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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赵府的马车,顺利地进入了建业城。

    流民逼近京城的消息,此刻已经传开,街巷中民众惶乱,急着聚集家人、关门闭户。往日最繁华热闹的西市,开始有大批的商贾驱赶牛车马车,将商铺和摊位里的货物转移到安全的所在。

    一时间,街上人马拥堵,一片混乱,昔日熙攘、碾落狼藉。

    幸而有几名府卫一路护送,赵府的马车得以挤过人潮,艰难抵达了皇城外。可这时神策军和骁骑营正交接着皇城戍卫的工作,忙作一团,莫说寻到李氏的兄长,就连找个能传话的人都很困难。

    前去传话的府卫,返回禀道“现在是神策军的人在守皇城,都推说不认识骁骑营的人。属下告诉他们三公主就在车内,反被他们嘲笑,说每天都有人跑到皇城门下自称皇亲国戚”

    李氏身怀六甲,一路颠簸,早已动了胎气,却又不想吓到几个孩子,此时强忍着痛,吩咐道“那你再去寻骁骑营的人,多找找,总能找到”

    阿渺从前见过黄昭容怀七皇弟时的模样,知道有了宝宝的人受不得冲撞,也因为担心李氏悲痛忧惧,才没有把之前在富阳关看到赵将军被同僚暗杀的事说出来。此刻她听府卫提到神策军,心中猛地闪过一道光亮,喊住府卫“你带我去见那些神策军的人。”

    李氏不知阿渺意图,劝阻道“军人粗鲁,殿下金枝玉叶,岂能屈尊亲自去见”试图撑起身子,“还是让妾去跟他们说说吧。”

    “我不怕的跟流民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没怕。”

    阿渺瞧着李氏脸色煞白、说话气促,显然急需休息,而自己至亲之人就近在咫尺,绝没有不亲自尽力一试的道理,“夫人且让我试试。”

    说着便迅速地撩帘下了车,让府卫领自己,来到皇城门前的驻兵处。

    神策军的军长,正指挥着士兵,七手八脚搭建着用于防御的拒马障碍,见府卫去而复返,一脸的不耐烦,抬手冲他挥推,“圣上御令,禁封城门我不管你是哪家将军大臣的仆役,再在这儿晃悠,就别怪我动手了”

    阿渺微微吸了口气,走上前,扬起小脸,“这个你认识吗”

    她将陆澂给自己的那块玉牌,高高举起。

    “我是大齐公主萧令薇,这令牌是庆国公世子陆澂给我的。你们若认得这令牌,就即刻开门,让我回宫”

    之前的两次经历,让阿渺渐渐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公主身份,在宫外似乎并不怎么好用,尤其对着士兵之类的人,明显是庆国公这三个字更有威慑力一些既然陆澂说过,玄武营和神策军的人都认得这块令牌,那她索性就把陆澂和自己的名号一起报出来,终归能有一个管用吧

    果不其然,神策军领队之人一见那令牌,神色立刻严肃起来。

    “公主殿下”

    阿渺走失之事,并未广泛流传,且神策军一直驻守京城,是以无从知晓。但是庆国公府的令牌,却是军中奉若神谕之物,不敢不敬。

    军长迟疑一瞬,示意左右跪地行礼。

    “末将失礼,请殿下恕罪”

    阿渺心中五味杂陈,慢慢收起令牌,“你们起来吧。快些送马车进宫城,我就不生气了。”

    军长躬身谢恩,吩咐部属打开城门、护送公主车驾回宫,自己则快步越过拒马,行至外围,召来亲卫低声道“速去禀告陆公”

    进了皇城,马车一路驶抵北宫门。

    宫门处的禁军和侍官,是认得阿渺的。乍见到公主一身衣裙脏破地出现,众人惊讶万分,一面找人疾往宫中传信,一面扶着阿渺下车,为她传唤侍从与肩舆。

    阿渺记挂着母亲和五哥,恨不得立刻就飞去相见,嘱咐侍官好好安置赵将军家人,自己也不等肩舆了,径直拔腿就往寝宫方向狂奔而去。

    只不过一日一夜的分离,却好似沧海桑田般的漫长

    纯熙宫中,被御医施了针的萧劭,幽幽转醒,见母亲侧身坐在榻边,双眼红肿、神色憔悴。

    “阿娘。”

    萧劭的意识尚有些微弱,支肘撑起身,觉察到自己身处皇城寝宫,视线游移一圈,随即问道

    “阿渺呢”

    程贵嫔闻言,眼眶愈加泛红,装作低头为儿子掖被角,低声道“你觉得怎么样头晕不晕”

    萧劭心思敏锐,见母亲刻意岔开话题,便随即有了猜测,握住程贵嫔的手,“阿渺怎么了”

    程贵嫔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沉默片刻后,将阿渺失踪、以及军营后继发生的诸事,一一告诉了儿子。

    末了,泣道“都是阿娘的过错不该逼着你喝那碗药的。”

    当时见那军医恭敬认真、玄武营的张将军又温文儒雅,便不曾起过猜忌,加之担心儿子病情,遂不顾萧劭的犹疑,催着他饮完了那剂汤药。

    萧劭听闻阿渺失踪,顿觉心头一空,浑身的血液凝结出冰寒,又是愧疚又是悔恨恨自己不该让阿渺出去寻人,悔当初思虑得不够周详,只想着不让母亲担忧,对她刻意隐瞒自己的担忧与猜测,反而让事情变得更糟

