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巩昌府两当县,位置偏远,山多地少,道路难行,素来是穷僻之地。
城中也是破破烂烂,房舍大多土墙茅草,街道路面都是泥土,人马经过,灰尘腾起。
但是,两当多兀畏儿蒙方等族,因此建了天方庙,这是城里最好的建筑,奢华远超县衙等地方。
此时,三千多人拿着刀枪棍棒聚集在庙前。
庙前的高台上,毛拉大声叫道“怯兔南下,明廷自顾不暇,是时候建立神国了
胡达在看着我们,不要彷徨,不要犹豫,就算在此战中死了,我们也会经过审判成为义人,升入天堂享受蜂蜜和牛奶”
“杀异徒,建神国”
“为了胡达”
呼喝中,人群转向县衙。
县衙里,县令张云翼提着一把剑,不断叫道“县衙有墙为凭,粮草充足,坚持住,朝廷援军不日即至。”
去年初,他就发现城里天方徒在搞串联,因为人单势薄,只能暗中戒备,同时派人往府里求援。
巩昌府无瑕顾及。
天方徒、红教、黄教、豪强、部落首领但凡手里有几个人的,都起来闹事了。
处处烽烟处处王。
这种情况下,能保住府城不失已经是竭尽全力,就不要想着平定地方了。
当战国达领着大军进入巩昌府时,看到的就是处处告警却无法确定主要目标的局面。
敌人太多太分散。
没有犹豫,战国达分出一个团入府城,自己亲领一個团,折向最近的两当县。
刚走了十里,就见远处有黑烟腾空。
“高杰”战国达叫道。
“标下在。”高杰应道。
战国达下令“带你的营去看看,若是逆贼作乱,一个不留。”
“明白,一个不留。”高杰行礼后,策马而去。
“旅长,要不要分头行事”参谋问道。
“先保证各城不失,再清剿乡里。”战国达并没有因为处处乱民而失措。
他麾下兵力不多,各处分兵则各处无兵可用。
城池人口多,可以就地招募军兵,再不济也能组织守城,而且各城位置关键,以其为中心织出一张大网,保证乱民无处可逃。
一路疾行到了两当县,只见城门洞开,有乱民进进出出。
身上挂着鸡鸭衣裳,各个都是鲜血淋漓。
“手中有刀兵身上有血,皆杀无赦”战国达一声令下,诸军冲了出去。
火铳手没有装填,只上了刺刀。
“官军”
一声惊呼,乱民四散奔逃。
神国虽好,没有活着好。
“杀”官兵赶上,刀枪齐下。
不管举刀反抗还是跪地请降,全不留情。
想西虏初退,跑的快还能去喝口汤,却半路被调来巩昌府平乱,谁不气
乱民杀的再多,毛爵都不会有。
战国达领着中军营进了城,只见街道上尸体枕藉,两侧民房门窗洞开,有惨叫夹杂着狞笑传出来。
战国达挥手下令“一二队挨个清理,不要担心误伤。”
军兵立刻以什为单位散开。
火铳声响起,县衙周围的乱民一惊,纷纷退了回去。
“来人,去看看发”
“不好啦”一乱民狂奔而来,叫道“官军进城了。”
众皆骚动。
“慌什么”毛拉叫道“为胡达献身的时候到了,跟我杀官军去”
“为胡达献身”乱民高呼着转身。
不少乱民钻入两边的小巷子,溜之大吉。
毛拉带着千余号乱民到了城门口,见官军只有两百余,不由松了口气。
“杀”毛拉大呼“杀一异兵,必入天”
砰
毛拉脑袋炸开,噗通倒地。
砰砰砰
“啊”
“救命”
“胡达,我来了”
倒地的乱民呼喝连连,反应各异。
砰砰砰
军阵沿着街道缓缓推进。
长枪手们走到乱民尸体前,不管动弹不动弹的,全部捅一枪。
三轮齐射,乱民崩溃。
步兵让到两侧,骑兵鱼贯而出。
愉快的收割开始了。
战国达抵达了县衙。
围墙外面散落着几十具尸体,墙上开了几个洞,洞后对着沙袋桌面等杂物。
张云翼探头叫道“敢问将军从哪来”
“京营战国达,奉令支援甘肃,半途接令,转入巩昌府。”战国达没好气地回道。
无能。
但凡他们有一些能力,何至于地方大乱何至于让他们主力部队来平乱何至于打不着西虏
虽说对方没出示文书印信等证明,但是看装备和精气神,张云翼相信了战国达。
清理了杂物,出门。
“多谢将军援手。”张云翼行礼。
“哼。”战国达抬头说到“派几个熟知情况的,本将要拆除两当天方庙、天方学校,并收缴天方经等书籍。
陛下圣旨,凡不以天子为尊者,皆邪,不留”
