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种田文十
这个世界的京城, 虽然没有后世的规模,但也绝对不算小,加上交通工具落后等原因,安然赶到安国公主府时, 距离赵忻出事, 已经过去了足足一个时辰。
安然不懂医术, 加上是外男, 这个时候除了待在自己的小院等消息,帮不上任何忙。
时间过得很慢, 传来的都是坏消息。
血流了很多, 胎位不正,盆骨不开公主昏厥, 又被太医用银针扎醒
小桃和杏儿已经在哭了,流了那么多血, 两个时辰了, 该想的办法都想了, 却连盆骨都不开她们所知的这种情形的产妇,没有一个可以活下来。
可能他们听到的下一个消息,就是噩耗。
公主公主
杏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抱住安然的腿“公子,公子您想想办法吧公子
“您救救公主再这样下去她会死的公主吃了那么多苦,她不该,不该这样公子,求您救救她求您救救她”
她哭得泣不成声, 眼泪象珠子似的落下来,溅在安然的衣襟上,很快就湿了一大片。
小桃跪在地上磕头,磕的地板“咚咚”直响,泪水成行,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安然苦笑他一样着急,一样想救人,可如今能救赵忻的,不是他,而是安允儿,也唯有安允儿。
他若是多事,恐怕会适得其反。
原剧情中,赵忻因先天左侧盆骨畸形,导致盆骨不开,所以安允儿才会冒险,用她半吊子的医术给赵忻剖腹产她有灵泉在,不怕感染,不怕没有缝合线,不怕产妇撑不住
若是换了别人,哪怕医术比安允儿更高,也未必能成功。
安然看向产房的方向,他已经确认过,安允儿一直守在那里,可为什么还不出手
难道像原剧情一样,进不去产房
不可能的,他早就提醒过赵忻,哪怕赵忻不信他,生死垂危之际,即便是一根稻草都应该抓住啊
就算赵忻糊涂了,也还有赵恒,他知道安允儿的“贵人”身份,怎么都不该拒绝她进产房才是。
原剧情中,安允儿并没有等到形势恶化到这种程度才出手否则她和产婆等人纠缠的时候,赵忻说不定就已经撑不住去了。
这一次,明明应该更顺利才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安然沉吟片刻“我们去看看。”
小桃杏儿大喜,仿佛赵忻已经得救似得,抹着眼泪,欢天喜地的服侍安然出门。
安然到底还是想到了一种可能。
若论这一次和原剧情有什么区别,无疑是多出一个“他”。
原剧情中,赵忻对安允儿极好,几乎有求必应,在赵忻还在养胎期间,就已经让安允儿出手,为两位贵妇人解决过难言之隐。
那个时候,安允儿春风得意,正直事业的“上升期”,自然绝不愿她最大的支持者赵忻出事,不惜代价也要救她。
可如今,赵忻身边多了一个和她“争宠”的安然。
赵忻待她好,可是待安然更好。
且赵忻对她看似亲近,这三个月却从未带她出过门、见过人,甚至连赵忻安国公主的册封宴上,都没有她的席位她以赵忻为踏板,进入大雍高层的愿望,完全落空。
当初为了分家,安允儿连父亲的病都能拖延利用,安家老三怕连累家人,差点自我了断,都没能让安允儿心软。
以她的心性,很可能为了利益最大化,等到形势最危急、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时候才出手。
如果真是这样作为长辈,安然不介意,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
夜凉如水,产房外的院子里,青衣儒生安静站着,脸上看不出喜怒,许久没有说话。
他没有坐,其他人便都不敢坐。
产房内很安静,安静的仿佛里面已经没有了活人。
他们宁愿听见,她在里面痛苦嘶喊的声音,这样好歹知道她还在。
身上沾着血迹的嬷嬷出来,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头皮发麻的快步走到儒生面前“皇上,公主殿下醒了。”
