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暗,明月低垂,奚落的古树之间,有乌鸦盘桓。
白林望着手中的半卷黄纸,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眼眸之间,有着熊熊火焰在燃烧,呢喃低语道“王侯将相,宁宥种乎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真的,如此吗”
他祖籍辽东,世代为农,躬耕于田垦之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随着大隋皇帝的铁蹄踏过,百万雄师远征高句丽而兵败,他的人生被改变了。
家里的田地被彻底给征用,耕地的黄牛为官府所没收。
爹爹也被征召去挖掘大运河,从此一去不归。
曾经热闹的家族,逐渐清冷,苛捐杂税之下,母亲抱病而终,家道从此中落。
他也被朝廷抓了壮丁,成为了挖掘运河的徭役,去往了千里之外的洛阳,终日劳作。
如今,更是随着天下反旗的屹立,成为了洛阳王王世充麾下的伍长。
二十五年的人生,一直是平凡而庸碌,他的愿望,也只是好好活下去,娶妻生子。
但是现在,这份黄纸,让他的内心有些躁动了起来。
倘若,自己能够得到那枚天子玉玺
白林的呼吸有些急促,黄纸被拧碎。
他环视四周,眼见人影稀疏之后,握住了长刀,悄然走出了军营。
虽然夜深,但城内依旧是灯火通明。
老百姓虽然在朝廷那位镇国武成王的护送之下,彻底离开了扬州城。
但是酒肆中的酒,客栈中的鸡鸭鱼肉,尚且有着留存。
如今,都成为了各处义兵的享用之物。
白林站在灯火之中,望着远处的人影重重,他有些不知所措。
一时的热血上头之间,让他想去寻找天子玉玺。
但清醒之后,他才发觉,自己甚至连玉玺是什么样,都不清楚
只能一昧的盲目乱转,像个无头苍蝇般
“小哥,我看你很迷茫啊需要占卜一卦不”
清朗的话语响起,白林微微回首。
灯火阑珊之中,一席道袍的白发儒生孤影独坐,神秘而离群。
“我,我没有钱。而且,我只是洛阳王麾下的伍长,什么都给不了你。”白林小声道。
江湖骗子,他遇到过很多了,往往说一通故弄玄乎之语,为的便是求财。
“王世充的手下啊,那不是一个好的主子。”白发儒生颇有深意般开口,话语从容。
他,他不称呼洛阳王
白林浑身一颤,心中有着万千浮现。
洛阳王,是如今天下高举义旗的王侯之中,最强大的几位。
这个江湖术士,居然这么不尊重他
难道,我遇到真的江湖高人了
“大,大师,我没有钱,可以占卜吗”白林缓缓走近。
此时,他才注意到,眼前的术师,确实有着几分超然的气质,掌心的龟甲玄图,颇为古老,绝非凡物。
“灯火阑珊处,相逢即是缘。这一卦,算是我送你的。只是,我看阁下面有彷徨踌躇之意,故此,心生好奇罢了。”白发儒生澹澹一笑,五指轻开,有着六枚铜钱铺开“毕竟,我看你和这番乱局,有些格格不入。”
白林微微咬牙,凝声道“大师,您听说过一句话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我想知道,我真的能够改变自己的未来吗我真的,不想再当小卒了
”
“这是太史公于史记之中所言吧传说,乃是昔日陈王之言。”儒生轻轻排开六枚铜钱,话语间有着几分玩味“阁下的命格,可是不简单啊”
“既是有缘,那就由在下,为阁下指条明路吧。”
白林微微一愣,显得有些激动“还请大师明言。”
儒生轻开龟甲,话语间有着几分幽深之意,五指轻点于他的腰间“于此至北,八千九百步,正是富贵荣华之地。记着,刀需出鞘
”
白林虽然觉得云里雾里,但还是颇为虔诚地鞠了一躬。
他没有注意到,腰间的弯刀,似是有着一抹电芒闪过。
“不得不说,你还是挺适合当神棍的。”
略显调侃的话语响起,陈休的身影悄然浮现。
陈五凝视着远处的白林,缓缓道“我有不明白你的意思。他非是帝王命格,也无有王侯将相之运势,你选择他,是有什么深意吗”
“没有。只不过,我以元神之力洞察扬州府时,感受到了他期待改变的热切。所以,我给他了一个机会。”陈休的眸间,有着几分狠辣之意“若是他能够把握住,那至少能够连升三级若是把握不住,那就陨落吧。我要的非是他这个人,而是他的身份”
白林心中默念着步数。
到第八千五百步时,他微微一愣。
前方,是为一方楼阁。
他的前面,正是密道。
很巧合的是,两侧皆是有着重兵守护,唯有此间,恰好是守卫的间隙。
“真的如大师所言,这里是我的富贵之地吗”白林于心中暗道,缓缓踏入了黑暗密道之中。
尽头的门推开。
灯火之中,衣衫半解的年轻公子满脸贪婪,笑容邪魅。
墙壁之下,是衣衫尽无,泪眼婆娑的可怜少女。
白林吞了口唾沫,双腿在颤抖。
这位公子,他认识。
夏王窦建德的独子
“嗯”
眼见有外人到,公子微微抬眸,眼中有着几分狠意,冷声道“你是什么东西怎么能够到这里来的卫兵,卫兵呢给我把这个败坏兴致的家伙,拖出去砍了
”
白林浑身一寒,于慌乱之间,他想到了术师之语,下意识地按住了刀刃
下一刻,刀刃出鞘,雷光闪烁
偌大的楼阁,被刀芒一刀两断。
年轻公子的头颅,轰然坠地,鲜红如潮水
“这”
白林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他只是想着拔刀自守,没想过要杀人的
远望着楼阁的崩塌,陈五微微挑眉“你的计划,开始了”
“窦建德,半生飘零,唯有一子。如今,他的这个儿子被王世充的手下给斩了。你说,他会不会发火,会不会寻王世充的麻烦”
“对于王世充而言,自己一个金刚境圆满的士卒,居然斩了神通境圆满的窦建德之子,怎么看都不可能吧”陈休冷笑一声,话语间有着戏谑“而且,自己手下的士兵,众目睽睽之下交给别人。他这个洛阳王,还当不当他的面子,还要不要”
“两大反王的冲突,那定然会波及到整个扬州”
“扬州城这个火药桶,开始升温”
“一切,如我所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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