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漫天,大地早已披上了一层银妆,银装素裹显得分外妖娆。
漫天风雪之中,一个车队正在被积雪覆盖的官道上徐徐前行。
四驾马车,十几个骑在马背上的汉子,皆穿蓑衣,配长刀,头戴范阳毡笠,分布在马车前后。
马车前,一匹肋条分明的黄骠马上,王重头上戴着一顶范阳毡笠,不似旁人般戴着手套,而是赤着双手,马背一侧挂着一对裹在皮囊中的铁锏,腰间悬着布囊,披着一定玄色的大氅,乃是用黑熊的皮毛硝制而成,十分保暖。
“三爷”余初二自前方打马来到王重身边。
“如何了”王重问道。
余初二勒转马头,与王重并排而行,说道“五里之外便是驿站”
王重抬眼看了看有些昏沉的天色,感慨道“看来今晚不用露宿野外了。”
“通知下去,加快速度,早点赶到驿站,早点吃上热汤饭”
“诺”余初二拱手领命,当即打马快行。
“叔父,咱们还有多久能到东京啊”旁边的王旭扭头看着王重问道。
“十天半月吧”
王重也不敢说的太笃定,若只是他一人的话,轻装简行,快马加鞭,五六日便能赶到东京,奈何如今还带着家眷,这速度自然快不起来。
来到鲁地,王重的脑中不自觉便浮现出在麦香村那几十年的回忆,姜红果和几個儿女的面容也不断浮现,竟颇有种故地重游之感。
“还要这么久啊”王旭耷拉着脸,有些颓丧的道。
王重斜了他一眼淡淡的道“这么点苦就吃不了了”
王旭只觉得后背一寒,连连摆手“没有没有”
“哼”王重轻轻一哼“你小子别给我耍花招,小心我给你丢到斥候队里去”
“啊”王旭脸色愈发难看。
要说王旭这小子其实品性并不差,毕竟自打记事以后,就时常被王重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只是这小子有些懒散,没什么上进心,不过上进心这东西可以没有,但本事不能不学,毕竟手里没剑和有剑不用完全是两码事。
这小子心里虽然不大乐意,但也不敢和王重作对,毕竟王重可不是他母亲,王重可不会惯着他,说罚那是真的罚
“叔父我最近可没偷懒”王旭赶忙解释。
“知道你没偷懒,不然你以为你还能这么悠闲的骑在马上吗”
王旭不敢再说什么,忙侧过头,专心赶路。
王重道“京东路境内地形复杂,多山林险处,因此也多山贼匪口,盘踞山林,劫掠过往商客,咱们人数不多,又带着家眷细软,正是这些匪寇们最好的目标。”
“这大过年的,那些山贼盗匪们难道不要过年”王旭问道。
王重道“既是山贼匪寇,自然都是不事生产,干的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无本买卖,要是不劫掠,他们哪来的钱粮过年”
王旭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那为何官府不派兵剿匪呢反倒是任由他们劫掠”
“剿灭一批,又有新的一批,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盗匪这东西,不论什么时候都是禁不绝的,只要人心中有贪欲,想要不劳而获,就会有盗匪。
如今是聚啸山林的强盗,盘踞水路的水贼,到了二十世纪,就是持枪抢劫的悍匪,便是到了新世纪,靠着偷摸过活,行那断子绝孙事的也并非没有。
“其实盗匪之中,也不全是坏人,也有一些是迫于无奈,被逼的无路可走了,只能上山落草,说来说去,不过是为了活命罢了。”
“如今不是太平盛世吗怎么还会有被逼无奈上山落草的”王旭不解的问。
“若当真是太平盛世,去岁淮西就不会掀起规模那般大的叛乱了。”王重道。
王旭仍旧疑惑“叔父不是说,是弥勒教的妖人蛊惑百姓,这才掀起叛乱的吗”
王重解释道“这其中自然少不了弥勒教推波助澜,但要不是当地的官员同地方大户勾结,把百姓剥削的太狠了,百姓又怎会轻易被蛊惑”
