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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常风的手腕
    第191章 常风的手腕

    人都是有软肋的,官员也是人。

    锦衣卫善于抓住官员的软肋,加以要挟。

    儿子赵瑞虎就是赵向佛的软肋。

    常风命人将赵瑞虎先送往他的值房。他则在查检千户所等待赵向佛。

    押走赵瑞虎后,常风对徐胖子说“咱们一会儿在这儿见赵向佛,好像缺点什么。”

    徐胖子问“缺啥大枷、铁链还是刑具我去取来。”

    常风微微摇头“都不是。地面上缺点儿血渍。”

    徐胖子大惑不解“啥意思”

    常风问“诏狱里是不是关了个杀母杀父,十恶不赦的地痞”

    徐胖子答“是啊。那杂碎本来该关进顺天府大牢的。皇上听说了这案子气得摔了铜罄,他才有幸被关进诏狱。”

    常风点点头“杀父杀母的人,天诛地灭。咱们锦衣卫怎么折腾他都不为过。”

    “你去趟诏狱,给他放点血。放个两茶盅也就罢了,千万别放血放死他。过几日还要凌迟呢。”

    徐胖子问“常爷,你要那畜生的脏血做什么”

    常风道“这你不用管,去取来便罢。”

    徐胖子领命而去。几柱香功夫后,他手里端着一个小铜盆走到了常风面前。

    常风问“怎么放了这么多没给他放死吧”

    徐胖子答“放心,没死,只是晕了过去。”

    常风接过小铜盆,将血泼在了地上。

    查检千户所大堂内立马充满了血腥气。

    徐胖子问“常爷,你到底要干啥好好的青石板泼上血水,明早轮扫的力士清理起来多费劲啊”

    常风笑道“等赵向佛来了,你自然知晓。”

    不多时,赵向佛来到了大堂内。

    赵向佛敏锐的发现,大堂两侧站着的十名力士,腰间都悬着蝎子弩。眼睛都死死的盯着他。

    赵向佛故作镇定的看着常风“常爷,您深夜叫我来,是为了两名瓦剌部暗桩暴露被杀的事吧”

    说这话的时候,赵向佛搓了搓鼻子。他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低头一看,脚下是一大滩血迹。

    常风风轻云淡的说“刚在我砍了你儿子赵瑞虎三根手指。”

    赵向佛面色一变,全无刚才的镇定神色“常风,我艹你娘你凭什么砍瑞虎的手指”

    “我敢动我儿子,我”

    赵向佛作势要拔腰间的绣春刀。十名力士举起蝎子弩,将他围了起来。

    只要他拔刀,立马就会被射成刺猬。

    常风道“赵前辈,不要冲动。”

    徐胖子上前,摘下了赵向佛腰间的绣春刀。

    赵向佛大怒“常风,老子为了锦衣卫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你却要绝我的后”

    “早知如此,你当总旗时我就该寻个法子弄死你”

    常风微微一笑“我没绝你的后啊。赵瑞虎吃里扒外,我自然要剁他的手指。”

    “你还不知道吧。他勾结内宦李广、外臣刘璋,陷害李东阳、谢迁。”

    “砍他的手指算什么明日我还要在校场当着弟兄们的面,给他开膛破肚,看看他生了怎样的心肠呢”

    常风说这话时表情轻松,口气平淡。

    徐胖子听得头皮发麻开膛破肚常风这小子现在越来越残忍了。

    赵向佛怒道“你胡说,他什么时候勾结过李广、刘璋”

    常风笑道“砍他第三根手指时他供认的啊。李东阳、谢迁那两份子虚乌有的假档,是他放进私档盒子里的。”

    “茶房老汤谋杀管档百户高文泽未遂,也是他指使的。老汤亦是他灭口的。”

    “他说,所有的事情跟他爹你无关。全是他一人所为。”

    赵向佛愣在了原地。儿子是他的命。他投靠李广,图谋高位,除了因不得升迁的愤恨,另一部分原因就是想为儿子谋个好前程。

    常风道“子是子,父是父。儿子犯了错,我不会追究老子。”

