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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津柳浪说老疯子今天“心情很好”这老爷子并不是故弄玄虚无的放矢的人。
爱丽丝当时就内心一凛,一进休息室就链接上了自家人形异能力的五感。她总有种直觉,老疯子要搞事儿。而且必然不是搞普通的事儿,毕竟老疯子日常杀人如麻,不是足够特别的,广津不需要多提醒森鸥外一句。
但是即便有着这样的心理准备,在首领的卧室里发生的一幕还是出乎了她的预料。
和走廊一样昏暗无光的卧室内只点了一盏床头灯,身材高大的老人披着黑衣靠在床头。床边的推车上是各种小型检查仪器和药物针管等器具。森鸥外一身黑衬衫黑西裤,套着白大褂,站在推车边。
老人很瘦。脸上皮肤松弛,肌肉因年迈而萎缩,深陷的双颊和眼窝里清晰得浮现着暗青色的血管。手腕更是仿佛骷髅包了一层皮,拉着前襟的手指如同鸡爪。
他脸色很差,嘴唇泛着紫白,眼白浑浊。单看外表,ortafia的首领,被整个横滨恐惧着的夜之暴帝似乎也不过是个年迈的病人。但只要一触及那双凹陷的眼睛里残虐而阴冷的眸光,就会发现先前的一切都只是错觉。
坐在这里的是即便病入膏肓不,也许正因为病入膏肓也让人丝毫不敢轻视的疯狂嗜血的暴君。
此刻,暴君正发出夜枭一样沙哑的笑声正如广津柳浪所言,他心情极好。
“他们以为能瞒过我,呵呵,大佐”他注视着前方,问道,“医生,你知道我为什么明知他们的小心思,之前却一直没有对他们动手吗”
森鸥外没有回答。不过老人本来也并不需要他的回答。他甚至对森鸥外沉默恭敬的态度感到很满意,自顾自的继续说了下去,“因为他们太蠢了,就像蠹鱼医生,你知道蠹鱼吗匍匐在书页里,躲藏在黑暗处,昼伏夜出,以为这就是整个世界呵呵呵软弱的东西黑手党是暴力。连毁灭一切的决心都没有,怎么掌握一切”
“而且,他的眼光也太差了,居然会以为高木是我看好的继承人哈哈哈高木那个庸才倒也是一个暴君的人选,然而,他对亲人比对外人好,对外人比对仇人好,若是他上位,必定会招徕一批只会阿谀奉承之徒。首领他也配”
毫无意义的,纯粹的胡说八道。如果单单只是如此,那么今天的召见也不过就是和以往一样陪着老疯子浪费时间而已。然而,就在爱丽丝这么想着的时候
“但是,医生,你就不一样了。”老人忽然转过了脸,目光像淬了毒的锥子一样扎在了森鸥外身上。
森鸥外愣了一下,“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我只是个普通的医生”
“不,你和我是一样的人。”老人低声的,傲慢而恶毒的笑了起来,“你是不是奇怪我为什么会信任你很简单,因为我知道你在各个组织之间左右逢源,在擂钵街招揽孤儿,收养异能力者小鬼,还和异能侦探社的那个侦探小鬼关系不错。你想干什么又或者,孤身一人的丧家之犬跑到横滨,做了以上这些,你有什么目的我想看看,有点好奇,所以把你放在了身边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会信任你的那点儿医术吧在我看来,那点雕虫小技一钱不值。”
果然如此。爱丽丝没有感到意外,不如说反而解开了疑问。她就说嘛,不开刀却找个外科医生放在身边根本说不通。就算老疯子病急乱投医,他的钱也多到足以请来跨国医疗团队,根本无需考虑没资历没行业背书的森鸥外。更何况他说是说信任森鸥外,却只向他咨询,一应药品器械都自己准备,哪怕吃药都不经过森鸥外的手。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
“然后我一看就知道了,你想出人头地。你的眼睛,那种野心勃勃的光你和年轻时候的我一模一样。”
老疯子想招揽森鸥外进ortafia。
“而我,只有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