“除非是那些天生便喜欢好勇斗狠的强人,不然的话,若是能够太太平平的过日子,谁愿意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造反的事情。”
“就比如你,要不是我逼着你,你愿意读书习武”
王旭被王重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赶忙侧过脑袋,避开王重的目光,不敢与其对视。
虽紧赶慢赶,但到底还是没能在除夕前赶回汴京。
王重一行人赶到开封府时,已经是初五了,待到初六,才回到汴京城。
听说王重一行人到了家门外,明兰和王茜儿赶忙匆匆从盛家赶回郡主府。
“嫂嫂旭哥儿”
“弟妹”
“婶婶”
王茜儿也赶忙上前和母亲还有幼弟打招呼。
“你这丫头,也太胆大包天了,一个姑娘家,同人家厮杀,也不怕把自己的小命给丢了”一见面并不是王茜儿预想中的母慈子爱的情形,而是王李氏的一番数落。
“啊娘”王茜儿拽着王李氏的手撒娇道“女儿这不是没事儿吗,而且还被先帝封为郡主,怎么也算是光宗耀祖,给咱们家脸上增光了吧”
“那是你运气好谁敢保证,你下回还能有这样的运气”王李氏没好气的道。
“什么叫运气好”王茜儿当即辩解道“我那是笃定了逆王不能成事,想着顺道跟着顾二叔捞点功劳,没成想一不小心表现的太过优秀”
“哼”王李氏抬手作势就要去纠王茜儿的耳朵“你还有理了”
王茜儿灵活的跟猴子似的,一下子就窜开了,躲到明兰身后,理直气壮的辩解道“叔父说过,当取不取,反受其咎,而且当时情况危急,官家和桓王就躲在咱家庄子上,要是真叫逆王成了事,咱们家也得受牵连”
王李氏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虽然在责怪王茜儿,心底其实也是担心王茜儿的安危,怕她受伤,更怕她丢了小命。
王李氏最担心的还是这丫头因着这一次的事情膨胀了,生出傲气来,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将来迟早有一天惹祸上身。
“叔父说过,他不在,我就是王家的顶梁柱,当时那种情况,我肯定不能坐视不理。”
眼瞅着母女二人越吵越厉害,明兰和王旭赶忙上前劝阻,王旭拉着王茜儿,明兰拉着王李氏,却不想旁边也窜出一个妇人,拉着王李氏不停的劝慰。
明兰看着这妇人,不由得惊呼出声。
“淑兰姐姐”
淑兰勉强挤出个笑容,“明兰妹妹”
“淑兰姐姐这是”
明兰有些懵,王李氏和王旭也就罢了,淑兰怎么也跟着一道来了汴京,而且不是去盛家,而是径直跟着来了郡主府,莫不是
不得不说,明兰确实聪慧,一看到淑兰出现在郡主府,心中就有了猜测。
淑兰有些尴尬,毕竟趁着明兰不在偷家这种事情实在是让人难以启齿,脸上的笑容自然也有些勉强。
王李氏见状,赶忙把明兰拉到一旁,解释起来,倒是阴差阳错的叫王茜儿逃过一劫。
旁边的王茜儿大松一口气的同时,这一边,听着王李氏的解释,明兰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淑兰。
淑兰很是尴尬,只觉得被明兰的目光一扫,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明兰妹妹对不起我”淑兰想要解释,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自己自打被王重救出孙家那个苦海之后,就喜欢上了王重
还是说自己是怎么在王重酒后自告奋勇的去照顾王重,然后被王重当成通房给抱上了床榻,自己欲拒还迎,陪着王重荒唐了一整夜
明兰看着淑兰,震惊过后,很快就会恢复了平静,毕竟这世上男子三妻四妾不过寻常,明兰心里也早有准备,只是明兰没有想到,这第一个会是自己的堂姐淑兰,可想起淑兰那不幸的过往,明兰倒是能够理解淑兰的心,走到淑兰跟前问道“此事大伯伯和大伯母可知晓了”
