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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
    闹了一天,知道下面的人都累了。迎春不是难伺候的,便遣了她们回去歇着,只留了司棋在身边。

    待人都下去了,迎春散了头发,只着中衣,靠在熏笼上,笑盈盈地看着司棋。

    司棋被看的莫名其妙,她左右看了看,并无不妥,还道迎春喝得有些醉了,便笑着打趣“姑娘今日高兴,也该节制些,瞧瞧,竟是喝得魂儿都没了。”

    迎春摆手,眼睛却依旧看着司棋,“你那表兄弟事情办得好,你说该怎样赏他。”

    司棋道“姑娘说这事儿。他们那些人,与咱们不同,这样的事情在他们看着并不算什么,不过是顺手的事,哪里能要姑娘的赏。”

    “原来他竟是那样的人,我还说若真是个好的,求了太太给他寻个体面些的差事。”她睨一眼司棋,“你既如此说,那便算了。明儿你拿些钱给他,嘱咐他不许说出去便罢了。这样的人,想来也是担不了什么重任的。”

    司棋不想迎春竟如此说,当下便急了,“姑娘便给他寻个差事又如何,他离了那些人,许是慢慢就好了呢”

    迎春逗她,“是吗你们不过表兄妹,你如何能做得了人家的主呢况且”她顿了顿,方缓缓开口,“况且,珍大哥哥那里也是顶好的差事,旁人抢破头的,他定不会能轻易舍了。你这话叫人家知道了,必要怨你耽搁了人家的前程呢”

    “他敢”

    司棋脱口而出。说完才反应过来,忙掩住口,却见迎春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她,面上辨不出喜怒。

    她吓得白了脸,支吾着看迎春,“姑娘知道了”

    迎春长叹一声“我果然是个糊涂的,竟被你瞒的这样好”

    司棋忙道“我们只是平常在一处说话,并未有愈礼之处。”

    迎春肃着脸,“如今趁旁人不知道,你还不快同我分说说清楚”

    司棋知道厉害,只是顾忌迎春是姑娘,有些话不好出口,但迎春问得细致,她到底撑不住,便将他们的事情尽数说与迎春。

    迎春细细盘问,得知两人果真发乎情止于礼,这才罢了。

    她是生怕司棋再做出些糊涂事来,好在如今两人还小,只在懵懂间生了些情愫。她看着司棋道“叫他暂时先跟着珍大哥哥,做事机灵些。”

    “你要知道,你是我身边的人,说话行事有多少只眼睛看着,你竟敢有这样的心你回去只叫他好生做事,不可再私相授受,待以后,时机成熟,若你们还如此心,我便成全你们。”

    司棋听这话便知迎春不再追究,忙磕头谢恩,赌咒发誓,“姑娘的名声何其要紧,再不敢胡乱行事的。”

    出了正月,不时的便是一场雨。淅淅沥沥的,草木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浅黄,天也暖了起来。

    贾母怜惜黛玉小孩子家家的,整日抄经茹素。因再有几日便是花朝节,贾母便发话要给黛玉做生日。

    贾母疼爱黛玉,众人自是无有不从的。

    只黛玉念着如今尚在贾敏孝期,犹自不肯。贾母却不容她拒绝,“你母亲去了也两年了,再有几个月便能出孝。不过是咱们娘儿们在一处贺一贺罢了,无需太过拘泥。”

    说着便吩咐王熙凤,“你替你妹妹张罗着办,要热闹些,只不要太过了,再冲撞你姑母。”

    王熙凤忙应下来,见黛玉犹有犹豫,便上来拉着黛玉的手,“到底是老太太养的姑娘,这般知礼。妹妹放心,我也是有女儿的人,知道这当母亲的心,一生指望着孩子平安喜乐罢了,旁的都算不得什么。”

    “好妹妹,你只看老太太罢,看着妹妹好了,老太太心里才高兴。”

    黛玉实在推拒不过,才勉强应了,却道要给贾敏抄往生经,到时供在庙里,也是做女儿的一番心意。贾母自是不会拒了,忙笑着应下,“这原是应该。”