而且,应该不只是森鸥外。
“只要你带上那群小鬼最好还有侦探社的那个小鬼一起加入ortafia。我可以给你个不错的位子。”老者眼神森然的咧开了嘴角,神情像在施舍乞丐,眼中是残忍暴虐的光,“我听说你养的那个异能力者小鬼很能打。但是,你觉得他一个人能打多少人”
好了,破案了。
爱丽丝的眸光骤冷。但人在屋檐下,她不会傻到这时候跟老疯子对着干。森鸥外比她还精,男人的表情像模像样的随着老人的话语在强作镇定,被揭穿的惊讶,再到重回冷静中转了一圈,最终,在老人威胁的询问下露出了如他所说的一般“野心勃勃”的眼神。
“那么,”他微微的弯起了嘴角,唇边浮出了冰冷的微笑,“我需要做些什么”
在爱丽丝眼前,老人沙哑的低声大笑了起来,他一脸让人作呕的傲慢,就仿佛自己真的是什么算无遗策尽在掌握不容人忤逆的帝王一样。
简直就像武侠里标准的老不死反派,老人笑够了,才阴森的开口。
“投名状。”他说,“最近有一只和我对着干的,让人很讨厌的小虫子,医生,去杀了他。作为你加入ortafia的投名状。”
“我能问一下,是谁吗”
“福泽谕吉你的话,应该并不陌生吧”
爱丽丝的眼睛眯了起来。然后她就听到森鸥外问“那么,如果我杀不了他的话”
“我的车,”老人打断了森鸥外的话,“我的车,昨天在擂钵街附近,被一个小孩子画了涂鸦。”
这是不可能的,他们、无论老人还是森鸥外,甚至爱丽丝,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擂钵街附近,根本不存在敢对着“ortafia的首领所乘坐的”这种程度的高级轿车进行恶作剧的孩子。
但是,森鸥外并没有、也不能反驳这句话。
于是老人一边以恶毒的目光死死盯着他的每一丝表情变化,一边说了下去。
“这是对于黑手党的严重的挑衅。所以,如果明天的这个时候,你的任务依旧没有任何进展的话,我会下令杀光那个区域里所有的小鬼甚至是整个横滨的小鬼。”
“我记得,那个画了涂鸦的小鬼是红发或者是金发真遗憾,年纪大了就是记性不好也许还有黑发的也说不定。”老人眯起了眼睛,“医生,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明白了。”
随着这一声,森鸥外恭敬的低下了头。而休息室里的爱丽丝差点一手捏爆了她手里剥到了一半的桔子。
“姐姐”太宰治像小猫崽一样轻轻叫了一声。
爱丽丝抬头,就看到他眨了眨眼睛,小小声的说,“桔子,你不吃吗”
你生气了在黑衣门神们看不到的角度,他用口型问道。
“嗯嗯”爱丽丝摇了摇头,笑眯眯的随手把桔子放下了,“我就是剥着玩儿的。”
她不生气,一点儿也不生气。
她只不过是在刚才那一瞬间,胸中涌起了货真价实的杀意。
对爱丽丝来说,要杀了老疯子并不是难事。森鸥外还没有暴露,老疯子对她的人形异能力全无防备,即便老疯子自己也是强悍的异能力者,但他现在又老又病,剩下的那点儿战斗力并不对爱丽丝构成威胁。
难的是,杀了之后呢
现实不是刺客信条,刺杀ortafia首领成功后,并不是撞碎窗户往外面信仰之跃一下就issioneted的。爱丽丝只要一动手,面临的必定是ortafia的疯狂报复别说什么扫清证据,黑手党又不是警察,要报复你还需要证据吗
也别想什么趁着ortafia内部争位动乱逃之夭夭。即便是为了加重自己继位的权重,现任干部们也会很乐意先联合起来杀了她全家,用“凶手”的脑袋祭旗。
至于直接放弃,联系福泽大佬连夜潜逃爱丽丝敢打包票她前脚出门后脚ortafia的人就会追上来。那这和杀了老疯子再跑有什么区别顶多就是没有杀首领之仇,追兵的规模可能会稍微小一点。
爱丽丝家的小朋友大朋友们的确都很能打,但这和仗着他们很能打就乱来是两回事。
虽然如果最后真的只有放手一搏,她也绝对不会迟疑。
但现在,真的是绝境吗还有什么办法,是她所没有想到的呢
