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二年,成祖于海津镇渡运河南下,永乐二年将此海津改名为天津,即天子经过的渡口之意。
为拱卫京师,设天津卫并筑城,后又增设天津左卫和天津右卫。
作为运河重镇,天津有大运、大盈、广备等各仓库,因为长芦盐场就在左近,天津还设有都转运盐使司。
当皇帝抵达天津卫城时,诸多官员齐齐于城门外三里迎接。
皇帝降旨,无需出城,禁止黄土垫道,禁止清街
无需不是禁止,那么大家就出城三里表示恭顺吧。
就在诸官行礼时,年轻的羽林卫在锦衣卫的老鸟们带领下入城。
控制城墙、城门、制高点,路口,检查地下地面等。
除非刺客从天而降,否则不可能接近皇帝的。
进了城,天色将黑,赐宴。
当然不能由天津本地准备,而是御马监准备。
御马监这次出了一千人随行,都是照顾皇帝饮食的。
对于各衙司佐官及以下,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见皇帝,自然是受宠若惊的。
就在大家期待时,皇帝忽然说道“前几日山东民乱,诸卿可知”
“臣略有耳闻,规模颇大。”
“袁首辅确实贤能淑德,未请援兵便平了民乱,臣是佩服的。”
“臣定引以为戒,不让天津发生民乱。”
诸官纷纷发表意见。
嘘
皇帝做了个手势,诸官立刻闭嘴。
“注意。”皇帝说道“京畿忽发大规模民乱,三卫皆受波及,暴民将在半个时辰后抵达城外。
周虎龙、王茂冲、钟声芳。”
三卫指挥使浑身一震,立刻起身行礼“臣在。”
皇帝站起来,说道“一万暴民,配有长梯,半個时辰后攻城,即刻点检兵马登城据守。”
王永庆点了一支香,插在了厅堂里。
“陛下,臣,臣”天津卫指挥使周虎龙半天没憋出个屁来。
左卫指挥使王茂冲说道“陛下英明神武,仁慈爱民,任人以贤,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绝不会有民乱。”
“伏惟陛下明察。”钟声芳拜下。
朱由检道“乱民破城,卿等必死无疑,还不速速整兵备战,更待何时”
“臣尽力而为。”周虎龙苦着脸告退。
皇帝玩真的,怎么办
在线等,急
“立刻回卫里点起人马,有”钟声芳瞄了眼跟在旁边的白皮靴,闭上了嘴巴。
有多少算多少吧,皇帝怎么处理听天由命。
里面,诸官都是噤若寒蝉。
别看皇帝只是检点天津三卫,但是都司负有领导责任,巡抚、兵备道负有监察责任,谁能跑的了
“陛下。”马士英出列,道“天津承平日久,兵将疏于训练,恐怕一个时辰难以集结。”
“成祖设天津三卫,乃是拱卫京师,若京师有警而天津不能卫,朕要之何用”朱由检反问道。
天津兵备道霍志远说道“三卫军兵分布各处,事发仓促,即便诸将竭尽全力,亦难尽数到来,伏惟陛下明察。”
“朕岂不知其中道理只要三卫各领千五百兵入城,便算其过关。”朱由检没给诸官多说的机会,道“诸卿,随朕上城墙一观。”
诸人出门,浩浩荡荡地到了城墙下。
“陛下。”羽林卫左翼营长吴三桂跑过来行了军礼,道“乱军已于城外列阵,正在准备器械,预计一个时辰后攻城。”
“上城观看。”皇帝当先上了城墙。
诸官上去一看,都是眼睛一缩。
火把下,一万多军,排出十个军阵,岿然不动。
手持刀枪,甲胄齐全。
虽然晚上凉快了些,但是套着棉甲依旧很热,加上蚊虫缭绕,着实不是一般人能忍得住的。
但是,京营兵就这样站着,鸦雀无声。
“都说京营是银样蜡头枪,这看着也不像啊。”
“天津三卫要有这一半精锐,也不至于调京营兵去辽东。”
“没费皇帝给的钱粮,有此强军,天下何忧”
吃瓜群众们议论纷纷。
虽说动静不大,但是人数在这摆着呢,天津城里的百姓闻讯,都跑出来看热闹。
皇帝扶剑而立,一言不发,诸官自然不敢啰嗦,只思考皇帝为什么抽风。
为什么
山东奏报,各部请功,卫所请罪。
都打完了,各卫所才集结人马准备平叛。
留之何用
马士英站在后面,不断地耸着肩膀。
脖子后面被蚊子叮了一口,痒的要死却不敢去挠,实在是难受。
终于,马士英忍不住了,伸手挠了挠。
没人举报他的小动作,实在是诸官多有如此做的。
即便没被蚊子叮咬,枯站一个时辰也受不了。
但是皇帝纹丝未动。
每天骑马开弓,这身体不是一般的结实。
大半个时辰后,王茂冲在两个家仆的搀扶下,气喘吁吁地到了城墙前。
