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告诉白鸟泽的人,这次突然发烧大概是因为在比赛时出了太多的汗,比赛完贪凉不肯穿外套,五月初的天气又不是特别暖和,因此吹了风一受凉就发烧了。
人的身体就是这么奇妙,平常夏天炫冰水冬天穿裤衩都安然无恙,偏偏今天吹了个风就病倒了,医生也只能像是做阅读理解一般,结合上下文给出个可能的解释。
而此时,白布黑着脸在旁边的洗手池里洗手,深藏功与名,秋庭跃仍然裹在被子里,时不时低声咳嗽一阵,不过,看上去清醒了很多。
鹫匠教练看着他的情况,拍了板“秋庭跃,你给家里人打个电话,回去休息两天,等身体好了再来。”说完这句话,鹫匠教练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秋庭末鸣他”
秋庭跃点头“在出差。”他补充,“所以我爸妈都不在宫城县内。”
这就有点麻烦了,让生病的秋庭跃独自回去肯定是不现实的,但是住白鸟泽的大通铺不仅不方便,还有把队友们感染了的风险,这个节骨眼生病可是一件大事。
内心抉择了一下,天童觉挑眉“唉不如就住在白鸟泽吧,我们会照顾好你的。”
“我记得是有单人间的,说不定可以。”白布居然在认真的思考。“晚上开着灯,不舒服可以随时叫我们。”
“让秋庭跃住我家吧。”一头墨绿色短发的可靠队长突然出声。
白鸟泽众人视线唰唰转向他。
鹫匠问“方便吗”
牛岛若利点头“有空房间的,而且暑假秋庭跃也会偶尔来我家住一段时间,所以生活用品也很齐全。”
秋庭也在一旁点头。
所以还挺方便的。
五色工点头认同“啊原来是这样,那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了。”
“”五色工顿了顿。
所以,他俩刚才说了什么
五色工缓缓转头看了看牛岛若利,又看了一看秋庭跃,都感觉自己的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哐当一下被打碎了。
五色工“你刚才点头了是吧。”
秋庭跃“”嘿。
五色工震惊“原来你俩这么熟吗”
牛岛和秋庭用简单的陈述句给首发里唯一的高一宝宝概括了两个人的交情。
牛岛若利指了指秋庭跃“小学的时候当过队友。”
秋庭跃指了指牛岛若利“我爸和他爸也当过队友。”
牛岛若利点头。
“我还以为你们是那种下了球场就会扯头花的对家。”五色工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看来是我太浅薄了。”
牛岛若利眨了眨眼,一脸的君子坦荡荡。
而想到开学第一天就给学弟表演了“影门”“及门”并且后来日复一日在学弟面前试图卖牛岛安利未遂加深了这种奇怪印象的秋庭跃“”
算了,躺了,还是让我接着烧把。
总之牛岛若利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这天晚上就由他带着秋庭跃回家了。
牛岛家境殷实,从他家古朴大气的房屋构造,文雅的庭院设计就可以看出其深厚的底蕴,满是青翠绿意的庭院一角放置着八角形的洗手钵,竹筒里一旦注满了水就倒出来,发出“啪”的一声,在静谧中格外清脆。
这倒是与牛岛本人沉稳的气质以及武士般的谈吐十分相配。
秋庭跃脱了鞋踩在木质地板上,听着一路富有禅意的添水声走进了牛岛家。
牛岛的爸爸空井崇曾经是排球二级联盟的球员,退役后入赘牛岛家,不过牛岛父母已经离婚,现在空井崇在美国定居。
