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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鸣水县是江阳府最不起眼的一个县。

    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玄同书院。

    而书院藏于东边的枫山之上,常年被山岚环绕。风景秀丽,日出之时更是美如仙境。

    太祖皇帝南下时,曾亲赐书院匾额,玄同书院一时盛极。不过后百年间,因各种原因又逐渐没落。

    不过底蕴还在。

    现在书院的山长是曾今闻名于世的儒学大家齐赞的后代齐嵩,曾在京中任职。而书院里的夫子也是有真才实学。

    书生们住在山上,只一旬能出来一次。他们讲究修身明志,潜心读书。日子过得也清苦。

    好在每次科举,书院也能有几个拔尖的走出江阳府,登临皇都。这也是书院夫子们的莫大安慰了。

    方问黎就在书院中任夫子。

    时至十一月末,枫山上红枫枯叶落尽。寒风瑟瑟,吹得创者青衫的书生们不愿在室外停留片刻。

    随着一声声悠远的钟响,书院课毕,也将散馆。

    方问黎忙完学生这次大课的文章批改,手上便没了事儿。

    他收拾收拾东西,等着学生散得差不多,才起身下山。

    书院曲径通幽,自成世界。其主要由讲堂、斋舍、先贤祠堂、藏书楼以及仓禀厨房构成。

    方问黎在山上有自己的住处,但住的时间不多。里面东西少,明年二月开馆之后还用得到,自然不用带回。

    将门落锁,方问黎沿着连廊出去。

    路上还有些没走的学生,见了他作揖行礼,叫了声“夫子”。

    方问黎“还不走”

    书生们垂眸不敢与他对视,暗自推着其中一个书生出来。

    此人就是班上功课最好的学生顾观茗。

    顾观茗无奈道“我们就等夫子您。”。

    方问黎率先往前堂走去“何事”

    方问黎在书院教学,虽不是顶顶严厉的那一个,但因人孤冷,显得不可接近。即便相处多年,学生们也有些怕他。

    顾观茗心里也有点发虚,但想着家里的吩咐,不得不从。

    他道“我们县上学子组织了个论辩会,于十二月初六在枫阳湖上,想请夫子做个判官。”

    方问黎“没空。”

    顾观茗一噎。

    他就知道,请人肯定不是那么好请的。

    他追上几步,声音里带了恳求“不耽搁夫子时间,只需小一刻钟。我们已经请了盛夫子、关夫子,咱文事斋的就差您了。”

    方问黎停下,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望着几人。

    顾观茗被看得心里发虚,藏在袖子里的手隐隐出汗。

    “可以。”

    短短两字,如听仙乐。

    “谢夫子”诸生齐齐拱手,喜于言表。

    顾观茗忙道“十二月初六,到时候我派人去通知您。”

    方问黎点点头,举步便走了。

    他一走,几个学生腿一软,嘘了口气。

    “为什么非得叫方夫子啊,以前不也没叫过吗”

    “你知道什么,有方夫子参与,这会的名气可就大了。到时候没准还有姑娘哥儿来看呢。”

    “听听,龌龊”

    “说得你不期待似的。”

    抛开了学生,方问黎下山之后径直回家换了一身衣服。出来时,阿修跟在了他身后。

    “主子,小鱼老板今日没来。”

    方问黎“嗯。”

    “那您出去做什么”

    “备婚。”

    “备婚”

    “备婚主子你要成婚了,和谁”

    方问黎不理他,直接去了布庄。

    “客官,做衣还是买布。”

    “可有红绸,成婚用。”

    老板一听,喜笑颜开。大客户啊成婚买红绸,绸缎可比寻常的棉布、帛布贵多了。

    “有的有的自然是有的您稍等。”

    红绸分好坏,上等的一金一匹的都有。

    县里卖布的铺子一般进的是中下等,毕竟鸣水县里富贵人家不多,那么贵的东西也能不积压到手里卖不出去。

    没一会儿,老板抱着布出来。

    “都在这里了。这有上等的,价高些,八钱一尺。中等的跟次等的各五钱一尺,二钱一尺。客官看看要哪种”

    方问黎眼中映照出正红,瞬间想到了哥儿穿着嫁衣的样子。他喉咙一紧,沉了口气。

    他动手摸了摸,修长的手指被红色衬得白如瓷,活像躲在阴暗里的鬼魅,不见生机。

    方问黎细细摸去,在心里比较。

    他并不觉得自己一个要成亲的大男人亲自来买红绸又什么问题,只一旁的老板嘴上的笑止不住。

    后头的阿修更是傻呆呆,还没反应过来自家主子是真的打算娶亲。

    问题是娶谁啊

    不是喜欢小鱼老板吗可是小鱼老板根本没答应啊

    还是说另有其人

    方问黎不知他所想,而是斟酌着选了中等那匹布。

    一匹布五十尺。这一下银子就去了二十五两银。

    待老板将布包好,方问黎又看向那匹上等的,道“烦请老板找最好的绣娘,用那匹再做一身嫁衣。”