爱丽丝垂下了眼帘。杨小七说原著的森鸥外是杀了先代首领上位的,在当首领之前也是医生,并不是黑手党。虽然混黑很没前途,但是如果能成,这也不失为解决眼前局面的一种办法。毕竟爱丽丝之前之所以坚持不让家里的大人小孩混黑,只不过就是他们还没落到那种处境,这样做毫无益处而已。
两害相权取其轻。她向来是个非常现实的人。只要能保证家里小朋友们的安全,混黑算什么,面子这种东西那都是个,若是能直接上位一了百了的解决问题,让她当场打肿脸都行啊。
然而,作为一个无权无势的外人,要怎么样才能越过一群准干部和干部成功上位一个如此庞大的组织别说有ortafia内部势力支持森鸥外有支持他的空闲,人家不会自己上位吗为什么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还给自己找个爹的事情要知道,ortafia可是有着“首领的命令是绝对的”这种守则的。
只有这点,爱丽丝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以至于在回去的车上,她还是一副神游天外,百无聊赖的样子。不仅一路一言不发,直到车子开到了诊所附近,她还是一手撑着下巴,维持着保持了一路的姿势,两眼放空的看着窗外。
好在回去的时候广津并不负责送人,现在车上除了他们三个,只有专心开车的司机。倒也没人对她这副与平日不同的样子起疑。
此时夜色已经全黑,不过时间并不算晚,也才21点不到,照理说正是晚间的热闹时段。但靠近诊所的地段这些年因为非法组织和擂钵街的影响益发荒废,路边堆积着落叶,路灯都坏得差不多了也没人更换。别说霓虹闪烁灯红酒绿了,车子一路驶过,亮灯的建筑都没有几处。四下万籁俱寂,除了零星行人看上去还都不像什么正经人唯有深蓝近黑的天幕上,明月投下雪亮的清光。
等等,天
爱丽丝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丝模糊的灵感。但几乎就在同时,一个人影忽然映入她的眼帘。爱丽丝一愣,大声喊道“停车”
司机下意识的踩下了刹车。爱丽丝都不等车完全停稳,砰的一声打开车门跑了出去,森鸥外和司机道了声歉就跟上去了。坐在助手席的太宰治没动,只是有些好奇的转头看向窗外,就看到少女飞快的奔向了路边的一个人影。后者闻声抬头,看到少女,就停下了步子。
因为爱丽丝叫得及时,他们的车没有开出多远。后者又站在亮处,于是从太宰治的角度,可以清楚的看到那是个身材高挑的青年,穿着一件浅色的风衣,手里拎着超市的购物袋,鼓鼓囊囊的装满了东西。他有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五官端正,面色冷峻。
明亮的月光清晰的投在了他红铜色的,有些凌乱的短发上。
一瞬间,太宰治的表情一片空白,他鸢色的眸子睁得极大,瞳孔几乎放大到了极致。他下意识的张开了嘴,但下一秒,却像是被不存在的火焰烫到了一般,猛然回神,狠狠的咬住了唇。
鲜血瞬间从少年的唇上渗了出来,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远处的人影。他看到爱丽丝笔直的冲到了青年的身前,露出了灿烂的微笑,给了他个大大的拥抱,然后放下手,快速的说着什么。他看到青年脸上没什么表情,却垂下了眼帘,和冷硬的神色不同,他周身的气场柔和又温暖。
森鸥外远远落在爱丽丝的身后,背着手,眯着眼睛看着两人。然后像是不经意似的,转身朝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非常难得的,就连这一眼,也没能激起太宰治的戒备。
他只是安静的看着,看到眼睛都酸了,才慢慢的眨了眨,伸手抹掉了唇上的血。
这也太犯规了啊。
然后用倦怠又无奈,却带着奇异光彩的神色,轻轻的笑了起来。
这样一来,他不是就没法放手了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