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蔷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从简简单单两首诗,一路作到现在这样收拾不住的局面的。琵琶行不好背,桃花源记比它更难背,前者至少行句字数相同,还押韵,后者就干脆是一篇文言文文章了
这种中国传统艺术对谢蔷来说还是太超前了。
她在上面很痛苦,而下面那些馊主意制造商们也很愧疚。大风大浪踏过来,没想到在这条阴沟里翻了船。
谁能料到那死出钢琴在那个死出位置居然会他妈死出地反光无语。
出于想要弥补的心态,一群人暗度陈仓稍稍合计了下,最后硬是将桃花源记谱上曲子合计成了一首歌。
放学之前,他们激情澎湃地给谢蔷表演了一个“桃花源记大合唱”,美其名曰这样更加方便背诵,一定能助力她在三天后成功通关。
谢蔷万分感动地听完后,就一个感觉脑浆都要打结了。不能说难听,只能说这种艺术对她来说,依旧很超前。
恍恍惚惚回到办公室,又从办公室恍恍惚惚回到家,夜里布鲁斯向她大吐特吐男朋友太死板不懂浪漫的苦水时,她还满脑子“武陵人捕鱼为业,复前行,欲穷其林,欲穷其林”。
布鲁斯:我承认我一开始追求他就是图他好看,但是他也不能真的只有一张好看的脸,而完全没有吸引我的内在品质啊
布鲁斯:生日节日不知道送礼物,也不会嘴甜夸人,持久算他一个优点吧,可是也太久了,我都被他当沙丁鱼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煎得冒烟了,他还不出来
布鲁斯:抛开他那张帅气迷人的脸庞不说,这样的男朋友,要来做什么
谢蔷:要还家,设酒杀鸡作食
布鲁斯:什么
布鲁斯:喝酒可以,杀鸡做什么而且我敢打赌他肯定不会杀鸡,他连沙丁鱼都不吃
不对,好像少了个字。
谢蔷回忆了一下想不开,立刻严谨去查看原文。喔,果然,应该是便要还家。什么意思来着喔,要等于邀,邀请。
她趴在床上,昂着脑袋肃着眉头,专心致志将第一段又背了一遍。低头正要打字,忽然反应过来现在不是背诵默写时间。布鲁斯还在跟她聊天呢
谢蔷:不不,不是杀鸡,是我在背课文大哭
大哭
谢蔷: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呢,要跟你的男朋友分手吗
布鲁斯:有一点点想,毕竟不懂浪漫的男人等于不经处理就被塞进烤箱的火鸡,除了能吃一嘴毛,毫无价值。
布鲁斯:算了不说他了,倒是你宝贝儿,怎么都背起课文来了你的中文已经学习到这种程度了吗
谢蔷:不,布鲁斯,事情的性质已经变了。
谢蔷:我不是在背课文,我是在品尝得意忘形的苦果。
布鲁斯:嗯
布鲁斯:宝贝你的语言组织的太过高级我看不明白,不过没有关系,之前我能感觉到它很高级,就像金色大厅里你的琴声一样。
如果是平时,谢蔷一定会为好友诚挚的夸赞而感到无比喜悦。可惜现在不是平时。
文字的催眠能力强大到超乎想象。谢蔷又困,又累,又困,回一条消息,可以打三个哈欠。
布鲁斯开始准备他的烤火鸡午餐了,回复消息的间隔开始不固定起来。谢蔷撑着最后的清明,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布鲁斯聊着天,一边切着屏幕刻苦背诵桃花源。
不合时宜的是外头修路的打桩机也在这个时候忽然刻苦起来。机器强力敲打地面发出笃笃的噪音,经过远距离的扩散已经没有那么刺耳,但依旧饶人心烦。
谢蔷瞌睡都被敲跑了,支起耳朵,隐约能听见夹在其中的同栋业主声音洪亮的国粹。她爬起来想去看看,刚跳下床,手机震动加响铃,谢洵意定时定点的电话打来了。谢蔷索性掌上手机,带着谢洵意一起去看。
晚饭吃了么。视频接通,谢洵意开口第一句就是三餐查岗。“嗯嗯。”谢蔷一边点头,一边从窗台探着脑袋往下看。
一小段路被绿色的胶板围起来了。
从上往下,可以看见打桩机在顶着骂声转来转去认真工作,将原本平整的路面敲得坑洼稀碎。好奇怪,平时都是工作日白天作业,怎么今天忽然大晚上开始赶工笃笃笃笃笃,好吵。
谢洵意 “在看什么”
“看深夜扰民项目。谢蔷反转手机也给谢洵意看 “戳地机。””谢洵意静默片刻“那叫打桩机,怎么这么晚还没歇不知道,刚刚
突然就开始了。谢蔷又开始打哈欠了,嘀咕里带着困意 这么大声,今晚是不是要熬夜背桃花源了。
她把手机转了回来,一边脸颊焉焉搁在手背上,被挤得微微鼓起,上下眼皮也开始间歇性打架。谢洵意看她,忽然想起白天在委托人家里看到的那只睡在阳光里的小猫。
白色的,干净的,下巴乖乖枕着两只爪爪,尾巴一摇一晃,像极了在跟身旁的人讨抱,可爱,又很讨人喜欢。
“去我的房间睡。”谢蔷默到良田美池桑竹,晃然听见谢洵意的话,无意识从鼻子里发出极小一声短促的单音。
过了两秒,困顿的大脑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可以吗要不我去另外的房间吧。
谢洵意 “别的房间没有收拾。”
谢蔷 不是只需要铺上床单,套上被套就可以了吗
“被套在柜子里放了太久,睡着会不舒服。”谢洵意仍旧坐在窗边那把椅子上。