张云翼大惊,道“陛下此举,百年后必为大明之焚书坑徒,恐落个暴虐名声。”
“焚书坑儒,那是有你们儒家在叫屈,只要把天方人杀光,谁会说陛下暴虐”战国达说道。
思想与肉体一起毁灭。
天津城里,一队官兵包围了天方庙,连同正在聚会的天方民。
骆养性排众而出。
“官人。”毛拉跪下,道“陕西天方之乱,与我等没关系啊,官人明鉴。”
骆养性居高临下地问道“你怎么证明你没有在心里支持过他们”
毛拉当场就麻了。
这怎么证明
哪怕把心肝都掏出来也证明不了啊。
等同于腹诽罪,根本无解。
“看,解释不了吧”骆养性摊开手,道“就知道你们冥顽不灵。
但是苍天有好生之德,总会给人选择的,你们要把握住。”
骆养性一挥手,有军兵搬来了天方经、胡达像铺在地上。
“踏过去,呸一口,证明你们改信,否则”
“我宁愿去死”
骆养性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个少年怒目而视。
抽出手铳,瞄准。
“不要”
一妇人挡在少年面前。
砰
妇人胸口中弹,当即倒地。
“娘我跟你拼了”
少年扑向骆养性。
砰
少年动作一顿,低头看了眼胸口的大洞,噗通倒地。
“好”周边百姓纷纷喝彩。
去年腊月以来,报纸连篇累牍报道了天方之乱,哪怕鞑靼入侵、皇帝圣诞、大封群臣也没能动摇此类新闻。
仇恨的火苗已经成了冲天火焰。
尽管腹地百姓并未曾受过天方之害,但是舆论造起来,已经有了丧失理智的氛围。
“不愿改信者,杀”骆养性转身,军兵举起了刀枪。
“陛下怜悯啊”税部主事马逢皋哭着叫道。
尚未上班,宫门未开,马逢皋却不敢怠慢,带十余个同僚前来叩阙陈情。
都是天方出身,不能不来,不敢不来。
周边,大量军兵虎视眈眈。
但有异动,必然是刀枪齐下。
吱呀
宫门洞开,皇帝走了出来。
“陛下”马逢皋膝行上前,拜道“生民无辜,陛下开恩,陛下开恩啊”
“南宋末年,蒲寿庚降元,拥兵对抗南宋朝廷,并屠宗室无数。
前元至正十七年,波斯人赛甫丁和阿迷里丁拥兵造反,占据泉州,又攻福州,死伤无数。
二十二年,泉州市舶使、波斯人那兀纳再叛,纵兵大掠,死伤无数,百业凋敝,民不聊生。
泉州港从此衰落,再也没能恢复往日的繁荣。
国初,王师入甘肃,仅得汉民八百户,余者何在
鞑靼只是入寇,尚未造成全局动摇,陕西各地天方教便群起响应。
若有朝一日国朝衰弱,是否要重现甘肃之天方人屠汉民之旧事,甚至割据自立,分裂天下”
“陛下,此乃少数,多数天方人都是遵纪守法的啊,无论汉、方、番民,均是朝廷赤子,不可滥杀无辜啊。”马逢皋哭诉。
皇帝不为所动,道“既然遵纪守法,便去教散居”
“陛下,臣等可以改教义。”马逢皋叫道。
“你们说胡达主宰一切,朕很想知道,胡达有几个师,就敢说掌控一切”皇帝冷笑着说道“朕没有这个耐心,也不能保证其中不会有反复。
纵观各教,唯有天方人聚集一街,从京师至云南,多有天方街、里、村。
且不论归化多久,平日言语皆用胡语,此非聚众谋反耶
其抗拒王化若此,不散居各处,朕何以保证其不会谋逆当地官府又该如何管束”
马逢皋理屈词穷,只磕头说道“陛下有好生之德,开恩,开恩啊。”
“朕之仁德,只给忠心臣民”皇帝毫不犹豫地说道“只要他们表现出足够的忠心与恭顺,朕自然一体对待。”
枢密院检详官麻登云道“国朝天方之民数十上百万,陛下以强力压制,必有反复。
且陛下宏图大志,欲合天下,然东南各岛国以及天竺波斯,皆天方教民。
陛下以铁血镇压,必令其奋死抵抗,国朝进军,难矣。”
“此事,枢密院已有定论。”皇帝说道。
我怎么不知道
麻登云一惊,旋即反应过来,他们天方出身的官员,全部被隔离了。
“尔等为朝廷之臣,当为表率,回去后,焚毁经义典籍神像,彻底忘记出身吧。”说完,皇帝转身回了宫。
“主事,如何是好”其他人急忙问道。
马逢皋也呆了。
一边是身家性命,一边是精神世界,全不知如何选择。
朝廷的态度很明确,精神与肉体,只能留一个。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