儒生脸上没有什么喜色,短短半个时辰内,赵忻已经晕过去三次每次都是被太医用银针强行扎醒。
“太医问,要不要再灌催产汤”
雍帝道“再灌催产汤,忻儿的身体受得了”
嬷嬷低头,不敢说话。
催产汤伤身,一碗又一碗的灌下去,太医好容易止住的血,只怕又可是不灌,孩子生出不来,依旧是个死再拖下去,即便产道开了,赵忻也未必有力气将孩子生出来。
希望再渺小,也总比闭上眼睛等死强。
可这话,她不敢说。
雍帝显然是知道这些的,闭了闭眼“灌吧灌吧”
嬷嬷如蒙大赦,行礼后退,产房内又有人出来,是丫头小橘,眼睛发红,声音发颤“公主要见安先生。”
安先生
雍帝眼前浮现出低头落子的少年的模样那少年坐的马车上,就有安国公主府的标志,要查他的身份并不难。
见雍帝没有说话,小橘的眼泪难以抑制的落下来,哽咽道“公主醒了,问,她还能不能活下去,太医和产婆不敢说话,公主就说,她要见安先生。”
她知道现在不能哭,公主还在,不能哭,哭是死罪可她忍不住。
雍帝隔着产房厚厚的门帘,仿佛看见他的女儿,脸色苍白的躺在产床上,气若游丝的问,我还能活下去吗
如同九年前,单薄脆弱的少女,鼓起勇气站在他面前,问我能不去吗
不能。
少女转身就走,不哭,不闹,每天坐在床头,安安静静做衣服,给他做,给赵恒做,一件一件的做,一箱一箱的做只是直到坐上远去的马车,都不肯再看他一眼。
“那就见吧。”
按照规矩,产房连自己的丈夫,自己的父亲兄弟,都不能进,何况外男
只是今天,没人多说一句。
规矩规矩算什么
小橘脸上连喜色都不见,行了一礼,转身回了产房。
赵恒侧头示意,从人转身,正要出门,就见有人小跑进了院子,低声道“爷,安先生来了。”
真巧。
赵恒看了眼雍帝,大步出门,片刻后推着轮椅进门。
轮椅上,少年白衣胜雪、长发如瀑,一双漆眸宛如蕴着满天星河,怀里抱着通灵白猫,身侧跟着灵秀少女,身后为他推着轮椅的,是皇上唯一的嫡子赵恒,也是定国公刘恒。
院子里人很多,白天见过一面的中年儒生,儒生身边和他长得有几分相像的俊美青年,站在青年不远处的、神色纠结的安允儿
安然的目光从这三个人身上一扫而过,侧身将怀里过于粘人的猫交给杏儿。
赵恒并没有替他介绍的意思,径直推着轮椅到产房门口,道“姐姐,安先生来了。”
并不等里面的回答,弯腰将轮椅托过门槛,自己也跨了进去。
产房也分内外间,外间丫头们无声忙碌着,烧着热水,煮着药,准备着干净的棉布。
赵恒推着安然到里间门口,依旧是那句“姐姐,安先生来了。”
也许是因为一直以来,安然给他的信心太足,让他坚信赵忻不会有事,所以意外来临的时候,他才越发接受不能。
十五年前,他搬出宫,姐姐抱着他,哭的肝肠寸断。
九年前,姐姐远嫁蛮夷,他追着她的车队,跌跌撞撞的跑了十几里。
如今他终于长大,领着大军将姐姐从蛮夷手中接回来,却又面临更让人绝望的生离死别。
里间的产婆太医掀了帘子,一一出来,和外间的丫头婆子们一起,无声无息退到了产房外。
在他们看来,现在的确到了交代后事的时间。
赵恒推着安然进门。
产床边上设着屏风,屏风外只能看见赵忻的脸和肩膀。
那是一张全无血色、仿佛被水洗过一般的脸,头发湿淋淋的贴在脸颊上,一双眼睛漆黑黯淡,仿佛失去了所有光芒。
赵恒看的心里难受,道“我去找安允儿。”
他一直在等安允儿开口,甚至已经数番暗示,但安允儿一直没有反应。
安允儿有药,安允儿能救赵忻这些毕竟只是安然的一面之词,安允儿只要摇头否认,他们就会连最后一丝希望都失去。
他其实自己都不信这种情形下,安允儿真的能救的了姐姐有人能救得了姐姐
赵忻摇头制止,一双黯淡的眼睛看向安然,道“此时此刻,先生还是觉得,赵忻能活”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虚软无力,仿佛吐出的每一口气,都是生命中最后一次呼吸。
安然毫不犹豫的点头“能。”
