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种田文六
安然看了一眼就挪开目光, 从刘恒盘子里抢了块烤鱼,低头慢条斯理的吃。
刘恒看了他一眼,低声问“认识”
安然面不改色“不认识。”
刘恒无语“又撒谎。”
他都不知道他对这少年,怎么耐心这么好, 撒谎、耍无赖、放肆无礼、使唤主公换了别人早被他有多远撵多远了。
安然埋头吃鱼“不认识就不认识。”
刘恒不说话了, 朝门口看了一眼, 那边管家已经迎上去招呼了, 给几名书生腾出块地方不说,还移了个火堆过去, 又令人备了姜汤, 歉然道“本该请诸位过去同座,只是带着女眷, 多有不便,还望海涵。”
几名书生好容易从暴风雪中脱身, 看见火堆如同看见亲人一般, 哪里会有什么不满, 连连道谢。
哪怕浑身抖得跟筛子似的也竭力保持风度,见刘恒看过去,都拱手为礼表示谢意。
刘恒微微点头示意, 收回目光。
安允儿方才那一声轻呼,听到的人不少,赵忻问道“允儿,你认识他们”
安允儿正在懊恼,见赵忻动问, 看了安然一眼,欲言又止道“其中有两个,看着好似四叔的同窗”
安然不吭气,刘恒斜睨了他一眼“不认识”
赵忻也看了安然一眼,道“既是安公子的同窗,不如请来一见”
安然方才分明让她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她言语间反倒不见了之前的生疏冷硬,显然对安然的人品依旧持怀疑态度,但对他的本事却有了几分认可。
“不用,”安然语气平平“不熟。”
听的人不由神情古怪,既是认识的,即便是真不熟,都在一个屋檐下了还不见,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安然很不愿意见那两个人,但那边却已经有人过来了。
破庙不大,没遮没掩的,他们能看见几名书生,几名书生自然也能看见他们。
书生中,有三位年纪较长,来的是另两个年轻的,都是一身青色儒袍,一个仪表堂堂,举止疏朗,风度翩翩,另一个长得也不坏,容貌清秀,但低头缩肩,眼神恍惚,容貌被气质所累,也显得不起眼起来。
刘恒评价道“不似读书人。”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个时代的读书人,不管能不能中举做官,都属于稀缺资源,天生便高人一等,少年书生,自带意气,少有这样缺了底气般的模样。
安然嗯了一声,头也不抬道“以前不这样。”
安允儿起身行礼,含笑道“周公子,陈大哥,竟然在这种地方遇见,真太巧了。”
刘恒作为主人,客人来了也不好坐着不动,起身招呼。
一番标准程式后,周长宇歉然道“我等二人见到故人,不胜欣喜,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刘恒道“无妨。”
让到一旁。
周长宇看向披着雪白狐裘,依旧有一口没一口啃着烤鱼的安然,道“安兄别来无恙”
安然道“还好。”
他反应冷淡,很是无礼,周长宇正要再说什么,陈若涵已经忍不住开口“阿然你没事真的太好了我担心死了阿然,我真的好害怕你出事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他语无伦次,说着说着眼泪就往下掉,他胡乱用手抹着,看着好不狼狈,却让人动容,然而正主儿却无动于衷,甚至连吃鱼的节奏都没变一下。
“阿然你不知道,当时我真的,对不起,对不起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安姑娘”
安允儿只觉得心跳如鼓,道“陈大哥,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我和四叔现在好好的呢,你就别担心了。”
陈若涵看看安允儿,又看看安然,郝然一笑,道“对,对对,你们两个好好的就好,好好的就好。”