“臣哼臣哼”狠狠喘了几口气理顺了气息,终于能说出囫囵话了。
“臣天津右卫指挥使王茂冲领兵入卫,请觐。”
朱由检瞄了一眼,道“上来说话。”
“谢陛下。”王茂冲进城,挪到了城墙上。
浑身湿透,跟水里捞出来一样。
马是不能骑的,轿子不敢坐,全凭两条腿,不是一般地累。
“卿如此虚,如何领兵上阵”朱由检没掩饰自己的嫌弃,吐槽一句,问道“集合了多少兵”
“二二百八十余”王茂冲很心虚地到了低着头,完全不敢去看皇帝。
朱由检点点头,没说话。
不一刻,周钟二人卡着点抵达,各带了一百三与三百二。
“按制,一卫辖五个千户所,各户所兵额一千一百二十员。
一卫五千六百兵,三卫一万六千八百。
各所散布四周,然一个时辰,足够尔等把军令传达下去,并且至少两个所的兵能够跑过来。
朕与诸卿言,三卫有四千五百兵便可,其实朕预期能有一般就算合格,却不想,尔等三卫加起来,尚不足八百。”
“臣有罪。”三人以及其下将官齐齐跪倒。
“周虎龙。”
“臣在。”周虎龙跪行两步到了前面。
“尔祖周钧,成祖亲卫,酣战白沟河,身中七箭而亡。
成祖论功,授百户,钧子广田袭职,积功至指挥使,赐世券。
周家世代承袭,二百余载,国朝待尔周家如何”
“臣有罪。”周龙虎只会磕头。
“回答朕”朱由检怒吼。
周龙虎吓的一哆嗦,颤抖着声音回道“国朝待周家恩重如山”
“论对勋臣之厚待,纵观历朝历代,未有比得上国朝者,确实恩重如山。”朱由检冷笑一声,又道“或许尔等以为此乃祖宗功绩所得,理当如此。”
“臣不敢,臣绝无此念。”周龙虎脑袋贴在地上,冷汗涟涟。
话越重,脑袋越重。
求求你别说。
“人之常情,倒也不必讳言。”朱由检看向卫所兵,道“然而,成祖授尔等世袭的职位,固然是为了酬功,却也存着龙生龙凤生凤的心思。
看他们,世代为军户,耕作戍边累日无休,岂能说其无功与国
即便如此,他等依旧坚守,岂非朝廷亏待
今国事艰难,尔等本该领兵北上,然而就尔等这模样,去了只是丧师辱国罢了。”
“臣该死。”周龙虎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尔等或许以为百多年如此,习以为常,但在国家的角度,尔等侵占卫田,奴役军丁,实乃国之蠹虫。
若是朕下去问问尔等该不该杀,尔等以为结果如何”
“陛下饶命。”周龙虎做最后的挣扎。
死就死了,只求不要连累家人。
祸不及家人啊,陛下。
“交出世券,抵罪。”朱由检冷声说道。
“臣谢陛下宽宥。”周龙虎松了口气,感觉胯下凉飕飕的。
世券没了就没了,脑袋算是留了下来。
感谢老祖宗。
感谢陛下也还行,说话算数,没直接废了世券。
“马士英。”
“臣在。”
“传朕旨,撤天津三卫,设天津县,所有军户转为民户,于卫田调拨耕田,务必保证每户不少于十五亩,若有不足,以各将官田补足,仍不足,予农具种子,令其开垦,开垦所得新田,三年免税。
各将官同为民户,其侵占之田地,补足军户田地后所剩,仍然为各人产业,照例课税服役。”
“谢陛下隆恩。”周龙虎不住地磕头,感恩戴德。
万万没想到,皇帝居然没把卫田全部没收了。
以后谁要是说皇帝一句坏话,咱非得跟他拼非得告诉皇帝不可。
当马士英告诉军户们转为民户时,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随即转化为“吾皇万岁”。
“告诉他们,集结到此的,赏银一两。”皇帝说完,看向周龙虎等人,问道“不到八百两,卿等两刻钟内可能凑齐”
“陛下稍待,臣立刻去办。”周龙虎告退,迈起轻快的脚步去自家店铺取银子。
八百两,洒洒水啦。
没有掉脑袋,没有伤筋动骨,虽说没了世卷,但是皇帝赦免了罪行,以后再也不用担心被人弹劾了。
皇帝没在意周龙虎等人如何想,翻身上马,到了诸军面前,道“传令,此次演练结束,收兵回营。”
“陛下旨意,收兵回营。”
“都有,向右转。”
“向右转。”
“五人一列,齐步走。”
诸军次第开动,当然不如后世的千百人如一人,但是在没见过世面的吃瓜群众演眼里,已经是整齐划一了。
什么是精锐
这就是。
皇帝是故意的。
都睁大眼睛看,朕的刀子足够硬,敢有大逆不道的想法,都仔细着脖子。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