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赵忻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道“知道我,为什么要见先生吗因为,全世界都觉得,我要死了,只有先生,觉得我能活
“全世界,都希望我去死,只有你们,希望我能活”
赵恒涩声道“阿姐。”
“小时候,”赵忻低声道“他们叫我,孽种,就算披上嫡公主的皮,也改变不了,母亲未婚先孕的事实
“让我,和亲蛮夷,又说我是,大雍之耻,所有雍人之耻
“阿恒接我回来,说我,不守妇道,坑害夫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我怀,怀夷王之子,说我,说我”
她气息微弱,话到一半便说不下去了。
“阿姐,”赵恒哽咽道“何必理会这些人的胡言乱语,我们自己过得好,就好了。”
“怎么可能不在乎”赵忻双眼已经半阖,喃喃道“怎么可能不在乎我只是,不许自己在乎罢了
“全世界都希望我死,我又怎么能活”
安然默然片刻,道“我去叫安允儿。”
果然生孩子,会把最软弱的女人变得坚强,也会把最坚强的女人变得软弱。
“安先生,”赵忻道“赵忻有一事不明。”
你可以在生完之后再问的安然心里叹了口气,道“公主请讲。”
赵忻道“安先生,我知道你、你和”
“阿姐,”赵恒道“我替你问。”
转向安然“你和安允儿之间的恩怨,已经不能用不喜欢三个字来形容为何你要告诉我们,安允儿是姐姐的贵人你应该知道,若她果然能在这种情形下救了姐姐的性命,无论她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只能将她当做救命恩人相待,很多事,只能无条件站在她一边到时候,你又如何自处”
“因为,”安然笑笑,看着赵忻,轻声道“因为我是升斗小民,因为我命如蝼蚁。
“宁为太平犬,莫作乱离人。战争是上位者的游戏,它带来的荣耀、权势和财富,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我们所向往的,只有太平。
“太平,不让家园沦为废土,不让亲人变成枯骨,可以安安心心的种地、读书、吃饭、睡觉
“给我们带来太平的,不管是在边关浴血奋战的将士,还是去蛮夷远嫁和亲的公主,都是我们的恩人。
“公主,升斗小民安然,唯愿您太平安康、一世无忧。”
赵忻愣愣看着安然,忽然泪流满面。
“我没有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我不想去的我拿着剪刀,想把礼部送来的嫁衣,剪的粉碎,想把自己的脸划成碎片,想一刀扎进蛮王的胸口,让蛮夷的铁蹄,把这个不公平的世界,踩的粉碎
“我给父皇,给阿恒拼命的做衣服,不是害怕他们受寒,不是想对他们好一点,只是怕他们有一天,会忘了我
“那边的风好大,好冷”
她流着眼泪,絮絮的说着,被水洗过的眼睛却慢慢恢复光彩。
安然和赵恒安静的听着。
“先生,”许久之后,赵忻才道“我真的能活下去”
“能。”
“我的孩子呢,也能”
“能。”
赵忻脸上露出笑容,问“你说我的孩子,他会是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
安然道“他有黑黑的头发和眉毛,眼睛闭着,要到明天早上才会睁开,他眼睛不小,但很细,看起来就像被吹来的风迷了眼似的”
“阿恒”赵忻眼睛开始发亮,挣扎着要坐起来,又跌回去。
她撸下手里的镯子,伸直了手递过来,赵恒接过,递给安然。
“卦金,这是卦金阿恒说,你最喜欢撒谎,只有收了卦金,才不会胡说八道。你再说一次,他,我的孩子,是什么样子”
安然接过镯子,低声道“他的小名叫长生。他一生下来,就有黑黑的头发和眉毛,还有两颗小小的门牙,眼睛又细又长,很漂亮嘴唇很厚,鼻子很挺”
赵忻喃喃道“他长的,可真好看”
“是好看,”安然道“可是很黑。他刚生下来的时候,皮肤红红的,然后会越来越黑,越大越黑,怎么都养不白。
“他很孝顺,但不怎么听话,总是惹你生气。他喜欢读书,不爱习武,无论怎么逼他,他都不肯学
