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元白顺着溪流搜寻,深深感受到这位“小师叔祖”的不靠谱。
迷路也就算了,连地标都说的稀里糊涂。
小溪是有了,但不认识的树这里到处都是树,谁知道哪一棵他不认识至于像癞蛤1蟆的石头看多了觉得哪块石头都像癞。
人没找到,倒是在外面甚是珍贵罕见的草药很是采了几棵,皆年份久远还顺便宰了几只毒虫。
从目前看,这个秘境不算凶险,且资源丰厚,但更大的可能是因为他们还在边缘地带正如舒明杰所言,封存了近万年的地方,谁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模样,便是孕育出绝世凶兽也不是不可能。
修真者脚程快,季元白不多时便到了溪流的源头,一处山腰的涌泉。
不得已只能原路回转,那边安馨儿也一无所获,两人顺着溪流继续向下,反正同巨树方向一致,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元白,”安静走了一截,安馨儿终于开口“之前你不是问”
见季元白神色有些恍惚,话音一转“你怎么了”
季元白脚步渐缓,向四下搜索的更仔细,口中却道“没事。”
又是那种,毫无缘由的,却又仿佛发自灵魂深处的渴望若说之前是被少年姿容所摄,那现在呢他甚至连人都没有见到,这种感觉到底从何而来
见他脚步越来越慢,安馨儿皱眉“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季元白摇头,道“你刚刚说,我之前问的什么”
安馨儿抿了抿唇“我忘了。”
季元白没有追问,顺着溪流一路细细搜寻,却直到心中的躁动渐渐平息,也没能找到那个人。
直到感觉彻底消失,季元白停下脚步,转身向后望去。
安馨儿走出一截才发现他停了下来,转身道“你到底”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顿时愣住。
他们方才顺着溪流,从一座石山脚下经过,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但此刻回头一看,那座石山,竟像极了一只大张着嘴的蟾蜍。
还有一块长得像癞蛤1蟆的大石头如果真是这里,那这块“石头”,也未免太大了。
安馨儿有点想骂人,那个凤非凤,也太不靠谱了,若直接说是座山,她不等季元白过来,就该找到了
转头看向季元白,却只看到他跃向山顶的背影。
作为“石头”,这蛤1蟆确实大了些,但作为山,却只是座小山,且通体石质,一目了然。
山顶没有,山脚没有,扩大范围去找,还是没有。
“或许只是巧合,如果他真的在这儿,我们看不到他他也该看到我们了算了,走吧”
季元白摇头,记住周围的地形,而后闭上眼睛,调整方向,一步步慢慢向前。
安馨儿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索性闭嘴,脸色阴沉。
季元白慢慢走了一段,忽然蹲了下来,手抚摸地面,忽然仿佛抓到什么,猛地一扯。
一块无形的“幕布”被他扯了下来,化作烟雾般的轻纱,轻纱下,红衣黑发的少年睡得正香。
季元白也不起身,就在他身边坐下,心中平静而安宁。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像着了魔似的想靠近这个少年,甚至不愿、不敢,去深想其中的原因。
安馨儿看着那一坐一卧的两个人,目光冰冷。
这种画面,她前世看了太多了。
两个人,明明隔着火堆,隔着她,明明别说对话,连个眼神都没有,明明和她关系都更亲近,可她偏偏觉得,自己才是格格不入的那个人。
季元白从腰间掏出对讲机,连线舒明杰“找到贵派小师叔祖了。”
对讲机里传来好几个声音,都大大的松了口气,七嘴八舌问个不停,舒明杰强令他们安静,才道“小叔祖他没事吧有没有受伤你们现在在哪儿”
“睡得正香,应该没有我们在”
秘境中无日月星辰,辨别方向只能靠标志性建筑,季元白和舒明杰确定各自的方位以及定下汇合地点,就很花费了些时间,待按断通话,就看见原本熟睡的少年坐了起来,似乎还没睡醒,略带懵懂的看着他,一双黑眸在近距离看,更是摄人心魄。
哪怕已经不是第一次,季元白依旧有些失神,缓了缓才拱手道“凤公子。”
“原来是你啊,”安然道“小贼。”
任谁被称为小贼都不会高兴,季元白挑眉“我们认识”
“就是不认识,你才是贼啊”安然闭上眼睛,神色安宁,睫毛纤长“我能感觉的到,你身上,有我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如同我的性命一般既不认识,我怎么会把自己的命给你你不是贼是什么”
“你听不到吗”他伸手,手指点向季元白的胸口“它在叫我,它想回来呢”
季元白受到惊吓似得起身后退,避开少年白皙修长的手指,看向安馨儿,心里已经激起惊涛骇浪。
安馨儿的反应比他还要激烈,脸色苍白宛如死人。
季元白的目光落回少年身上,声音干涩“你丢了什么”
安然已经睁开眼睛,满不在乎的笑笑“死过一次,不记得了。只记得疼。”
季元白闭了闭眼“栖梧前辈他,也不能让你想起来些什么”