牛岛妈妈在会客厅等着二人,她是个温柔强势的女人,身上沉淀了牛岛家族的古典韵味,看起来牛岛的性格是一脉相承。
秋庭跃看到牛岛妈妈,乖巧地问好“牛岛阿姨,打扰了,今天没带什么东西就来了。”
牛岛妈妈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招手让牛岛赶紧送他去房间“好孩子,生病了就别管这些了,房间已经收拾好了,等会儿阿姨让牛岛给你送药来。”她慈爱地拍了拍秋庭跃的手背,然后叮嘱牛岛,“牛岛,赶紧带他去好好休息。”
秋庭跃现在还带着点低烧,头一阵阵地钝痛,走路勉强才可以不一摇三晃,闻言没有勉强自己,跟着牛岛走了。
牛岛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干净整洁但是富有人气的房间,他淡淡地说“你的东西都还在老地方。上次寄过来的游戏机我放在桌上了。”
秋庭跃的目光移动,一下子就落在了游戏机上,顿时感觉头不疼也不晕了。
察觉到他的视线,牛岛走过来把游戏机塞进了书桌的抽屉。
秋庭跃“我就看看。”
“”这句话不知怎么触动了牛岛的回忆,他不假思索地重新拉开抽屉,拿出游戏机想带走,被秋庭跃一把摁住。
秋庭跃:“我都是快成年的人了,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牛岛若利实诚地点了点头。
这小子伪装乖乖仔不是一天两天了,球场上可以一脸纯良地说垃圾话,生活中那更是可怕。
小学时,天真的牛岛也曾以为这个暂住在他家的弟弟是个品学兼优的模范生,直到他某天半夜出来喝水,才发现隔壁屋里静悄悄,五光十色的炫彩技能特效却在作妖,从门缝渗了出来,在牛岛家的地板上活泼地蹦迪。
牛岛家个个朴实无华言出必行,对他的“我就玩一会儿”深信不疑。据秋庭跃所言,因为牛岛家对他的莫名信任,他在刚住进来那会儿可以每天用电视玩游戏玩个爽,堪称老鼠进米缸,为所欲为。
最可气的是,牛岛家没有什么游戏设备,那玩意儿是他从自己家里偷渡过来的。
好一个自力更生
总之安全起见,牛岛决定拿走这个游戏机。
秋庭跃还想说什么,却听到牛岛若利说出了一句惊世骇俗的话。
他说:“你再这样我就告诉影山了。”
啊
秋庭跃想要抢回游戏机的手一下子僵住了,想要今晚打两把游戏爽爽的心也彻底死了,他的震惊程度抵得上连扣的三排问号。
“不是吧哥你你ooc了”
牛岛一脸质朴:“及川彻这么和我说的。他说要是你坚持闹腾就可以用这句话。”
“他啥时候说的”
“好久以前,不记得了。”
秋庭跃:“”
好你个及川彻,人不在白鸟泽,却处处有你的传说。
总之托牛岛还有及川彻的福,秋庭跃睡了饱饱的一觉,第二天起床,烧已经基本退了。
对秋庭这样身体素质一向好的人来说,什么毛病好像隔了夜就会消失,好好睡一觉犹如给电脑关机重启一样有效。
当他走出房间,摸索到牛岛家餐厅的时候,牛岛和牛岛妈妈已经坐在餐桌边用餐了,牛岛已经穿着白鸟泽的队服外套,看来是打算吃过早餐就回去合宿了。
牛岛妈妈看到秋庭跃,问“身体怎么样了”
“感觉已经好全了。”秋庭跃拉开椅子在牛岛旁边坐下,斟酌道,“要不今天我就”
牛岛妈妈否决了“在家里再休息两天吧,阿姨会照顾你的。”
牛岛若利侧头,抬眼看他“我刚才问了鹫匠教练,他也这么说。”
哪能病一好就回去剧烈运动可别再打出个什么好歹来。
牛岛妈妈伸手点了点放在她手边的手机,微笑“我昨天和名雅说了,她说不管怎么样,至少今天住在阿姨家里休养一下。”
名雅,全名秋庭名雅,是秋庭跃的妈妈。
也是牛岛妈妈的好闺蜜。
