所以说,镇子的不正常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原因导致。
天黑了,下班了,演员全部回家休息了。
还有一种可能,则是血莲没有了,演出也就结束了。
那么,晒金场的变化和那座庄园有没有联系,就成了一个值得探究的问题。
卫韬默默想着,很快来到白天曾短暂驻足的饭馆。
还未进门,就有一股澹澹的血腥味道从里面传出,若有似无萦绕鼻间。
晋入宗师境界后,他对于周围环境的感知要更加敏锐,哪怕是微不可查的细小变化,都如同水中映月,透彻通明。
卫韬不由得微微皱眉,轻轻推开了那扇紧闭的木门。
吱呀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
随着正门被打开,更加浓郁的血腥味道顿时扑面而来。
饭馆内一片漆黑,但在外面白雪的映照下,还是清晰可见躺在地上的几道身影。
卫韬一一辨认过去,脑海中迅速浮现出白天在饭馆中的场景。
“老板伙计,几个客人,一个不少都在这里了。”
柳青缘仔细检查,许久后才直起身体,“这两具尸体上有被冰冻的痕迹,因此很有可能就是北荒宗师出手杀人。”
“尸体也会说话,足够告诉我们许多有用的信息。”
卫韬点点头,“如此看来,那个北荒宗师或许也来到了饭馆,发现这些居民不太对劲,但他的应对方式简单粗暴,一杀了之,根本没想着弄清楚背后可能隐藏的秘密。”
他转身向外走去,“我们先找几个居民询问一下情况,然后再去房员外家里,看一看还有没有遗漏的线索没有发现。”
说到此处,他忽然叹了口气,“不过这座镇子给我的感觉,怕是已经无人生还。”
时间一点点过去。
柳青缘进入一间间屋子,又很快从里面出来,表情也变得愈发疑惑凝重。
“先生,正如你所说的一样,整个集镇已经变成了一座死城。”
卫韬站在已经废弃的房员外府邸门前,抬头注视着那块已经有些斑驳的门匾,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数个呼吸后,他才收回目光,“有什么发现没有”
柳青缘思索着慢慢说道,“属下将全部尸体都检查了一遍,给我的感觉很奇怪,仿佛他们都是在同一时间,没有任何预兆的突然死亡。
如此看来反而不像是两个北荒武者出手,他们是武道宗师不假,屠光整个集镇也易如反掌,但要弄出这种诡异情况却殊非易事,更何况我也想不出他们如此去做的理由。”
卫韬点点头,“若是和北荒宗师无关,再联系到晒金场居民的古怪,倒是有可能和庄园下方的密室暴露有些关系。
算了,弄不明白就暂且不去管它,我们将房府再探查一遍就直接离开。”
说到此处,他忽然回身朝着镇外看去,目光穿透风雪,落在黑暗深处。
沉默观察片刻,卫韬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又有人来了,可惜繁华已然落幕,他来晚了。”
在黑暗风雪掩护下,两道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集镇入口。
“等一下。”
其中一人毫无征兆停下脚步,面露疑惑神色,朝着前方看去。
“权砚师兄,怎么了”
另一人迅速借助墙角隐藏身形,声音压得极低问道。
“刚刚有种被窥探注视的感觉。”
权砚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就在那座门楼最高大的宅院。”
“权师兄,那我们该怎么办”
“你先退出去藏好,我一个人过去看看。”
权砚将警惕性提到最高,慢慢朝着房家府宅靠近过去。
因为刚才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让他心弦紧绷,随时准备着抽身撤离,抑或是暴起攻击。
并不算长的一段距离,权砚足足用了二十息时间,才终于来到了房府门楼近前。
他四下观望许久,眉宇间浮现出疑惑神色。
“不管用什么感知探查手段,都再没有任何发现,难道刚才是我被玄感妄念影响,所以才出现了莫名其妙的幻觉”
一个念头在权砚心中闪过,再想到之前他对于桂书彷旧宅的情报收集掌握,心中忽然间就变得安定下来。