“师傅他懒得管,”安然耸耸肩“说是等我修为上去了,自然就想起来了。”
“你叫栖梧前辈师傅他不是你父亲吗”
“我是人,他是凤凤凰一族的繁衍,同人是不一样的。”
我是人,他是凤季元白再无侥幸,看向安馨儿,无声质问。
安馨儿艰难点头。
竟然真的是他季元白忽然想笑。
他先前灵根受损,修为眼看再次不保,挣扎了几个月,也渐渐想通了能有机会破茧成蝶,手刃仇人,已经是邀天之幸,他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天下凡人千千万万,他季元白,凭什么就不能是其中一个
凡人也罢,仙人也罢,坦坦荡荡过完此生便是。
他甚至已经在凡人的城市,买了一家店,准备开家面馆那一场变故,让他家破人亡,身边再无一个亲人,他最难受的时候,就去给自己煮一碗鸡蛋青菜面,当热气腾腾的面和着眼泪一起吞进肚子,身子就会慢慢暖和过来,慢慢感觉到自己身上,还有几分温度。
他开的面馆,不卖别的,只卖他娘亲生前最喜欢的鸡蛋面,他的手艺已经越来越好了,煮的面,也越来越有娘亲的味道
已经准备归于平淡,已经将后半生计划好的时候,安馨儿来了,不由分说给他喂下灵丹,让他运行灵力激发“药性”。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不仅修为尽复,灵根纯粹也更甚从前,且因为这一场周折,心性大有长进,已有结丹之象。
他不是傻子,早在“药力”激发的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不对,这根本不是药,而是灵骨用修士灵根凝炼出的灵骨。
用灵骨洗炼灵根不是什么秘密,但在修真界却极为罕见,只因凝练灵骨要求过于苛刻。
其一,灵骨只能修士自愿凝练,且过程痛苦万分。期间只要稍有悔意,或因忍受不了疼痛而放弃,都将前功尽弃。
其二,灵骨主人修为必须在练气之下,筑基之后灵根成型,再无凝练可能。
其三,灵骨主人资质必须在被洗炼之人之上,否则便是用了,也只能适得其反,资质不升反降。
其四,灵骨凝练出来之后,须在三刻钟内使用,时限一过,便成凡骨一块。
试问,哪个资质超绝之人,没有一个绝世强者的梦,谁会甘愿牺牲自己去成全别人
何况抽取灵根十死无生,期间的痛苦更令人生不如死。
以前也有修士,为求长生,四处寻觅资质超绝的孩童,教授其修行之法,待他踏入练气期后,便以其家人为质,逼其凝练灵骨只因过程过于痛苦,往往屠其满门,将对方活活折磨死,也不能成功
且这种行径因过于残忍血腥,为修真界不容,一旦发现,必全力诛杀。
季元白自认心狠手辣,对仇人,抽筋挖骨的事他也做过,但为活命伤害无辜的事,他不做。
看着为他的恢复欣喜不已的安馨儿,一个“谢”字却如鲠在喉,始终吐不出来。
他一次次问安馨儿,他用的,到底是谁的灵骨,她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才取到手,但安馨儿却始终不肯开口,只一句个中因果,我自承担就好,你又何必多问
可属于旁人的灵根就在他的身体里,无时无刻不在替他积攒灵力,淬炼筋骨让他怎么能不问
安馨儿说,个中因果,她自承担现如今,因果找上门来。
难怪她一见这少年就神色大变,难怪她看见栖梧上人,跟见了鬼似得
季元白甚至想笑,坏人性命,抽人灵根,竟然抽到天下第一人的宝贝儿子身上了。
也算是报应。
难怪他看到这少年就想亲近,原来不是他被少年吸引,而是他身体里的灵根,想要回家
苦笑一声,重新在少年身边坐下,问道“若你的东西确实是我偷得,你待如何”
“不知道,”安然从空间变出一盘葡萄似的水果来,摘了一颗塞进嘴里,将盘子放在地上,朝季元白推了推,道“等想起来再说吧”
季元白看着被推到自己身前的水果,倒是平静下来,伸手摘了一个,咬一口,香甜的味道在口腔中弥漫,体内灵力活泼泼的开始自行运转不愧是栖梧上人唯一弟子,别人梦寐以求的灵果,他拿来当零嘴儿。
季元白抬头,看着少年的眼睛,道“不用想,我告诉你就是我夺走的,是你的灵根。”
安然“哦”了一声,没有说话,又塞了一颗果子在嘴里。
“凤公子,”季元白只当他没听明白,提醒道“我说,你的灵根,是我抽的。”
“嗯,我知道,你刚刚说过了,”安然头也不抬“你拿走了我的灵根然后呢是要把灵根还给我,还是杀人灭口”
季元白苦笑,道“我已是筑基巅峰,灵根早已定型,无法再凝结成灵骨了。”
安然“哦”了一声,道“那是要杀人灭口吗”
季元白道“待出了秘境,我便去找栖梧上人请罪,届时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就是。”
“何必如此麻烦”安然道“我现在已经算不得人了,即便拿到灵根也用不了。”
从空间取出一颗绛紫色的小草“既然用不了,毁了就是焚筋草,吃了它筋脉尽毁,此生再无修炼的可能,只能做个体弱多病的凡人”
递向季元白,笑笑,道“吃么”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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