安然可不觉得自己好好地,不想说话,垂着眼,任由心中怨念沸腾,不理不睬。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陈若涵这种人。
原主这半辈子,人生最大的转折点就是童生试的“舞弊”。
那个时候的他,自以为前程似锦,和同学一起指点江山、激昂文字,意气风发,然后一夜之间,成了阶下囚。
入狱的原因,是一篇文章。
和后世的考试一样,考前总会各种“押题”,好临时抱一把佛脚,那日陈若涵兴奋的找到原主,说得到某名家押的题,那位名家每年押题极准,就是难得开口。
原主自然欣喜无比,两人约好一起把文章写好,第二天再互相交流,结果第二天,他将写好的文章交给陈若涵,陈若涵却说自己还没写出来,再缓两日。
这一缓,就缓到了童生试之后。
出了考场,原主对陈若涵感激不尽,那位名家押的题果然奇准无比。又问他后来把文章写出来没有,如果没有就太可惜了。
陈若涵支支吾吾的没说话,然后官差来了。
他亲手写的那篇文章成了铁证,陈若涵在公堂上,也像现在这样抹着眼泪对原主说“对不起阿然,我不能不能替你隐瞒了我我对不起你”
天塌地陷。
受尽折磨回到家的原主,意气消沉、心如死灰陈若涵找到他,跪在地上求他原谅,说他被人设计欠了赌债,那些人要砍他一只手,他实在没办法,才听了他们的话,从安然手里骗一篇文章他不能没有手的,他母亲和妹妹,还等着他养活
他说他万万没想到,那篇文章是童生试的考题在公堂上,他不敢认,认了他们一家就全完了,他们家倾家荡产供他读书,他妹妹才十二岁
那个时候,陈若涵哭的比现在还情真意切。
原主没有发脾气,也没有安慰他,只是让他滚。
陈若涵滚了,但每隔十天半个月总会来一次,原主从不肯见他。
在学堂的时候,原主朋友不多,关系最好的就是陈若涵,最初亲近起来的原因,是他们两个一样的穷,而且住的很近。
陈若涵脾气很好,比原主大几岁,在原主面前,就像兄长一样,照顾他,包容他。
他们一起上学、一起读书、一起吃饭、一起踏青、一起讨论文章、一起抱怨现世一起被欺负。
从九岁到十五岁,两个抱团取暖的人,连脸都没红过一次,他视陈若涵为亲为友为兄谁能想到,陈若涵会送他这样一份大礼。
前程尽毁,好友背叛,家支离破碎,父老母以泪洗面。
原主从小娇养惯了,做不来农活,且安老爷子死活不许他下地,他就待在家里,仗着念过书,在小木牌或竹筒上刻上花纹、写上吉利话儿,托人在庙会上卖,以补贴家用。
来钱最快最轻松的,是给人画一些指定的花样子,如观音像之类的,绣坊的老板很大方,一张就给他一百文。
他想着,这辈子就这样吧,爹娘年纪大了,明年就别种地了,他零零碎碎挣的钱,不比那十亩地的产出少。等身体养好了,他还可以出去给人抄书,抄佛经,那个来钱更快,也更稳定,说不定还能买个小丫头,服侍二老
再然后,陈若涵又来了。
原主还是不见,但陈若涵说,他知道是谁害他了。
原主万万没想到,这场让他天塌地陷的阴谋,其根源竟然是他指责了自己的侄女几句因为这种事,竟然就要坏人前程且害的,是她自己的亲叔叔
他气的浑身发抖,收拾包裹上路,去和安允儿对质,在事情明了之前,他没有告诉两位老人,省的徒惹二老伤心,只说去府城送画。
然而他更没想到的是,那个在他面前流尽了眼泪,半年来一直苦求他原谅的陈若涵又卖了他一次。
陈若涵苦劝他不住后,回到家左思右想,又惊又怕安然找安允儿对质,肯定会把他说出去的,金文耀对安允儿的亲叔叔都能下这样的毒手,对他肯定会更狠到时候他怎么办父亲怎么办妹妹怎么办
越想越怕,连夜抄小路去府城,想着他先跟安允儿打个招呼,安允儿想必就不会怪他了,金文耀自然也找不到他头上。
至于安然,他到底是安允儿的亲叔叔,他们能对他怎么样
却不知安然不是安允儿的亲叔叔,安允儿知道此事后,恨安然恨的咬牙切齿。
因为这种事陷害亲叔叔,坏他前程,若是传出去,不仅名声尽毁、遭人唾弃,连家人都会对她失望透顶,而且族里肯定会将她逐出宗族她这辈子就全完了。
