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种田文十五
安然醒的时候, 不意外赵恒正坐在床边。
见他睁开眼睛,赵恒那张一惯生硬的脸也不禁露出喜色,正要说话,就被安然打断“先让我洗个澡。”
嗓子火辣辣的疼, 声音干涩的要命果然毒酒这东西, 是不能乱喝的。
赵恒无奈摇头, 扬声唤服侍的人进来。
这一洗, 就是接近半个时辰,赵恒站在浴池门口, 道“我数到三十, 如果你再不出来,我就进去了一、二、三”
房内一声愤怒的水响, 表示某个人还活着。
赵恒停了停,放慢了速度继续数“四、五、六十七、十八”
数到二十六的时候, 门被从里面拉开, 少年扶着墙站在地上, 怒道“洗个澡你催什么催”
他浑身黏答答的,像涂了层油似的,头发又长又脏, 偏身上还软趴趴的没力气他已经洗的够烦了,某个人还在外面一遍遍催
赵恒又一次失神。
温泉池虽然在屏风内,却依然有单薄的雾气透过来,眉目如画的少年赤足站在薄雾中,仿佛下一瞬, 就会随雾散去一般。
眼前忽然又出现少年无力的躺在自己怀里,口中涌出黑血的模样,赵恒只觉得心里一阵阵发慌,仿佛眼前看见的一幕,其实只是一场梦。
安然见他傻愣愣不说话,没好气道“能不能烦请国公爷帮我把轮椅推来”
赵恒这才发现他的狼狈,安然扶着墙,赤脚站在玉石铺就的地板上,头发湿淋淋的披着,还在向下滴水,明显仓促披上的袍子,已经被浸湿大半不由皱眉“怎么这样就出来了”
安然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是谁在外面催命似的叫。
赵恒见他脸色苍白、呼吸短促,实在不放心丢下他去外面台阶下推轮椅,索性直接上前拦腰抱了。
安然吓了一跳“喂”
赵恒不悦道“都是男人,矫情个什么以后上了战场,几百个人一起光着膀子冲澡,你还不活了”
安然咕哝道“我干嘛要上战场啊”
话不投机半句多,赵恒索性不理他了,将人安置在隔间的软塌上,头发捞起来,手按上背心“知道自己身子虚,还跑去泡温泉,泡温泉也就罢了,还不许人服侍,一泡就是小半个时辰到时候毒酒都没能毒死你,却在洗澡的时候被温泉溺死,才是大雍朝最大的笑话。”
安然只觉得背上那只手热气腾腾,烤的他浑身舒坦,就好像大冬天钻进暖烘烘的被子里一样,舒服的他只想叹气,道“大雍朝知道我谁啊哎别啊再烤一会儿,别这么小气嘛”
赵恒懒得理他,衣服烘干就收了手,用毯子将人胡乱一裹,令杏儿、小桃上前服侍,自己出去透透气。
安然趴在软塌上,让小桃给他擦头发,道“杏儿给我倒杯水。”
这堕落的生活若是再有个手机,有台电脑,人生就圆满了。
心中唤道系统。
这段时间如同卸载了一样,毫无存在感的系统秒回在。
安然道保护机制
他说的不清不楚,但系统显然明白他的意思,道不是,是赵恒把你给他的灵乳,用在了你身上。
安然沉默下来。
想也知道系统没这么好,当初他被钉在树上,血都快流干了,那个所谓的宿主保护机制,也没能让他的伤好一分一毫,最多维持不死罢了
这次他中毒将死,一觉睡醒除了身体格外虚弱外,并没有什么不妥原来是赵恒。
他在这个世界,最大的幸运就是遇到了一个赵恒,一个会无条件对他好的人。
救他性命,锦衣玉食养着他,价值连城的药,一盒一盒的找来给他用,信他,帮他,哪怕对面是雍帝,也毫不犹疑的站在他身边。
安然不觉得自己有资格被如此善待,从见到赵恒的第一眼,他就对他动用了催眠术,以求获救,后来跟在他身边,也存了利用的心思。
也许在赵恒姐弟看来,他对赵忻母子的援手,足以抵过他们为他所做的一切,但安然自己知道,事情不是这样的。
如果没有他这个变数,赵忻一样不会有事,甚至不至如此凶险。
赵氏姐弟如何着想他不管,但他自己却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他们的感激,否则这般行径,与安允儿何异
所以该回报的,还是要回报,只是他身无长物,吃的用的全是人家的,他又和系统闹着别扭,等闲不愿在它那里兑换东西,除了从安允儿那里敲诈来的灵乳,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只是没想到,才送出去的礼物,又被用在了他自己身上。
头发擦干,换衣服穿鞋,等收拾妥当,安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杏儿她们给他备的,并不是家常或会客的衣服,诧异道“怎么,要出门”
杏儿道“国公爷没跟您说吗咱们今儿搬回京。”
“搬回京”
他要搬家这种事,他自己居然最后一个知道而且还是临出发才知道
“国公爷说,您现在是官身,不能长住城外,已经在京里给您备了住处。”
安然翻了个白眼鬼的“国公爷”说,赵恒的性子他还能不清楚,怎么会不顾他刚刚苏醒,就逼着他挪窝,去做那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