房间没有打开主灯,过分柔和的光线让谢蔷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只是从声音听来,平静如常。没什么不可以的,去吧。
谢蔷点点头。
她现在脑子有点糊,实在分不出神去想为什么被套在柜子里放久了会不舒服,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就去了对面房间。
离开之前不忘顺手捞上自己的小狗布偶,再拉上房间门。
谢洵意的房间窗户朝向另一个方向,和谢蔷的房间中间还隔着走廊,门一关,基本也就听不到什么声音了。
算起来,这还是谢蔷第一次进谢洵意的房间。
和客厅一般无二的风格,不仅是装修极简,就连物件摆设也是,环视房间一圈,所有能够摆放物品的地方都看不到一件多余的东西。
谢蔷到这会儿才后知后觉拘谨起来。她先把小狗塞进被子里,轮到自己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脸热。
但这个时候要是让谢洵意发现自己脸热就是一件更脸热的事情了。于是很快拉起被子躺下,让被子和凹陷的枕头帮忙掩饰。
深色丝绸质地的布料接触皮肤的感觉偏凉,很软,很舒服,带着一股清冷干净的,独属于谢洵意的气息。
谢蔷被这股
熟悉的气息包裹在其中,困意越来越浓,顾忌着电话还没有挂断,强撑着不肯闭眼。
她下一秒就能原地入睡的状态已经很明显了,谢洵意竟也没有一句让她挂了电话睡觉的意思,而是放缓放低了声音,哄似的跟她闲聊。
谢洵意 “课文背得怎么样”
谢蔷嘟嚷 “还没有背完。”
谢洵意 “很难么。”
谢蔷 难啊,好难,又长又难记。
小谢同学真被折磨惨了,迷迷瞪瞪都不忘倒苦水 “我看不懂,还要去查翻译,那个姓武的人捉鱼师傅也不讲信用,说了不能告诉别人他还告诉别人,按照中国的规矩,他现在是不是已经不可以去坐飞机和高铁了
谢洵意眼底聚起浅淡的笑意,耐心十足应着她困极之下的没有逻辑的乱语。小洋娃娃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扛不住彻底睡着。
形如海藻的长发披散在枕面,小小一张脸半陷在中间,又被拉高的被子遮住小半,剩下小巧的鼻尖往上一双如羽扇轻闺的双眼。
电话并没有因此被挂断。
空气静谧,暖光微醺的酒店房间,谢洵意就这么垂着眼帘安静看着她。
看她在完全属于他的领域毫无防备地入睡,仿佛周围一切生硬冷调都因为她的闯入柔软下来,自发沉默地转变为保护姿态。
心脏某一处似乎也跟着无声塌陷。
指腹隔着屏幕压上一缕发丝,谢洵意闭了闭眼,忽然后悔了。后悔白天阳光最热烈的时候,他为什么没有在离开那所房子前,轻轻抱一下那只小猫。
老谢,老谢你在不在
青辉扯着嗓门在外面嚷,谢洵意随手虚掩的门拦不住他,敲门声象征性响了两下就有脚步声迈进来。
谢洵意第一时间将通话静音。
手指移到红色挂断键的上方停顿两秒,最终没有按下去。青辉走近同时,他将手机屏幕朝下倒扣在桌上,指尖随意压在上面 有事
“我还想问你做什么”
谢洵意不以为意 “有你在就够了。”
可明显旁的那几个更想攀点儿关系的是你啊。
青辉不客气地拉开对面凳子坐下 “你都不知道你走时候他们脸色多有意思,憋屈,还得挤出笑来,哦对了,还有另跟着过来的那位女律师,你知不知道你走之后,人家饭吃到嘴里都没味道了。
谢洵意知道他说的是谁,之前遇见过几次,是对方委托人的辩护律师 “以她在圈内的人脉,没必要攀我这层关系。
“谁说她是想跟你攀关系了”
青辉意有所指地笑了笑 “人家这回可不是谁的委托律师,单纯听说你也在,所以过来吃顿饭而已。
谢洵意冷淡应了一声,很明显的心不在焉,看着手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惦记什么呢惦记
青辉伸手想去掌他手机,谢洵意指尖一勾,不轻不重将手机压在掌心底下,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行行,我不看行了吧,你又没对象有什么好藏的
青辉缩回手 不过说真的,老谢,我们都觉得那位女律师跟你挺配的,小顾不说过吗,你这种犀利的人,就得来个更犀利的才能治住你。
谢洵意 “别开这种玩笑。”谁开玩笑了
青辉 “你也老大不小了,是真打算当黄金剩男啊对你有意思的优秀的姑娘那么多,你一个没看上小心以后你看上的腆着脸追人家都不要你
谢洵意 “没事我去洗澡了。“哎哎哎别,有事,有正事。”
青辉赶紧把人拦住,不敢胡扯了 “别急啊,我来主要跟你说一声,情况有有点变化,明天还得跟委托人去看几个临时增加的合同,大概率回不去了,咱们的机票估计得改签。
这种突发情况并不少见,却是谢洵意第一次因为返回延期有了点儿实在算不上愉悦的情绪 “改到多久
青辉“最快也得后天下午。”后天谢洵意寻思了一下,还好,不算很晚。
青辉 “对了,我那房间外头不知道在搞什么,半夜看听见有东
西敲得邦邦的,烦得很,不然我今晚跟你
谢洵意 行了,说完就出去吧。
青辉
青辉不是,这么无情
谢洵意 “跟别人睡不惯。”
青辉一脸无语站起身。
走了两步想不过,忍不住回头 “有本事以后也跟你老婆这么说,独守空房一辈子吧你”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