这个时代,对名声、对宗族看的极重,这样的污点,犹胜杀人放火,是任何大户人家都不能忍的,事情传出去,哪怕她的灵泉再厉害,这辈子也休想走入这个社会的上层。
安然这是要毁了她亏她救他出监牢,亏她替他还了高利贷居然想要逼死她
当初就该让他死在牢里,就该让他们一家被高利贷逼死
于是原主死了。
打断骨头,踩烂手,踢断腿,用短刀钉在树上,流血一点点的流光,眼睛一点点失去光彩。
原主死了,怨气冲天,知道安允儿并非他的亲人,而是异世一缕游魂后,恨还在,怨却消了,至于金文耀,原就是恶棍一条,原主对他唯有恨,哪来的怨
唯一个陈若涵
安然嗤之以鼻“好好的”
显然安允儿和陈若涵口中的好好地,和听的人理解的“好好的”,意思并不一样。
陈若涵很高兴安允儿和安然化解恩怨,终于放下心头的巨石,道“阿然,对不起”
安然最烦听到这三个字,终于按捺不住,抬眼冷冷打断“陈公子,你要不要算算你对我说过多少次对不起,你能不能对得起我一次”
陈若涵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脸色瞬间惨白“阿然”
安然也微微一愣,不是因为陈若涵的反应,而是他在陈若涵脸上,看到了浓浓的死气。
这人竟然要死了,而且死期就在这几日。
他和一个死人叫什么劲
不再理会陈若涵,对周长宇道“周兄上次援手之恩,安某感激不尽。”
周长宇摇头苦笑,道“可惜在下人微言轻,依旧让安兄受此冤枉。”
安然道“周兄相信安相信我是冤枉的”
周长宇毫不犹豫道“安兄之才远胜于我,区区一个童生试,何须舞弊自是有小人陷害”
他语声朗朗,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若安然是原主,只怕对他的好感会瞬间飙升到满值,但是现在安然对周长宇喜欢不起来。
周长宇和原主是真不熟,原主入学的时候,周长宇已经快“毕业”了,并不同他们一起上课,只是偶尔来请教夫子也就点头之交罢了。
周长宇在学堂,属于校草男神一级的人物,从学识到外形到人品,无不完美,人人都道他蟾宫折桂是迟早的事。
周长宇也的确没让人失望,乡试、会试、殿试,一气呵成,高中探花,最后官运亨通,位极人臣。
安然不喜欢他,当然不是因为嫉妒,而是因为,如果这是一个爱情故事,那么周长宇就是这个故事里的“深情男配”。
女主失意时,安慰她收留她的是他,女主得意时,为她保驾护航、铲除异己的是他女主虽然外挂强悍,有后世的见识,有空间灵泉,但本身却没有多聪明,若不是有周长宇,她断断爬不到后来的高度,说不定还被那些惯了尔虞我的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这些都不算什么,为了爱情嘛,安然能理解。
让安然最看他不顺眼的,是周长宇尚了公主,而且尚的,就是眼前这位回京后将册封“安国公主”的赵忻。
既然是深情男二,不说你就非得终身不娶,可一边惦记女主,一边深情款款追求公主算怎么一回事这就算了,和公主成亲之后,竟然对女主还是一样的有求必应真特妈膈应人。
若周长宇渣的是旁人也就罢了,在这个男人可以光明正大三妻四妾的世界,心里装着老婆以外的人不算什么可赵忻,在草原委屈多年,为大雍百姓带来数年安宁,凭什么受此羞辱
因安然态度冷淡,几人随意闲聊几句后,周长宇和陈若涵回到自己的火堆旁。
刘恒道“那个陈若涵,做过什么”
他有点后悔,没让人对安然的事,查的更仔细些。
安然将手里的鱼几口吃完,用帕子擦了手,道“将死之人,理他作甚”
刘恒愕然“将死之人你是说陈若涵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安然摇头。
怎么了有人造反了。
“听到”将死之人几个字,原主的怨念几乎化为实质,将他整个人淹没。
“救他救他救他求你救他”
安然差点破口大骂。
原主特妈的是圣父吧,被害得还不够惨吗千万别说什么陈若涵没想到金文耀会害死他,他只是不肯想,想到也自欺欺人罢了
