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权知凤阳府事朱大典拜见陛下。”
皇帝看着朱大典以及身后稀稀拉拉的人群,感觉很无语。
又很欣慰。
吴三儿真是把凤阳扫的很彻底。
“前往皇陵,朕要祭拜先祖。”皇帝说道。
以孝治国,没毛病。
吴三儿和朱大典又有几天时间搜集证据。
就在皇帝往皇陵进发时,琼州岛,昌化县衙门里,陆周晃着折扇,看着卷宗。
前几天,昌化县发生了一起恶性劫杀案。
孙立雄、孙维勇父子回乡祭祖,因贪行程错过了住宿,连夜赶路途中遭遇劫匪。
孙维勇见势不妙提前跑了,等天亮时返回,发现其父孙立雄被杀,购买的毛驴与随身携带的一百多两银子全部被抢。
哭天抢地,高声呼救。
有路过的村民听到来查看,立刻通知村里,里长将尸首抬回村里安置后,赵维勇打听附近的盗匪。
没有强盗。
自从朝廷设琼州总督,先是大张旗鼓招兵,又先后两次打击盗匪无赖搜集苦力,不要说强盗,游侠都销声匿迹了。
报官。
昌化县衙查不出名堂,陆经历寻找铁矿无果回城里休息,听闻此案,便要了卷宗。
昌化知县顾梦麟见陆周沉思,抹了抹额头的汗水,道“经历,苦主不知凶徒何人,未见其真容,现场又被破坏殆尽,未曾搜寻到证据,恐怕要成悬案。”
“真没打听到消息”陆周问道。
“若有消息,何必如此为难”顾梦麟汗水越发的多了。
想他在成为应社十一巨头之前就名满江南,原以为治理一县手到擒来,然而番薯推广不力、寻矿不力,如今又发生了恶性抢劫案。
大明律可是明文规定,抢劫案不破,主官治罪。
一般不出人命的话,官府将抢劫案改为盗窃案处理,但是这次落在了经历手里了啊。
“区区小事,易尔”陆周微微一笑,道“来,带孙维勇。”
孙维勇带来,跪地痛哭,叫道“大老爷为我做主”
叭
“混账”陆周拍下惊堂木,大喝道“你这后生着实可恶,父亲与人搏斗,你却独自逃命,弃父亲于危险之中而不顾,不忠不孝,枉为人子,已是大罪
如今竟然跑来本府谎称有盗匪,就你们父子二人,用得着十几个人打劫吗
纵使有盗匪想要劫掠你们的钱财,也不过人罢了,当时正值黑夜,你又早逃到别处躲避,等到你父亲被杀后,才回去查看,根本就没有瞧见盗匪,也不知盗匪姓名,就敢胡乱攀扯十几人
我看你根本就是外地来的棍徒,故意来本县告假状
来人,速将这混账押入大牢,待本经历查明真相,再将其从严处置。”
“大老爷,冤枉啊”
陆经历根本不听,挥手让衙役将孙维勇押下去。
颠倒黑白,这就是官字两张口吗
顾梦麟陷入了纠结。
照此办理,没有了抢劫案,只有讼棍杀人构陷官司,孙维勇必死无疑,他的乌纱帽就算保住了。
其实做不做官无所谓,主要是这名声破不了案被革职,无能的帽子扣上,一辈子沦为笑柄。
但是屈杀孙维勇到底不是官场老油子,狠不下心来。
陆周没在意顾梦麟的纠结,奋笔疾书,顷刻间写了一份布告。
“琼州经历司经历陆,为杀命惨掠事据商人赵维勇状告前事,中间指告贼名三十余人,其真盗固多,而无故被陷者亦有。若信一偏之词,尽捕无辜之党,则官不胜烦,而民亦不胜冤矣。
为此合行出示,晓谕远近居民,除平素为盗者不得妄行辩诉外,其有为仇所陷,嗾使赵夔牵告者,限三日内,许各以情来诉,毋致熏为莸杂,玉以石混,但有盗而巧饰混诉者,查出重行惩治。
亦有非盗而三日内不诉出者,后差票拘到,一并以盗例拷勘真伪,然后发落,决不轻恕。
须至告示者。”
再看一遍,提笔在“许各以情来诉”后面补充了“免于追究,赏钱千文,唯毋致熏为莸杂”,然后才满意地点点头,命顾梦麟誊抄。
有人不用白不用,顾梦麟能力差了些,做个文书绝对有余。
顾梦麟看了,满脸不解。
不指名道姓,就想别人来申辩三天不来申辩的全部做盗贼处理,又处理谁假如有成千上万人贪图一千文钱而来,昌化县立刻破产,又该如何
“无需多问。”陆周摆摆手,又道“多看多想。”
“谨受教。”顾梦麟按下好奇,誊抄告示。
陆周看了无误,用了印信,令衙役张贴宣读。
不到半日功夫就有人来辩诉,说他们与劫杀案无关。
陆经历也不深究,随便问了几句,如约赏赐一千文钱,放回家去。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总计十一人前来辩诉。