“他这一生,未必事事顺遂,但无论遇到什么坎坷,都有勇气越过他会成为草原上,最伟大和长寿的噗”
安然的声音戛然而止,愣愣看着胸前的血渍,迟了两秒才接过赵恒递来帕子,擦拭嘴角。
他吐血了,不,应该是“被”吐血了。
好,赵恒你可以的,为了让你姐姐相信,为了讨她欢心,把小爷我打吐血是吧这个仇小爷我记下了
“安先生”
“没事,”安然面不改色“不小心呛到了公主,不耽误你生孩子了,告辞。”
一个人的意志,真的会反馈到她的身体状况上,赵忻现在的气色,比他进来的时候,要好了许多。
不枉他背了那么大一段书。
赵恒推着他离开,里间的帘子一掀,安然就愣住了。
之前和他下过棋的青衣儒生正负手站在外间,见安然看见他,才一语不发的转身,出了产房。
安然扭头,看赵恒,无声问道什么时候来的
赵恒很早。
安然痛苦的抓头发。
终于明白赵恒为什么会悄悄给他一下了。
若刚才那些话,他是胡说八道的也就算了,偏偏大多还是真的要是真神成这样,还不用付出任何代价,他只怕一出去就要被人捆在火堆上烧了。
他以为只有赵忻和赵恒在,知道他们绝不会泄露今天的事,才敢乱说,谁知道真是x了狗了
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堂堂皇帝,居然听墙根要不要脸要不要脸
面无表情的出了产房,从杏儿怀里接过他的猫。
候在外面的太医、产婆、丫头,重新进入产房。
乾帝道“安然”
“是。”
雍帝一伸手,一个眼熟的明黄色玉佩出现在安然面前“卦金。”
安然默然片刻,伸手接过这个甩都甩不掉的烫手山芋。
“忻儿此次生产,结果如何”
安然平静道“母子均安。”
安允儿嘴角一勾,无声嗤笑。
母子均安
在这个没有剖腹产的世界,除非她出手,盆骨不开,十死无生哪来的母子均安
骗子果然就是骗子。
“好,”雍帝淡淡道“若是你算得准,这玉佩,你安心拿着。若是算得不准,朕砍了你的脑袋”
安允儿一楞,然后眼中露出难以抑制的喜色。
她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出手救人,什么时候出手救人。
这段时间,她自认对赵忻掏心掏肺,赵忻却只将她当下人般使唤而安然,他做过什么温泉庄子住着,无数好东西不要钱似的给他送去
这样的人,哪里值得她冒着暴露的风险去救
她有灵泉在手,出头只是时间的问题,何必一定要吊死在赵忻这颗树上何况她现在就有更好的选择。
可又有另外的念头时常冒出头来赵忻恩怨分明,如果救了她,以后肯定会对她刮目相看
大雍后宫没有太后,没有皇后,没有贵妃,赵忻这位安国公主,这个雍帝最疼爱的女儿,就是整个大雍最尊贵的女人
两个念头不断交替出现,直到听到这一句。
心中狂喜。
比起讨好一个怎么都“养不熟”的白眼狼公主,除去安然这个心腹大患当然更重要,她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安安静静等着,就能看见他人头落地
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好、更让人舒心的事吗
然后她听见安然说了一个“好”字,语气平静,然后看向她,眼神冰冷。
安允儿心脏狂跳。
安然瞥了她一眼就看向雍帝,道“我在京城还有一个亲人,若我死了,留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实在放心不下。求陛下在杀我之前,先杀了她,待我替她办完丧事,再死如何”
雍帝还未说话,他身侧的俊美青年就皱眉呵斥道“荒谬我大雍向来”
话未说完,就听见一个淡淡的“准”字。
作者有话要说 刘恒真名赵恒,刘恒算是化名,未免混淆,以后就都写成赵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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