    “只做一身”老板下意识问。

    寻常人家过来,做嫁衣多是用一匹布做的,也是一个好象征。

    “是娶小鱼老板吧。”阿修磨蹭过来,小声道。

    方问黎瞥他一眼。

    阿修立马明白,咧嘴傻笑道“那何不给你自己也做一身。”

    方问黎垂眸,忘了。

    他重新道“两身。”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写了尺寸的纸。

    这一手着实出乎意料,阿修看得张大了嘴。

    不是吧,他不就是没跟着主子去书院吗,怎么他连人哥儿的尺寸都有了

    阿修想着想着,隐隐看方问黎的眼神不对劲儿。

    主子变态这事儿他是知道的,就是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变态的法子摸清了这么私密的东西。

    这边买完,方问黎让阿修将东西带回去。

    他自己则往周家去。

    今日周氏医馆坐堂的不是周令宜,所以他去的时候人在家里。

    不过不巧,周家来客了。

    方问黎正打算告辞,但是被追出来周令宜拉着去了他的院子。

    “我说从流,你今日来得好。”

    方问黎字从流,是方外祖父早早给他想好的字。

    “你家有客。”

    “不是客。是我未来夫郎,不过先你一步走了,他家里人还留在这里商谈其他事。”

    方问黎“你未来夫郎干我何事”

    “啧。亏得我还想到兄弟你,简直一片真心喂了”

    “说说。”方问黎在院里找了个凳子坐。

    周令宜拉着凳子坐到他对面,手撑着膝盖身子前倾“宝泉村秦竹可知”

    方问黎“小鱼老板的好友。”

    周令宜拍拍胸口“呐,我那没过门的夫郎。”

    方问黎“你再说一遍。”

    “秦竹,我那没过门的夫郎啊。他可是小鱼老板的好友。就是可惜了,今日有个急诊我去了,回来的时候我那未过门的夫郎走了。”

    好在以前被方问黎拉去找小鱼老板买鱼的时候见过那个小哥儿,虽说不惦记,但乖乖一个坐在那里,他还是有好感的。

    “所以呢,你在炫耀”

    方问黎动了动身子,承认自己有点酸了。

    “你”周令宜都无语了。

    “我这亲事是我爹直接给我定下的,好在和我心意。你说说,我吃饱了撑的找你炫耀。”

    “我的意思是,你跟小鱼老板迟迟不成,需要有人在中间推一把。现在人送到了我手里,就是我未来夫郎。你又是我兄弟,你说我帮不帮你”

    方问黎看着他“谢谢,不过不用。”

    “不、不用”

    “你能行”

    “准备中。”

    “好吧,是我想多了。”周令宜换个姿势,问,“那你是来做什么”

    “有药吗同房用。”

    “哈你再说一遍”周令宜人都傻了。

    “你聋了”

    “不是,你夫郎都没影儿呢,要那玩意儿做什么”周令宜贼兮兮地看他一眼,“别又是拿来备着,一年复一年地放在那里落灰。”

    “不对,你说过今年能成”

    周令宜盯着他“打算怎么做”

    方问黎冷笑一声“你觉得我怎么做抢”

    “是你的话,不是不可能。本来你都等了这么多年了,早变态了。”

    “明媒正娶。”方问黎一字一字道。

    周令宜这才笑着站起来。

    他拍拍方问黎的肩“早该如此了不是,何必等那么久。以你的条件,县里大半人家都会同意。”

    “东西。”方问黎伸手。

    “我手里哪有自己去铺子里买。”

    “你做的好。”

    周令宜白眼一翻“现在知道我的好了。”

    方问黎“快点。”

    周令宜暴躁“催什么催正好留家里用饭。我做好了给你送去。”

    看他是真的没有,方问黎起身。

    “走了就走了”

    “不吃我娘回来了,亲手做的,还念着你来呢。”

    方问黎掸了掸衣摆,道“替我跟伯母说一声谢谢。”

    方问黎直接离开,没多打扰周家的人。

    宝泉村。

    日光落尽,在西边铺了一层橘红的绸缎。

    里正秦桩家的马车行驶到家门口,一家子人从里面下来。

    秦桩一身干净棉衣,背着手,脚步轻快进了家门。后头秦竹悄悄看了他一眼,拐了脚步直接往村里跑了。

    “阿竹”陶青鱼早在他家后头等着了。

    秦竹听声一顿,笑着跑去,又是熟悉地扑抱住人。

    “小鱼”

    “真去相看人了”

    “嗯嗯”

    “去我家说”

    “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