“主君已经亲自手书一封,禀明了父亲和母亲”淑兰道。
“既如此,姐姐便先在家中住下,待改日再去盛家,拜访祖母和父亲母亲”明兰很快就端正了自己的大娘子的身份。
“只是有些话得说在前头,以前姐姐是明兰的堂姐,可即入了王家门,那明兰便是王家的宗妇大娘子,若有不周全的地方,还需姐姐担待”
淑兰见明兰并非嫡出拒绝自己入门,当即松了口气,立即表态道“这是自然,日后妹妹,不,日后大娘子当家做主,淑兰一切都听大娘子的安排”
这事儿来的太过突然,饶是明兰一时之间也有些发懵,不过淑兰的态度还不错,而且王家人丁单薄,明兰早就已经做好了将来替王重纳妾的准备。
“官人呢怎么不见官人”明兰左看右看,也不见王重在。
王李氏这才说道“叔叔去了吏部让我们先回来估摸着时间,也快到了吧”
虽说如今正值年假,但各有司衙门还是留有人值守的,虽说王重是领了调令从泉州回来的,但未免落人口实,还是要第一时间先去衙门交接清楚的。
明兰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王李氏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外头传来脚步声,旋即便见披着玄色大氅王重快步走入屋内。
“官人”
“叔父”
明兰和王茜儿赶忙迎了上去,福身行礼。
王重拉着明兰的手,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冲着明兰微笑着道“这几个月我不在东京,累得大娘子费心了”
“官人说的哪里话”明兰笑着回应。
王重看了看旁边的淑兰,再度道“淑兰的事情,大娘子可知道了”
“刚刚知晓”明兰点头道。
王重叹了口气,支走了王李氏和王茜儿他们,只留下他和明兰,才说道“淑兰之事,是我之过,其实那晚我并未醉倒,只是有些微醺罢了,连朝露都是我自己支走的”
朝露是王重的通房,金陵人士,因家道中落,被父母卖给了人伢子,辗转到了王家,因容貌生的不错,被王重看中,先是做了王重贴身女使,而后便成了的通房。
明兰有些意外的看着王重,不解的问道“官人并非好色之人,怎会”
王重道“我知淑兰心中对我有意,她又是和离过的人,便是再嫁,也难有太好的姻缘,所以才顺水推舟。”
明兰点了点头“淑兰姐姐可知道”
王重道“事后我已经同她说了,不过以她的性子,想来会把这事儿揽到她自己身上吧”
“官人倒是看的透彻”明兰有些没好气的道,还白了王重一眼。
王重走到近前,揽着明兰,将其抱起,放在自己腿上“其实方才娘子有句话说错了”
“什么话”明兰看着王重问道。
王重也毫不心虚的迎着明兰的目光道“娘子说我并非好色之人这话不对,我又不是木头石头,怎会不好色,若是我当真不好色,又怎会收淑兰入房”
这话又惹得明兰翻了个白眼“官人倒是快活了,却也不替妾身考虑考虑,淑兰姐姐是我堂姐,日后我姐妹二人在同一屋檐下该如何相处”
“自然是该怎样就怎样,娘子是王家宗妇,是主母大娘子,日后家中诸事,自然同以前一样,以娘子为尊”
明兰道“可若是我和淑兰姐姐闹了矛盾,将来回了娘家,淑兰姐姐同大伯伯和大伯母告状,届时我又该如何面对大伯伯和大伯母,莪在盛家又如何自处”
王重笑着在明兰脸上轻轻一啄,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天大的事情也大不过一个理字,只要娘子占住了理,旁人置喙又如何,我王家自己的事情,难道他们还能越俎代庖不成”
看着王重一本正经的样子,明兰是好气又好笑,同时还有些无奈。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