    “明日我给他开膛破肚,警示卫内袍泽后,你可以接着当你的南司千户。”

    赵向佛闭上了眼睛,绝望的说“别杀他。勾结李广、刘璋,陷害李东阳、谢迁,都是我所为。”

    “他不过是听我的差遣,跑跑腿,传传话而已。”

    常风高声命令道“录供百户,开笔”

    “赵向佛,你承认李、谢的那两份假档是你带进档房的”

    赵向佛如实回答“是我打着给暗桩名册添名的名义,带进档房的。”

    “我往二人档盒里塞假档时,被高文泽撞见,就起了杀心。指使茶房老汤给他送毒茶。”

    “毒杀未遂后,我将老汤灭了口,扔在了城南乱葬岗。”

    “所有事都是我做的。跟瑞虎无关。要杀便杀我吧。”

    常风问“你为什么要背叛锦衣卫在乌斯藏雪山时,你多次差点丢命,都没有投靠那些雪山法王。”

    赵向佛九年来的不满在一瞬间爆发“你说为什么”

    “论资历,你、钱宁、石文义,哪个赶得上我”

    “如今你们三人全成了我的上司。”

    “我以前的同级孙龟寿、王妙心也都成了我的上司。”

    “就连以前的下属,只会画像的沈周,只会撒酒疯的张道士,只会嫖姑娘的徐胖子,如今都和我平起平坐了”

    徐胖子尴尬的一笑“赵爷,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嘛。”

    赵向佛没有搭理徐胖子,而是朝着常风怒吼“你待我不仁,我当然要不义”

    常风叹了声“你不得升迁的事,是我的错。”

    “我如今以左同知之身掌管锦衣卫,官做到这个地步,难免要厚此薄彼。”

    “袍泽们都是我的兄弟。官位却只有那几个。厚待了这个,就要亏待那个。”

    “我本认为你是信佛之人,不会在意官位。”

    赵向佛怒道“出来做官的,哪个不想升官难道你不想升官嘛”

    常风语塞。龟孙子二傻子才不想升官呢。

    赵向佛道“我做下的事,我全都认。只求你看在我多年立下的功,流的血份上,放过我的儿子。”

    常风点点头“成。我会放过他。供状记录完成了嘛”

    录供百户答“已记录完成。”

    常风道“赵前辈,你签字盖手印吧。”

    赵向佛在供状上签了字,盖了手印。

    随着指印盖在了供状上,替李东阳、谢迁彻底洗清罪名的事已经完成。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低调的处理此事。既能保贤臣,又不用在明面上追究李广、刘璋。

    赵向佛道“常风,你要凌迟我,给我开膛破肚,甚至给我上竹刑节节高,我都没有二话。”

    “但求你放过我儿子。另外,断指在何处扁鹊巷的王神医会断指重接术。”

    断指重接,并不是现代医学才能办得到事。

    明代书籍耳谈中,记录过这样一件事。

    黄陂百户江尉,奉命押送银钱入京。冬天时途经真定府,遇劫匪,被砍了两根手指。

    真定府的大夫,只能做简单的包扎。

    但大夫告诉他,京城有一名医,会断指重接术。

    他忍痛至京城,交接完银钱后寻到了那位名医。

    名医将断指对接在断口之上,涂抹冰脑、麝香等药材,再用薄夹板固定好。

    二十一天后,去掉薄夹板,江尉发现断指接活,接口处只留下一道红线而已。

    一句话,中医博大精深。

    想想当初力不从心的老庸相万安吧。倪进贤用一个方子帮他洗了洗鸟,他都能从一条蚯蚓变成一条活龙。

    言归正传。

    赵向佛跟常风索要断指。

    常风微微一笑“来啊,把赵瑞虎带上来。”

    不多时,赵瑞虎被带到了大堂。

    赵向佛一看儿子的手,两只手都完好无损,哪里被切了三根手指

    赵向佛质问常风“你诓我”

    常风叹了声“我不忍给一个立有大功的老前辈动刑,也不忍伤及他的儿子。”