    “阿娘勿要自责,一切都是孩儿的错。”

    萧劭竭力抑住情绪,撑身下榻,“我去把阿渺找回来”

    他落马时跌伤的肩骨刚刚正位不久,猛地一使力,伤处顿时剧痛不已,人差点失了平衡、滚落下榻。

    “劭儿”

    程贵嫔连忙扶住儿子,“你别着急,刚才圣上已经答应,会再派禁军去寻阿渺的”

    她一心指望着圣上派兵去寻阿渺,可事实上,萧景濂似乎比她更心慌意乱,匆匆赶至后宫不像是为了探视儿子,倒更像是急于逃避前朝、求一份喘息平静的机会,到最后,反而被哭哭啼啼的嫔妃们弄得更加心烦

    为了打动帝心,程贵嫔不惜松口,主动提及阿渺与风闾城的婚约,萧景濂这才冷静了几分,允诺会让禁军再出城寻人。

    一想到此,程贵嫔也辨不清心中到底是释然了几分、还是愈加的悲苦,紧紧拥住儿子,低头藏起了泪眼。

    就在这时,寝外突然有宫婢欣喜出声

    “公主”

    紧接着,阿渺小小的身子,像风一般地奔了进来,脸颊通红,大口喘着气,连呼吸都来不及平复,便一头扎到了榻边的程贵嫔怀中。

    “阿娘”

    程贵嫔和萧劭皆是震惊不已,怔忡一瞬后,方才回过神来。程贵嫔紧紧将阿渺搂住,不肯放松丝毫。

    萧劭也费力撑起身,伸手抚上阿渺发顶,确认自己并非身处梦境。

    他向跟进来的宫婢问道“是谁送公主回来的”

    宫婢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阿渺一路疾奔入内,竟是赶在了去御前禀报的内侍前面,先一步抵达了萧劭的寝宫。

    她从母亲的怀中抬起头,急切说道“是富阳关赵将军的夫人送我来的富阳关的赵将军,其实是被玄武营的人杀的那些流民,也是看见了官道上被杀的人的头,才变得很愤怒的”

    阿渺顺序颠倒、焦虑急切地向母亲和哥哥讲述着自己的所见所闻。

    萧劭眉目沉郁,沉吟片刻,又追问了阿渺几处细节,抬眼对母亲急道

    “我们必须马上去见父皇”

    齐帝萧景濂从纯熙宫出来,回了自己的寝殿。

    这些日子一直伴驾的程宝华,蹑着莲步而至,柔柔地倚到皇帝的身畔,抬起皓腕,将凉凉的指尖抚上他的额角,娇滴滴地唤了声“陛下。”

    宝华年方十六,生得容貌明艳、冰肌玉骨,一头乌发更是光可鉴人。萧景濂自从在避暑的紫清行宫临幸了宝华,每每拥着女孩柔软的身躯、抚着她的一头长发,就觉得暑气消散、清香沁人,恨不得时时留在身边,就连御驾提前返京,也是只传了宝华一人随侍在侧。

    可今日萧景濂对着如此美人,再也提不起兴趣。

    内侍官一趟接着一趟,在圣驾前递送着消息

    “陛下,神策军已经撤至北宫门了。”

    “召玄武营入京戍卫的旨意,已经送出富阳关了。”

    “京城西市和永宁坊发生百姓践踏仇将军调了骁骑营的兵马前去维护秩序。”

    萧景濂撑着前额、眉头紧绞,烦躁却又无力地挥手摒退着侍官,直到一名急慌慌奔入的内侍带来了阿渺回宫的消息,萧景濂这才缓缓抬起眼来,神思微恍,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厄运连连的今时今日,竟然还能听到一个让自己略微松了一口气的消息。

    就在这时,皇后带着三皇子萧器和二公主萧令露,匆匆前来觐见。

    一向端庄沉稳的荀皇后,听闻了前朝与京城中的诸多变故,也不觉焦虑起来,上前行礼后、便径直谏言道

    “陛下,眼下建业局势混乱,不如暂且出宫南撤、去金麟城避一避”

    三皇子萧器也附和道“父皇,祈素教虽只是乌合之众,但之前江州失守,可不就正是这帮愚民所为父皇万不能冒险留在京城”

    萧景濂举棋不定。

    这样的念头,他其实也有过。可外面的局势到底有多混乱,值不值得他丢掉九五至尊的颜面、仓皇逃离,萧景濂的心中,一直还拿不准答案。

    和平盛世出生的皇子,长于金玉奢靡的温柔乡、居于万人之上的九重宫阙,看不见宫墙外的蝼蚁众生、艰难贫苦,他甚至连流民到底是何种模样,都无法想象。

    眼下灾民破关,京城混乱,可毕竟还有禁军、骁骑营、神策军的三层护卫。难道这么多训练有素的兵马,还挡不住手无寸铁的区区流民

    可这时,殿外一阵突如其来的轰隆震响,猛然截断了萧景濂的思绪。

    案上一盏琉璃博山炉,滴溜溜地滚落到玉石地砖上,霎那间摔得粉碎,亮晶晶的碎粒四下飞溅。

    几名内侍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

    “陛陛下,祈素教攻进皇宫了”

    萧景濂苦苦维持的仪态与表相终于破碎掉,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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