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上过外轮的船代姓金,叫金文普。
边检站联系到船代公司经理,打听到他的家庭住址,通过一个跟他很熟并且很可靠的代理给他打了个电话,确认他晚上在家,黄俊明和小鱼便匆匆赶过来敲开他家的门。
由于工作的特殊性,金文普几乎天天跟边检、海事和海关打交道,跟长航公安接触的比较少,之前不认识老黄和小鱼,扶着防盗门忐忑地问“公安同志,找我做什么”
小鱼可不会给他关门的机会,一把推开防盗门。
黄俊明则收起刚出示过的警察证,探头看着里面问“家里还有谁”
“我爱人和孩子。”
“金文普,我们要找你了解点情况,跟我们走一趟吧,在这儿说会吓着孩子的。”
“你们找我了解什么情况”金文普一脸茫然。
“到了我们分局就知道了。”
“你们有逮捕令吗”
“刚才说得很清楚,我们只是找你了解点情况。真要是逮捕你,我们能跟你这么客气”黄俊明不想跟他磨嘴皮子,再次提醒“想清楚了,到底是跟我们去分局,还是让我们在你家谈。”
金文普不想让家人担心,犹豫了一下说“好吧,我跟你们走。”
“这就对了嘛。”
“我去拿车钥匙。”
“不用开车,坐我们的车。”
“坐你们的车去,谈完事让我怎么回来”
又是去拿手机,又是要拿车钥匙开车的,事儿真多
小鱼有些不耐烦,低声道“我们送你回来。”
无论船代还是货代,都是滨江的高收入人群。
他家住的这个小区现在看很普通,但在几年前却是滨江为数不多的高档住宅区。普通市民骑自行车的时候,他们就开摩托车。等人家终于买得起摩托车的时候,他们已经开上了小轿车。
黄俊明以前真羡慕他们这些跑码头的,发自肺腑地觉得他们有本事,甚至一直以他们为榜样激励孩子好好学习,至少要把英语学好,因为学会了真有用。
把他带到分局一楼的讯问室,已是深夜10点34分。
黄俊明示意他坐“宝宝椅”,随即坐到办公桌前打开公文包,取出一叠文件。小鱼让今晚值班的民警找来纸笔,坐在老黄身边准备做记录。
没真正上过学不等于真没文化。
小鱼不但会做笔录,而且字迹很漂亮。对法律法规虽然不是很精通,但作为治安民警应该掌握的他堪称倒背如流。
比如今年3月1日,治安民警人手一册的“红宝书”治安管理处罚条例成为了历史,取而代之的是治安处罚法。分局组织学习,然后进行考试,小鱼拿的是满分
讯问室跟询问室不一样,门是防盗门,窗户用钢管焊上了,墙角上方安装了摄像头,墙上有显目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标语。
金文普一进来就感觉不对劲,坐在冰冷的“宝宝椅”上心里更慌,虽然很清楚自个儿没犯事,可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就是害怕。
黄俊明从警几十年,虽然没破过大案要案,但抓过的各类犯罪嫌疑人却不少,察言观色更是不在话下。
见金文普很紧张,他决定来个兵不厌诈。
“姓名”
“黄警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叫什么。”
“给你三分颜色就开染坊,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黄俊明脸色一正,紧盯着他警告道“问什么回答什么,我们如果没确凿证据也不可能找你,不要给我抱什么侥幸心理,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老黄翻脸比翻书都快,金文普猝不及防真被吓着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姓名”
“金文普。”
“年龄”
金文普有问必答,只是回答的很不情愿。
问完基本情况,老黄看了看手里的文件材料,冷冷地问“金文普,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吗”
“不知道。”
“真不知道假不知道,别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
“黄警官,我是真不知道。”
“不知道是吧,好,我给你提个醒,5月14号下午,你去哪儿了”
“5月14号,5月14想起来了,5月14号有船靠港,我吃完中饭就去了码头。”
“只是去过码头”
“也上船了,黄警官,这是我工作”
“你是代理,我知道为外轮服务是你的工作,但除了工作之外有没有干别的”老黄点上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金文普猛然反应过来,但想到那条集装箱船早走了,短时间内不太可能再靠泊滨江港,即使将来会再次靠泊滨江港,船长、大副和船员也轮换了,立马定定心神,故作镇定地说“没干别的,黄警官,你该不会怀疑我走私吧。”
事实证明诈对了
这小子刚才很慌张,虽然慌张的神情一闪即逝,但一直在观察他表情的老黄敏锐捕捉到了那细微的变化。
“走私不归我们管,我是说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