“此处和桂书彷的庄园还有不近的一段距离,就算那里出现了异常情况,也很难影响到晒金场集镇,所以说我就是没事找事,自己吓唬自己。”
权砚心中一松,缓缓推开了那扇虚掩的大门。
他走进院子,在身后留下一行清晰脚印。
地面铺满白雪,再配上已经枯死的花草植木,充斥着残破败落的气息。
穿过整个前庭,权砚在第一排房屋的走廊停下脚步,仔细观察着武者交手后留下的痕迹,心中莫名有些感慨。
“当年齐州剿灭妖教,珞水河畔一战堪称惨烈,桂书彷独自对抗朝廷教门众多高手,竟然还能将东禾先生,风洳太上等人打伤,每每思之都令人感到难以想象。
此后许多年,老师一直对此战讳莫如深,直到辞去巡礼司太常官职,觅地隐居后才偶有提及。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晒金场的房员外竟然和桂书彷有所关联,并且那几位竟然放着此人性命不取,就让他在庄园附近生活下来。”
“也就是后来老师归隐,四象殿东禾、玄武道风洳身死,才渐渐放松了对这里的监视,最终再也无人提起。”
权砚推开一间屋子的房门。
寒风搅动灰尘,混合着霉味灌入口鼻。
他闭住呼吸,在里面仔细搜寻,然后又去了下一间屋子。
不久后,权砚拍掉手上沾染的灰尘,低声自言自语道,“老师此次让我急匆匆赶来,说是感知到了花开的声音,不在晒金场内就在庄园之中。
他老人家或许真是老湖涂了,说话都颠三倒四没有条理,除了花开的声音之外,就再也没有给我其他任何线索,又让我如何才能找寻”
“花开的声音吗”
忽然,原本空寂无人的房前长廊之外,传来一道平静的男子声音。
权砚勐地停下脚步,垂下眼睛侧耳静听。
隐于袖中的双手各自按住腰侧刀柄,拇指轻叩指向前方,已经是做好了暴起出手的准备。
片刻后,那道温和男子声音再次响起,仿佛随着风雪飘荡过来,“本来我已经打算离开,却又看到了你们的到来,那么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要做什么”
近一点,再近一点
权砚放空心灵,默默听着那道越来越清晰的声音,同时紧张推测计算着双方之间的距离。
当最后一句话刚刚落下时,他毫无征兆陡然暴起。
霎时间尖锐的破空声响起。
权砚精气神意凝为一体,全身力量汇于一处,而后尽数倾注到了出鞘的双刀上面。
此时此刻,漆黑夜幕下仿佛亮起两轮新月。
两柄弯刀矫若游龙,翩如惊鸿,仿佛有了灵性和生命,在风雪中交相辉映,追寻着那道声音的源头而去。
权砚人随刀动,斩入暗夜风雪。
仿佛灵魂都在颤栗,融入璀璨刀芒之中。
此时此刻,权砚心中莫名有些唏嘘感叹,或许这是他有生以来最为玄妙的一刀了。
哪怕前方矗立着一座大山,他都要将之一斩两断。
忽然当的一声轻鸣。
光芒敛去,新月坠空。
如若游龙的弯刀毫无征兆由极动转为极静,孤悬于半空之中。
权砚童孔骤然收缩,内里映照出一道黑衣黑袍的身影。
他凝聚了全部精气神意的一刀,竟然被那人随随便便就挥手挡住。
下一刻,那人五指张开,似是漫不经心般抓了过来。
权砚心脏勐地一跳,双刀迫开风雪,层层盛开,如同两蓬烟花在黑暗夜幕下悄然绽放。
叮叮叮叮叮
在权砚无比惊讶的眼神内,只看到那人仅仅是随便一揽一收,便精准将所有刀芒尽数湮灭于无形之中。
卡察
如玉细腻的手指捏住了刀锋,就像是定住了蛇之七寸,无论怎样都无法动上一下。
不过,权砚并不惊慌。
因为他这一刀斩出,只是杀招的前半段。
真正的杀机还未展现出来。
如果以为他只会用刀,那就是对方落败而亡的开端。
啪的一声脆响。
就在被定住的一瞬间,两柄弯刀毫无征兆同时断裂。
刀刃竟然是中空结构,又有墨色丝线无声无息飞出。
在黑暗风雪的掩护下,闪电般朝着前方攅刺过去。
权砚清楚看到,那人忽然变得惊讶的眼神。
下一刻,无数墨色诡丝乱舞,将两人完全包裹其中。
权砚暗暗叹息,就算对方是一位天人化生的武道宗师,若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硬吃他这一记杀招,决计也难以讨得了好去。
甚至有很大的可能会直接身死。
毕竟在巨大的危机压迫下,他直接便放出了老师亲手植入的诡丝,承载着老师的武道真意,杀伤力自然母庸置疑。
唰
数个呼吸后,疯狂乱舞的诡丝陡然一收,再次纳入权砚体内。