八成又是雍帝的意思。
一路无话,马车进了京城,却没去定国公府或安国公主府,而是进了一个陌生的院子,里面收拾的倒也不错,亭台楼阁掩映在苍翠的林木间,水榭回廊在月洞门外忽隐忽现是他喜欢的格局。
下了马车,两个陌生的青衣小厮上前,服侍安然坐上轮椅,赵恒道“我先去主院等你,说完话过来找我。”
转身离开。
青衣小厮推着安然进了一处水榭,然后悄然退下,水榭里,早有一个人在等他。
“陛下。”
雍帝从书卷中抬头,看向他。
少年坐在轮椅上,怀里抱着他的猫儿,头发漆黑,脸色苍白,睫毛很长。
“冷”
四五月份的天气,最热的时候连夹衣都穿不住,十五六岁的少年却还披着狐裘。
安然嗯了一声。
雍帝默然。
安然的来历,他是清楚的,数月前身受重伤,命悬一线被赵恒救回来,原就元气大伤,如今又喝下皇室秘制的毒酒,能捡回来一条命已经是奇迹了,骨子里怕已是千疮百孔。
“这宅子荒废了几个月,”雍帝道“你昏睡的这几天,工部加派人手,也只把主院附近修葺出来,其他地方还在收拾,你将就住吧。”
安然四下看了眼,发现还好,并没有杂草藤蔓满地的情形。
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雍帝道“前户部尚书的府邸,如今是五官灵台郎的官邸。”
户部尚书的府邸,难怪修的这么好给他一个七品芝麻官做官邸,规格略高啊
安然问“前”
雍帝道“数月前,被朕抄没家产,合家流放。”
从位极人臣,到阶下囚,就是这么简单。
安然刚刚才死过一次,哪会被这个吓到,四下打量,问“有温泉吗”
雍帝无语了“你就关心这个朕怀疑你之前十几年是怎么活过来的”
在山沟的土房住了十几年,如今到了京城,居然挑剔尚书府没有温泉
安然撇了撇嘴怎么活过来的各种娱乐项目躺在床上就能享受,天南地北的美食随叫随到,空调暖气,二十四小时热水闲着无聊了,想绕地球一圈,也就几张飞机票的事。
土包子
咕哝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嘛”
不是他娇气,而是以后他怕是要被“监视居住”了,没有温泉池的活水,他怎么解释沐浴露的事儿说他生来自带体香,连洗澡水都被他熏香了连乾隆爷的香妃都不带这么夸张的。
他低声咕哝,声音里带了几分委屈,这洞悉天机的少年,第一次在雍帝面前,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雍帝看着他,少年气色很差,连嘴唇都透着苍白,一惯清澈的嗓音也带了几分沙哑,唯有一双眼睛,越发漆黑幽暗,让他没来由的心一软,轻轻一拍扶手,站了起来,负手看着远处,漫不经心道“既然活下来了,就好好活着吧”
这算是许他活下去了安然低低的应了一声“是”。
又问“公主殿下还不知道吧”
他的演技可是练过的,若他们瞒的好,当时就找个由子带赵忻回京,赵忻应该还不知道他喝的,是实打实的毒酒。
雍帝皱眉,不悦道“朕的女儿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无需你如此保护。”
安然道“我只是觉得,公主该受的罪已经受过了,有权利娇弱。”
雍帝不语,安然继续道“再说了被女儿憧憬期待着的时候,做父亲的,往往不好意思做让她失望的事。这样下次皇上再想杀我的时候,说不定就不会这么果断了。”
雍帝轻哼一声,道“你果然是不怕死。”算计他的话也敢当着他的面说,且还是胡说八道那个时候,他已经快要死了,还会去考虑什么再想杀他
安然默然片刻后,低声道“其实是怕的。”
人,哪有不怕死的呢
雍帝沉默下来。
他当然知道安然怕死,他就是以为他太怕死,才会在这一场博弈中,输的彻底。
死了一次的安然,自然也算不得赢家。
他让人彻查过安然的事,知道他曾被人折断手脚,用短刀刺透胸口钉在树上,知道他将自己从树上拔下来,用唯一完好的手,拖着残破的身体收集落叶,点燃篝火求生
知道他以为赵恒无意救他时,依旧没有放弃没有怨怼,而是央求赵恒将他搬到路边,让别的好心人来救
谁能想到,一个这样不顾一切活下来的人,竟然会在低头和死之间,毫不犹豫的选择去死
他承认,他对安然起过杀心,因为他的本事太过诡异,因为他对赵恒、赵忻的影响太大,因为他有动荡他江山的能力但是,他还没有老到,觉得自己折服不了一个区区少年的地步。
不过是用惯了的手段,算不得高明。
先以双腿为由,定少年一个欺君之罪,而后以言语逼迫,让他以为自己有必杀之心,再然后,看在安国和长生的份上,勉强赐给他一条活路
他相信,如安然这样的人,无论如何艰难,都会选择活下去,所以言语才极尽苛刻,务必第一次就让他彻底低头,而后的尊重和厚待,才会让他惊喜和感激。