确认无人再来,陆周找到赵维勇,一番密谈又再三叮嘱,次日召集辩诉的十一人,与赵维勇当面对质。
陆周问道“赵维勇,下面人等可有打劫你父子的盗匪”
赵维勇面色凄苦,摇头道“天色已晚,密林幽黑,哪里看得清面容”
停顿片刻,继续道“小人父子侥幸发财,想着重修祖坟,风光一番,却不想遭此横祸。
大老爷要破案缉凶,不知道要等多少时日,小人如今孤苦无依,身无分文,父亲又暴尸在外,天气渐热,实在等不得了。
恳求大老爷替我向他们追讨些盘缠,只要能让我送父亲回家,就是天大的恩赐了。”
陆周听完点点头,道“你们都有盗贼嫌疑,苦主不想追究,只想回家,你们便每人出二两银子给他买棺材做盘缠吧。”
“大老爷,小人遵纪守法,为何要破财”
“大老爷明察,二两银子非是小数目,小人拿不出来啊。”
“小人一個月才挣半两,大老爷开恩。”
诸人纷纷叫屈。
其中一个叫林亚人的说道“诸位所言有理,然而不把官司了结,时常来衙门辩诉,耽误时日,不得安生,天长日久,名声与家业全败了。
且苦主可怜,我等就当发个善心助其回乡”
其余人听了觉得有道理,无可奈何地答应出银子。
签字画押,衙役押着回去取来银子,交由赵维勇辨认。
“这,这锭银子下面有个十字,是我爹做的记号。”孙维勇连忙磕头,叫道“大老爷断案如神,寻出真凶,求大老爷立刻拿人,为我爹申冤”
“经历明察秋毫,下官佩服,请捉拿凶犯。”顾梦麟附和道。
“不急。”陆周摆摆手,道“同伙身份未明,若直接捉拿林亚人,余者必定潜逃,且听我安排。”
召来林亚人,摆出银子。
“这是苦主被窃的银子,已经辨认无误,你怎么说”
林亚人心神恍惚,不能言语。
陆周没有穷追猛打,蛊惑道“失主只想要点银子回家,你让其他同伙每人出二两银子,送走失主了结此案。”
林亚人闻言大喜,拜道“多谢大老爷,小人立刻去凑钱。”
陆周挥挥手,道“去吧,莫要拖延,免得失主再来啰嗦。”
“小人立刻就去。”林亚人匆忙出门,全没在意身后跟着的便衣衙役军兵。
“经历,这厮要是跑了怎么办”顾梦麟问道。
“你啊,不懂人心。”陆周笑道“大军民夫搜寻铁矿,漫山遍野,他无处躲藏,而海港防守严密,难以进出。
想活命,只能相信本官的人品。”
陆周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本官人品如何”
“古有商鞅立木,今有经历赏钱,异曲同工之妙”顾梦麟竖起了大拇指。
“哎,你这样说,本官倒不好收回发出去的一一千万文钱了。”陆经历感觉人生寂寞。
离了周世子,工资粉碎性骨折,真让人惆怅。
未到傍晚,军兵衙役押着林亚人等十几个凶犯回来。
银子、血刀、血衣、驴皮,证据齐全,分开审问,口供到手。
铁案。
“服了,真是服了。”顾梦麟由衷地夸了一句,行礼道“下官尚有不明处,请经历指点。”
“问吧。”陆周大喇喇受了一礼。
顾梦麟名满天下又如何
达者为先
“经历如何确定贼子会来申辩的呢”顾梦麟问道。
“人心啊”陆周说道“作奸犯科者必有劣迹,定然怀疑自己名列其中,却忽视布告上并无名姓。
凶犯见其他人未被治罪反而得了补偿,又担心自己被当做盗贼治罪,岂能不来岂敢不来
无辜者肯定不愿意出钱,凶犯则想着息事宁人,至于最后,侥幸心理罢了。”
有人冒领
一千文钱,遵纪守法的不敢,有胆子的会考虑值不值得背负盗贼嫌疑。
“经历真是把人心拿捏的死死的。”顾梦麟心悦诚服。
可不是嘛,十几个盗贼全部判斩,死的不能再死。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陆周谦虚地说道“几个盗贼罢了,能把安南人心拿捏了才好。”
“以经历之能,必然能辅佐朝廷将安南收入囊中。”顾梦麟真心实意地说道。
朝廷在琼州练兵造船,有脑子都知道皇帝要干嘛。
北方未定,顾梦麟对南征持反对意见的,但是见识了陆周的手段,觉得南征问题不大。
说到底,打安南军事上不费劲,战后治理才是关键。
前车翻了太多,是个人都不会放心。
但是看陆经历讲信用,够阴险,懂人心,有手段,就安南那群蛮夷,被卖了都不知道自己值几个钱。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