    “没办法,只能诓你了。”

    赵向佛没有痛骂常风,而是拱手说了一声“谢了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常风道“锦衣卫一向是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你勾结了外人,卫里不能留你了。”

    “这样吧。我跟左军都督石文忠、前任兵部尚书马文升关系不错。”

    “我会让他俩联名给兵部递保举信,保举你调往大同边军,做个边军指挥同知。”

    “边军地位虽远远不及锦衣卫,好歹也算给你升了官。”

    赵向佛目瞪口呆“你不杀我”

    常风道“我不能再把你留在锦衣卫,但也不会杀你。”

    “说实话,我对你手下留情,不光是看在你往日功劳网开一面也是为了我自己。”

    “我若杀一个立有大功的锦衣卫老飞鱼,袍泽弟兄们会心寒。”

    “当大掌柜的,最忌讳寒下面人的心。”

    赵向佛道“可是,你若不在明面上治我的罪,李东阳、谢迁的冤屈就洗不干净。”

    “你要如何对朝野解释那两份栽赃密档”

    常风道“这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办法。”

    赵向佛朝着常风拱手,深深作了一揖“常爷,我欠你一次。今后若有机会,定当报答。”

    常风道“你们父子先去南司值房歇息。在明日早朝之前,你们不得离开锦衣卫半步。”

    赵家父子走后,徐胖子意味深长的说“慈不掌兵,义不养财。常爷,你是在放虎归山。”

    常风笑道“只听说怡红楼大同婆姨居多,没听说有扬州瘦马啊”

    “徐爷最近跟哪位识文断字的小瘦马学的,说话都是四个字四个字往外蹦”

    徐胖子有些发急“常爷,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再有两个半时辰就早朝了。你不究赵向佛,就没法说明白假私档是如何出现在档房的。”

    常风道“胖子,别急。且看我设下一桌鸿门宴。不对,应该叫稀泥宴。”

    后半夜,三更天,怡红楼。

    怡红楼的雅间内摆上了一桌酒席。

    常风坐在酒桌边打着盹。

    不多时,李广和刘璋在徐胖子的引领下进了雅间。

    二人皆是睡眼惺忪。

    半夜三更,请一个司礼监秉笔,一个工部冬官来烟花柳巷,自然不是那么容易。

    徐胖子给他们看了刘平、赵向佛供状的副本。二人这才不情愿的前来。

    常风睁开眼。李广骂了一句“请一个无根之人来青楼。亏你想得出来”

    “怎么,你要请我嫖姑娘我没那家什”

    常风笑嘻嘻的朝着李广一拱手“李公公莫怪。您都说是三更半夜了。京城里的酒楼都关了。”

    “也只有怡红楼这种地方还能摆酒宴。”

    说这话的时候,常风瞥了一眼刘璋。只见刘璋面露心虚之色。

    常风道“二位请坐。胖子,你先出去。”

    雅间之中,只剩下常风、李广、刘璋三人。

    一场三人对手戏开演。

    常风笑道“二位,刘平、赵向佛的供状副本你们都看了。”

    “你们栽赃的手段并不高明。说实话,要论栽赃,还得看我们锦衣卫的。我们那赃栽的嘿”

    李广一拍桌子“常风,别脱了裤子放屁了我们二人如今有把柄落在了你手里。说吧,你想要什么”

    刘璋战战兢兢的说“刘平胡说八道。赵向佛也胡说八道。那两份供状我们可不认。”

    常风道“好啊那明日早朝我就将两份供状公之于众。让百官评判供状的真伪”

    刘璋连忙道“还是别了。”

    李广也缓和了口气,跟常风套近乎“常风,要论起来咱俩都是皇后娘娘的人。咱俩何苦撕破脸”

    “这场争斗,不管咱俩谁败了,丢的都是皇后娘娘的脸”

    “啪”常风一拍手,吓了李广、刘璋一大跳。

    常风道“李公公这话精辟我就是这么想的咱俩都是皇后娘娘的人,就跟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一般”