与其说这是一次选择,倒不如说是一次敲打,他话虽说的难听,但他的子孙,又岂会真的折辱这少年便是他身边真正的奴才张全,那些人不一样对他客客气气何况是能力诡异的安然
只是万万没想到,少年几句问话之后,没有苦苦央求,没有让赵恒赵忻替他转还,而是毫不犹豫的将毒酒一饮而尽,让所有人猝不及防,包括雍帝自己。
偏这少年在毒发垂死之际,还强忍剧痛,安抚他的女儿,不让她被他这位父亲的绝情所伤
时过境迁,少年再度死里逃生之后,在他面前低声说“其实是怕的”。
雍帝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沉默许久后,才道“有些事,朕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反悔,但还是要问一句你是不是早就算出一切,才会将救命的药提前交给老四”
想起安然的规矩,随手从腰上解了个东西下来扔给他,道“朕要听真话。”
安然接过“卦金”,道“真话就是,第一,我只知道那里面的东西能治伤,并不知道它可以疗毒,第二,我没想过国公大人会把它用到我身上。”
雍帝看了他一阵,道“罢了。”
不管他这次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就这样吧
却不知安然虽然没有说谎,但他选择喝下毒酒的时候,是知道自己大概率不会死的,所以那些话,并不只是为了骗过赵忻。
他身后还有个系统,就算没有机会兑换疗毒的药,有宿主保护机制在,或者给他换个身体,或者保他一口气不死。
若是前者,他正好摆脱眼下的尴尬局面,若是后者,他就要考虑,活下来之后的事。
他选的是死路,不是说喝下毒酒不死,这件事就过去了,一杯不成还可以再来一杯,毒酒不死,还可以砍他的脑袋
所以强撑着一口气,趁雍帝震惊意外的时候,寻一条活路。
虽然接了圣旨,口称“效忠皇家”,给足了雍帝面子,但他口中的“效忠”和雍帝所说的“效忠”,却全然不是一回事。
“效忠皇室,为赵氏家奴”与“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区别。
他知道雍帝对他最大的顾虑是什么,雍帝那句“赵氏血脉,朕之子孙,个个都是你的主子,都能让你俯首听令”,看似折辱,却另有深意有这句话在,就像把他放在了镁光灯下,试问他的“主子”如此之多,哪个“主子”,敢放心和他结党营私,图谋不轨
是以他那句“但凡皇室子弟上门问卦,只要我知道的,必如实相告”,也有异曲同工之妙有什么机密事,勿要来同我说,否则旁的皇室子弟上门,我可是要“如实相告”的。
和这句话比起来,其他都是末节。
听到“罢了”两个字,安然终于放松下来,知道他这条小命,算是真的保住了。
本以为他此番活下来,乾帝先前答应的事,就算不会反悔,也会重新定下规矩,不想竟然全盘答应。
正事说完,雍帝神色略缓,道“陪朕下盘棋”
安然善解人意的问“陛下是想赢,想输,还是平局”
雍帝“”
这是在拍马屁呢,还是懒得支应他
道“前儿刘老蔫儿吐血了。他年纪大了,御医差点没救回来,有功夫你陪他下盘棋,否则他这条老命,怕是要折在里面了。”
吐血下棋
安然迷糊了一阵,才想起这事儿,八成是他那一局残局惹得祸,只是东西又不是他让送去的,道“皇上,我若是陪他下棋,只怕会更糟。”
雍帝无语,道“你就不会让他赢一次或者干脆把你那盘破棋摆完”
安然道“那我摆摆看。”
反正他是不见那个刘老蔫儿的,只侧面了解几句,也知道那老头儿特讨厌神棍这种人,何必自己找不自在。
两人说不到一块,雍帝准备走人,道“朕也该回去了,你接了圣旨,莫忘了身上的差事。”
安然应了一声,又想起一事,问道“皇上,我能不能把你送的玉佩戴在身上”
乾帝道“朕说过,玉佩是给你在别人面前耀武扬威用的。”
不戴着,怎么耀武扬威
正要迈步,安然又问“那我的温泉”
乾帝不耐烦道“有没有朕也让他们给你修一个还有什么事没有一并说完”
都是些什么鸡毛蒜皮的事儿戴不戴玉佩要问他,房子有没有温泉要问他他到底是皇上还是他安然的管家
“没有”安然忽然“啊”了一声,改口道“有我要告御状”
终于有件像样的了,乾帝神色微肃,问道“你要告谁”
“金文耀。”
乾帝花了五秒才想起这个名字,好一阵无语“这种事,你找老四或安国,随便一句话就办了,你跑来告什么御状更何况你是官,他是民,天底下告御状只有民告官,哪有官告民的”
百姓求告无门,才会来告御状,你这儿瞎凑什么热闹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结果比鸡毛蒜皮还鸡毛蒜皮。
“不行”安然道“我就要告非告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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