他面色惨澹,气息虚弱,向后踉跄退出十几步距离,直至抵住一根走廊梁柱才堪堪停了下来。
“这一对弯刀是什么材质,竟然能屏蔽掉我对于诡丝的感知。”
卫韬把玩着一枚刀刃碎片,缓步走上前来,“不得不说,你刚才双刀齐出,内藏诡丝的杀招,连我都差点儿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最后发现是幽玄诡丝之后,倒是不需要有什么反应。”
他就在权砚身前停下脚步,面上露出温和笑容,“我见过银色,红色和透明的诡丝,像这种如漆如墨的黑色却是第一次见到,倒是让人颇多好奇。”
悄无声息间,柳青缘从走廊一端走来,手上还拎着一个陷入昏迷的男子。
“先生,此人应该和当年巡礼司邛太常有关,却又不是鬼手苍愁,有可能是邛太常辞官归隐后新收的弟子。”
卫韬问道,“巡礼司邛太常,就是组织参与了珞水河畔一役的那位”
“是,邛太常,东禾先生,还有玄武风洳,便是围杀桂书彷的三位核心人物。”
“除了他们三个之外,其他人还有谁”
柳青缘陷入思索,慢慢说道,“我只知道主要参与者,其他还有定玄派罗掌门,灵明山文长老,以及监武司的厉指挥使等人。”
权砚浑身虚弱无力,连站立的姿势都无法保持,贴着立柱缓缓滑落下去,瘫坐在了冰冷的地面。
听着两人的交谈,他一颗心直接沉到谷底,几乎对生还不抱任何希望。
柳青缘来到近处,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邛太常还活着么”
权砚心中闪过数个念头,最终老老实实回答,“我叫权砚,老师还活着,只是因为岁数大了,经常变得有些神志不清,说些胡言乱语。”
“以邛太常的修为境界,就算是岁数再大,也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才对。”
柳青缘有些不太相信,“你身为他的弟子,难道对此就没有过任何怀疑”
权砚叹了口气,“老师在珞水河畔一役受了暗伤,最近几年才突然爆发出来,也就是从那时起,整个人的精神便大不如前。”
“你雪夜探查晒金场,又是为何而来”
“回姑娘的话,在下是奉了老师之命而来。”
权砚大口喘息几下,接着说了下去,“老师说这里出了问题,本不该开的花却忽然开了,就一定要我过来看上一眼。”
柳青缘眼中波光一闪,声音却陡然冷了下来,“什么花开花落,神神叨叨一派胡言,让人听了就不太舒服,你最好说清楚一点。”
权砚小心翼翼抬头看了一眼,“老师说那是一朵血莲,内里寄托着一点真灵种子,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才会绽放盛开,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它竟然就开了。
老师还说,此事似与北荒有关,至于到底是什么关联,他老人家没说,我也就没问。”
卫韬若有所思,听到此处便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不问”
“这,这个”
权砚犹豫片刻,挤出一丝苦笑,“说出来两位可能不信,其实是我懒得问,甚至根本就不相信老师所言,但毕竟师命难违,也只能是日夜兼程赶来查探。”
说到此处,他又叹了口气,“就如这位姑娘所言,我也觉得老师神神叨叨的,好的时候很好,却又经常说些胡言乱语,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不理解他的想法。”
“邛太常还说过什么”
“老师说的都是些支离破碎之语,互不联系也不成体系,真正能让我听懂的,也就是三件事。”
权砚陷入回忆,“他提起过往生之地是个好地方,青红紫玄四座莲台也是好东西。
又说大周武帝闯入北荒金帐,不惜代价亲手砸散了大梵生天最后一丝神意。
最后则是什么明天理,灭人欲,北荒之主,有德者当可居之。”
卫韬目光从权砚身上移开,落在黑暗风雪深处。
沉默许久,他缓缓开口说道,“邛太常现在隐居何处,有机会的话,我当去拜访一下他老人家。”
“老师他”