    “为了李东阳、谢迁那两个王八蛋腐儒撕破脸,属实有些大可不必”

    李广脸上露出了微笑“不愧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啊。看事情就是通透。”

    常风却话锋一转“可是,皇上让我保李东阳、谢迁。这是皇命。”

    “明跟你们二位说了吧,皇上铁了心让那俩王八蛋入阁。皇命难违啊。”

    李广道“你要保他们,就得查我们还是要跟我们撕破脸”

    常风喝了杯酒,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席话,显示出他的手腕。

    常风道“刘部堂。您今年七十一了吧古稀之年的人,回家颐养天年不好嘛”

    “依我看,您先告病,躲过阁员之争的风头。等过个一年半载,您再给皇上递正式的致仕奏折,如何”

    刘璋惊讶“你要我辞官”

    常风收敛笑容,正色道“总要有人为这场栽赃案付出一些代价吧我给您留了体面,要不要这份体面就是您自己的事了”

    李广跟刘璋对视了一眼。

    刘璋咬紧牙关“好,我辞官。”

    孝宗实录载,弘治八年,工部尚书刘璋染病。弘治九年,璋致仕。

    常风又道“李公公,上折子参李东阳、谢迁的那个御史孙春斌,我知道是你的人。”

    “一会儿咱们喝完酒,你去找他。让他早朝时改口,对群臣说,没有在李、谢私档中看到他们巴结尚铭的记录。”

    “另外,你让他告诉群臣,经过一天的查访,他发现李东阳、谢迁都是风骨高洁的贤臣。”

    李广道“作为御史,若在早朝时秃露反账,他的仕途也就结束了。”

    常风微微一笑“丢了仕途总比丢了命要强。他只是个小人物,棋盘上的一枚棋子而已。”

    “没必要为了一枚棋子的仕途,导致皇后娘娘的人内讧,伤了咱们兄弟感情。”

    李广思忖良久“好吧。我答应你。那尊玉马又作何解释总不能让我当着百官的面承认,是我让刘平找人刻的玉马。”

    常风笑道“这更简单。您手下的小宦官没有五千也有三千。随便找个替死鬼就是了。”

    “就说他记恨刘瑾。又听说了孙春斌的参劾。于是立即出宫买了尊玉马,让人刻上了那行字。”

    “目的是栽赃刘瑾偷窃宫中珍宝。您得知小宦官的奸计,前去缉拿,小宦官抢先一步畏罪自杀了。”

    李广道“你编的这个谎漏洞百出。百官能信”

    常风道“百官信不信无所谓。只要你们二位停止攻击李东阳、谢迁。皇上就不会再深究。”

    李广提出“你说的这些事,我们都可以照办。可是刘平、赵向佛的供状原本,你得烧掉”

    刘、赵的供状,是李广栽赃重臣的铁证。留在常风手中一天,李广就有把柄被常风掐着。

    常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袖中掏出两张状纸,直接放在烛火上引燃。片刻后便成了灰烬。

    李广狐疑的看着常风“这是供状原本嘛别是弄两张白纸糊弄我们”

    常风左手捂着胸口,右手指天“天地良心这的确是供状原本我要是说假话,就让天上打雷劈了我爹的坟头”

    果然是个大孝子

    李广冷笑一声“呵,是不是供状原本,就只有天知道了”

    常风烧掉的,只是两张空白状纸。他也知道李广不会信。

    两份供状只要不公之于众,掐在他手里。他就攥紧了李广的小辫子。

    既不撕破脸,又能攥着司礼监秉笔的小辫子,何乐而不为

    李广举起酒杯“常风,我承认我斗不过你我算明白了,为何你能在短短十年内,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总旗升到锦衣卫的大掌柜。”

    常风笑道“别这么说。什么斗不斗的,咱们三人都是兄弟嘛好还来不及呢,为啥要斗”

    李广和刘璋尴尬的陪笑着“对,咱们都是兄弟。”

    门口的徐胖子听到雅间内传来笑声。

    “二弟,三弟。”

    “大哥,三弟。”

    “大哥,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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