这种人,他不去主动收拾也就罢了,还救他
他有善心,但不会对什么人都发善心。
“救他救他救他”
怨念越来越强,眼泪几乎冲出眼眶。
安然不胜其烦,招手叫小桃。
系统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不能说
安然道为什么
系统道宿主不是此界中人,不入因果,所以算卦极准,但有些事,可做不可说,可说不可做宿主看破天机,若悄然行事,天机不查,无事。宿主说破天机,却并不影响运势,也无事。
所以不管他怎么测天相都没事,因为天相不会变,他告诉刘乙“后福无穷”也没事,因为不会因为他这一句话,刘乙的运势就有所改变。
但如果看破说破,因此改变旁人的命数,就会受到反噬,而且宿主你是外来者,受到的反噬会比此界中人还要厉害为了个陈若涵,不值得的。
什么反噬
系统道五弊三缺。
安然道我腿都断了,还怕什么五弊三缺
经常窥探天机者,五弊三缺占其一,他已经占了一样了,还怕什么
又问原主执念这么大,依了他肯定大笔积分入账,为什么提醒我
系统沉默片刻后,道我是你的系统我是喜欢积分,但更希望你好好的。
安然不说话了。
小桃应声过来“公子”
安然道“你去告诉陈若涵,此行断不可向南,否则有性命之噗”
“阿然”
“公子”
“安公子”
“大夫,快大夫”
安然软软的倒在刘恒怀里,心中大恨不是说五弊三缺吗为什么他会喷血
这烂系统,总有一天砸了它
翻滚的怨念倒是一扫而空,清净无比。
积分50000
竟然事成之前先付款安然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原主是圣父,他可不是,陈若涵脸上的死气如此之重,连他这个半吊子神棍都能看出来,哪是一句话就改得了的他就算想救都没这个本事。
不过是自以为不必付出代价,想图个清静罢了。
还可以顺道再装一回高人,挣一波声望。
不然等入了京城,安允儿用灵泉结交无数权贵后,会放过他
他若不攒点名声,难不成一辈子躲在刘恒屁股后面
别看两个人现在看着相安无事,不过是一个想动动不了,一个抻着系统,不想这么快完成任务罢了,收拾安允儿的心,可从来没断过。
安然看一眼身边可靠的金大腿,放心的闭上眼睛吵死了,睡一会先。
作者有话要说 说几句。
不出意外的扑了 ,失望是难免的,但没有那么厉害。
扑的原因,除了文文本身的质量以外,多多少少也和更新节奏有关。
多妈也想日更,但真的无能为力。
基友问我,为什么不早点v,最后要编编催了好几次,才在新换世界,最不该v的时候v了,我说的原因让她表示理解不能因为我凑不齐v章。
这一年多以来,不知道是心理还是生理的原因,一直感觉力不从心,再也不像以前,脑子里有许多东西,迫不及待的想要出来。
有时候甚至觉得,码字这件事,根本是一件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打开电脑几个小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写什么,或者明明有想法,却对着一句话,怎么都捋不清。很痛苦。
但还是喜欢码字。
码字这东西,其实有瘾,就像烟瘾手机瘾一样,不码的话,会想,想的手发痒。
所以其实扑了也挺好,这样就不用在小钱钱的趋势下,逼自己痛苦的码字,而让码字重新变成一个让人愉快的过程毕竟多妈喜欢钱,又缺钱。
现在更新的节奏让多妈很舒适,每次有了“啊,我想写这个”的时候,高兴的把它写出来,其他的时间,也可以比较轻松的工作生活。
所以日更的事,真的抱歉了,多妈真的没有那个能力。
还有最后,谢谢亲们一直以来的包容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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