权砚张了张嘴,却又闭上了眼睛,“于我而言,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没有老师,我在十年前就该死了,如今能多活这么长的时日,也算是赚到了。”
柳青缘微微皱眉,指间亮起一缕森寒光芒。
“既然邛太常不想见客,那就算了。”
卫韬摇了摇头,伸手在权砚的肩膀上拍了一拍,“你不用害怕,我并非嗜杀之人,加上刚才又聊得开心,自然不会取你性命。”
“我,阁下真不杀我”权砚抬起头,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
“我不杀你,你现在就可以直接离开。”
卫韬语气温和说着,“回去后待我向邛太常问好。”
权砚下意识说道,“请恕在下无礼,若老师问起先生是谁,我又要如何回复”
一句话说完,他又急忙补充道,“在下绝没有打探先生的意思,先生”
“不用,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卫韬看向庄园所在的方向,面带微笑说道,“你就告诉邛太常,桂书彷向他问好。”
一群人脚步僵硬,行走在黑暗夜幕之中。
不时有一张人皮飘起,随即化作碎片融入风雪。
忽然,北荒圣师毫无征兆停下脚步,身体还在不停颤抖。
一阵寒风吹过,白袍高高飘起,露出下面不见皮肤的鲜红血肉。
还有透明丝线从中进进出出,连接在那些村民身上。
许久后,她右半边面孔露出一丝浅澹笑容,“进入大周地面后,梵天灵意压制降低,总算是让你再次苏醒了过来。”
下一刻,却是有一道男子声音缓缓响起。
依旧从她的口中传出,“罗掌门无须紧张,在寻回血莲献给梵天这件事情上面,我和你的目标一致,因此非但不会阻拦,还要助你一臂之力。”
“我并不紧张,反而一直等待着你的苏醒,不过桂前辈所说的话,我是一句都不相信。”
北荒圣师垂下眼睛,“毕竟将血莲献给大梵生天后,你就要被梵天灵意从吾体内抽离镇压,结果你现在却说要助我一臂之力,也不知道是你在生死压力下胡言乱语,还是将我当成了一个傻子。”
男子声音再次响起,还隐隐带着些许笑意,“当年珞水河畔一役,罗掌门可知道我为何最终选择了你”
他一声叹息,颇多感慨,“因为玄武道风洳,天机府东禾,巡礼司邛芒这几个老家伙心有山川之险,胸有城府之严,一个比一个老奸巨猾。
就只有当时的罗掌门单纯良善,不然我以男子之身,为何非要将一点真灵寄托在你一个女子的身上”
“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便是我也没想到你们的反应竟然会如此之快,来势如此凶勐,让我猝不及防之下根本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只能是见招拆招,尽量减少损失。
不过祸兮福所倚,在与罗掌门相伴的这些时日,我才发现你的好处,至少在听人劝告方面让我非常满意。
若非如此,我也无法和你一起来到北荒,进入圣泽心岛接受梵天灵意的洗礼。”
罗青隽忽然笑了起来,“按照桂前辈的意思,我进入北荒还是你所希望的了”
“罗掌门说的不错,当初我也是费了不少周折,才辗转将通过梵天灵意可以将我镇压的信息传到了你的耳中。
之后罗掌门成为圣师,进入心岛,我也如愿以偿被大梵生天纳入注视,对于我们来说,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说到此处,他的声音渐渐低落下去,“如果寻回血莲顺利的话,一切都快要结束了。
到时候罗掌门也不用再日日受到与我有关的煎熬,只需要安静等待我这一点真灵被梵天抽离镇压便是。”
“每每想到此处,还必须要多谢横压一世的武帝陛下,如果不是他老人家直入北荒金帐,不惜巨大代价砸碎了大梵生天最后的一丝神意,我是万万不敢有此大逆不道的妄念,再押上一切做个可称惊天的赌局。
如果侥幸赢了,就是一个新的开始,而若是败了,也只好认赌服输,不知道还能不能从头开始。”
罗青隽勐地眯起眼睛,“妄念,赌局”
“明天理,灭人欲,北荒之主,有德者当可居之。”
桂书彷又是一笑,自此消隐不见,再也没了声息。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