一个奇怪的事实两个人的妈妈是通过“空井崇和秋庭末鸣是队友”这层关系认识的。但是后来,两人的爸爸联系不多,而且牛岛家已经离异,秋庭家也不睦,可妈妈组的关系却相当稳固。
这大概就是奇妙的友谊吧。
明明没做啥事,但听到自家妈妈名字却莫名心虚的秋庭跃背后一寒,老实了“好的。”
于是两天后,在合宿的第四天,秋庭跃终于回到了白鸟泽,重新加入了队伍。
而宫城大学的酒井也终于如愿以偿可以和秋庭跃对上了,队长中村用胳膊肘捅了捅酒井,问“激不激动紧不紧张”
酒井今天难得的非常有精神,他反问“你呢”
中村露出一个充满期待的笑容“今天终于可以亲身见识见识你亲自盖章认定的天才,你说呢”他的目光放在秋庭跃的身上,身量挺拔的青年正在场边做着热身运动,“可别让我失望。”
酒井握了握拳头“他不会的。”
虽然他和秋庭跃只有几面之缘,但是他总有种莫名的感觉。
球场上到底什么才是制胜的法宝是强有力的进攻坚实的防守与队友的默契配合高明的战术还是教练的关键指导、场上的灵光一现
这是没有唯一答案的。瞬息万变的排球赛场上,只要未分胜负,一切都没有定数。
但酒井可以肯定,擅于把握时机的人,总是有更大的胜利面。
而秋庭跃似乎就是这种人。
排球场上,秋庭跃被安排在一号位,第一个发球。
“紧张吗”天童觉问道。
秋庭跃半开玩笑地回“我拿球了,该紧张的是他们。”
他走到了球场的底线,将球托起,扫视着宫城大学的所有队员们,脚下像是被一阵风吹起一般轻盈,视线所及一片清晰,球场上的每一个人都像是插在沙盘上的小旗,在他的脑海中勾勒出了所有位置。
今天的状态似乎不错。
手里是熟稔的感觉,经年锤炼留下的本能并不会因为两天的休息而离家出走。
秋庭跃拍了拍球,感受它触底反弹撞在掌心的力量,在隐隐的疼痛中他似乎能摸到排球凹凸的纹理,感受到球面的质感。
比赛一旦开始,那枚黄蓝相间的排球瞬间成为了全场的焦点,无数视线落在上面,一刻不落地紧盯着。秋庭跃隐秘地笑了笑,然后将球抛起,视线也虔诚地追随着球。他抓住球到达顶点的时机,然后展腹挥臂,以完全的姿态完成了这极具破坏力的发球。
几乎在发球过后的一瞬间,两支队伍就同时动了起来,紧张的气氛霎时笼罩球场,带着热烈战意的情绪在不断弥漫,空中战,地面战,不断地拉锯与攻防,没有人在这一刻有所保留,接续不断的交流指令、脚底和木质地板的摩擦声与排球碰撞的声音一同响起。
“你说,这次秋庭跃会在什么时候用那一招”比赛开始前中村这么问酒井。
酒井摇摇头,想到秋庭跃对上东北大学时候的表现,无奈地说“这不好猜。”
但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男排的网高有243米,当秋庭跃跳起的时候,他的大半个身体都高出了网线,他伸出手碰到了球,手腕一勾,排球在他手里就轻轻松松的转了向。
白鸟泽的一传垫球相当好,所以当秋庭跃跳起快要接触到球时,宫城大学的人都以为他要扣球。
然而拦网又一次被欺骗。
牛岛若利的沉重扣球落在了对面的场地内,“砰砰”的响声过后,牛岛若利和秋庭跃庆祝击掌,牛岛若利脸色仍然沉静,并没有因为成功拿下拉锯战而有特别的情绪变化,只是一如往常的说:“传得好。”
秋庭跃的传球让人疑神疑鬼,牛岛若利得分后理所当然的从容态度更是无形中给对面施加了压力,秋庭跃看着对面了露出忌惮的神情,顿时愉快地和天童觉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露出了心照不宣的阴险笑容。
好戏还在后头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