“还装”黄俊明举起巴哈马政府和巴哈马船东协会发给中国海事局的书面通报复印件,紧盯着他道“看清楚,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两千美元折合人民币不到两万,涉案金额不算多,如果骗的是中国人,撑死了判两年。可你骗的是外国人,而且是打着中国海事的幌子招摇撞骗,所造成的影响极为恶劣,都已经惊动了外交部和交通部,你还在这儿跟我们装糊涂,是不是真想把牢底坐穿”
金文普傻眼了,看着老黄手中的英文书面通报复印件惊出了一身冷汗,双腿更是不由自主的颤抖。
小鱼不失时机地抬头道“以前没互联网,通讯不发达。现在可以上网,船长虽然离开了中国,但可以通过互联网指证,甚至可以视频。”
韩局之前分析得没错,百分之百是这小子干的,不然他也不会害怕成这样。
老黄点上第二个烟,美美的抽了两口,淡淡地说“金文普,要不要我让同事把电脑搬下来,让你跟你的客户视频聊聊天”
外轮船长指控,想赖也赖不掉。
金文普意识到东窗事发了,害怕的魂不守舍,哭丧着说“黄警官,我错了,那两千美元我没花也没存银行,就在家里,我可以退给他们。”
这个案子本就不复杂,之前束手无策主要是联系不上外轮船长。
老黄越想越高兴,掏出分局配发的小灵通一边给韩渝发短信,一边憋着笑道“那两千美元肯定是要退给人家的,但首先要做的是把事情说清楚。你也别着急,事情既然是你做的就要面对,好好回忆下,5月14号下午上船之后打着海事的幌子跟船长要钱的经过”
与此同时,韩渝和大师兄、“一点红”正在水上缉私科会议室陪刘书记打升级,刘瑜三人坚决不承认索贿,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只能一边打牌一边等老黄和小鱼那边的消息。
韩渝打牌的技术不怎么也就算了,手气还特别烂。
好不容易摸了一把好牌,正想着这把肯定能“上台”,手机突然传来短信提示音。
他放下牌拿手机看了看,忍不住笑了。
许明远跟他是对家,下意识问“咸鱼,什么事这么高兴,是不是黄所和小鱼那边有进展”
“查清楚了,果然是船代干的”韩渝把手机递给刘书记,笑道“船代对招摇撞骗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老黄和小鱼正在趁热打铁的审,等审完了就带他回家起赃。”
刘书记不敢相信案子破的如此顺利,将信将疑地问“那两千美元在船代家里”
“老黄在短信里说得很清楚,他很忙,没顾上花也没顾上存银行。”
“太好了,韩渝同志,你们这次真帮了我们大忙,我要赶紧向上级汇报。”
“刘瑜他们呢”韩渝提醒道。
“哦,差点忘了。”刘书记连忙转身道“老杨,你和小孙赶紧去将军楼,该怎么跟同志们说不用我教吧。”
“明白”
确认这件事与海事无关,杨处一样高兴,立马起身往外走。
被软禁在将军楼的那三位都是学姐的同事,韩渝觉得要给人家一个说法,不禁起身道“杨处,等等,我跟你们一起过去。”
跟双规似的被关在滨江预备役团营区,刘瑜委屈到极点,晚饭一口都没吃。他躺在床上正浑浑噩噩,外面传来敲门声。
“看押”他的预备役团战士打开门,杨处和韩渝走了进来。
“韩局,你打算亲自审”刘瑜坐起来问。
“刘科,让你受惊了。”韩渝回头看了看正在组织语言的杨处,笑道“事情查清楚了,是船代打着你们的幌子干的,你们是清白的。走,我请你们吃夜宵”
面对秉公执法差点蒙受不白之冤的刘瑜,杨处很尴尬,走上来紧握着刘瑜的手,很认真很诚恳地说“刘瑜同志,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也请你理解我们。今天的调查看似让你们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但从另一个角度看也证明了你们都是恪尽职守的好同志。”
给人家赔个礼、道个歉很难吗
韩渝腹诽了杨处一句,笑看着刘瑜道“刘科,我刚给向柠打过电话,她说川府老陈营业到凌晨两点,她先过去点菜,还把小龚过年时给我送的两瓶好酒带过去了。”
“滨江水师提督”和“罚款小能手”可不是一两点抠门,平时很少请人吃饭。刘瑜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很清楚人家是真有诚意,感动的泪流满面。
俞立达和荣志安确认调查结束了一样激动,接过之前被杨处“保管”的手机忙不迭给家属打电话报平安。
晚上的夜宵吃得格外香,酒也喝得前所未有的尽兴。
韩向柠以老同事身份安抚好他们三位,借口去洗手间来到川府后面的楼道拨通了局长的电话。
“楚局,该做的思想工作我都做了,刘瑜他们都很理解,还说要加强对船代的管理,甚至建议我家咸鱼深挖细查,搞清楚那个金文普和别的船代之前有没有打着我们海事的幌子招摇撞骗。”
“是应该好好查查,他们收钱,让我们背锅,必须给他们点教训”楚旭峰终于松下口气,想想又说道“向柠,晚上吃了多少钱你让饭店开张发票。”
韩向柠等的就是这句话,笑道“饭钱好解决,饭店可以开发票,酒钱不太好办,酒是我从家里带的。”
“那就请饭店帮你开张收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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