    众人也一叠声儿的奉承黛玉纯孝不提。

    这些时日,迎春每日晨起先去东院请安,陪着邢夫人说会儿话,二人在一同到贾母处用膳。邢夫人心疼迎春辛苦,却拗不过她执意如此,且心中也实在高兴女儿的孝顺,也就由着她了,只更将迎春疼在心坎里。

    这日难得是个好天气,二人也不要人跟着,相携着在园中闲步。

    邢夫人牵着迎春的手,缓缓开口,“老太太张罗着给林姑娘做生,你怎么看”

    迎春知道邢夫人的意思,本来翻过年,贾母便要将迎春等人迁出去的。只是邢夫人才认了迎春,倒叫贾母不好再提。她纵是不在意邢夫人的脸面,迎春总是是亲孙女,贾母到底还是疼的。

    可是黛玉宝玉也渐渐大了,再混在一处住着实在说不过去了。她哪个也舍不得,这事情可不就僵在这里了。贾母也是无奈,才提出给黛玉做生,也是变相的解释是因着年龄到了,不是不看重孙女的意思。

    邢夫人不是不知事的,这事情最好是由她们来提,若真叫贾母直言便不好看了。

    邢夫人问的便是迎春的意愿,虽然之前说的是回东院,但到底她们姐妹一向在一处进退的,只怕迎春回去了不惯。

    迎春自是要回去的,“太太,咱们不是说好了,太太可是嫌我聒噪了。”

    邢夫人笑道“你愿意陪着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嫌你只是想着你们姐妹自来便在一处的,恐怕不愿分开。”

    迎春搂着邢夫人的胳膊,“太太说的哪里话我们在一处这么些年了,同太太见面却少,自是要陪着太太的。且,便是我回去了,每日不还要过来请安,还是同以前一样的。”

    邢夫人点头,“如此,我便同老太太说。”

    说着想起来什么似的,“昨儿下面人说,你的院子已经收拾好了,你一会子同我过去看看可有什么想添置的,提前吩咐下去,叫他们好生布置着。”

    “有太太看着,定然样样都极好的。只到时候我要请妹妹们来玩的,太太别嫌我扰了太太清静”

    邢夫人笑着应下,“这有什么,你也大了,到时候带着你出去赴宴,也见见别人家的姑娘,多多与人交际才好。”

    东府事情少,秦可卿跟着尤氏,不过一个时辰便料理完了,尤氏放下账本,“今日便到这吧。”

    她揉着额角,接过可卿奉上的茶,看着她道“明儿还要过去西府给你林姑姑庆生,你也早些回去吧。到时候见了你姑娘,说不得她要同你说话呢。”

    秦可卿一笑,却并未依言退下,她沉吟半晌,“老太太一向最疼林姑姑的,如何这次竟不顾她们姑太太的孝期也要给林姑姑做生呢”

    尤氏不是个蠢的,见秦可卿这番作态便知是有事,直言“你有话直说便是。”

    可卿紧紧手中的帕子,斟酌着说“我如今常往四姑姑那里去,昨儿见大太太在二姑姑房里说了好半天的话。”

    人家如今是嫡亲的母女,在一处说会子话有什么的。

    不过尤氏知道可卿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便耐着性子听她后文。

    果然,秦可卿接着道“论理,如今林姑姑还没有出孝,老太太不是不明理的人,却硬是要给林姑姑做生。昨儿我见了大太太才反应过来,林姑姑已经七岁了,却还同宝叔叔一同跟着老太太住。”

    “我想着,老太太向来溺爱孙子,却也舍不得林姑姑离了眼前,只有些话她老人家不好明言,这才要给林姑姑做生。”

    尤氏道“不错,便是这样。只是这是西府的事情,同咱们什么想干左不过二姑娘她们搬出去便是,不需咱们费心。”

    秦可卿却道“太太,咱们姑娘可也在西府呢”

    尤氏看着她,“你想接你姑娘回来”她摆手,“这是太爷那时送过去的,没有你我置喙的余地。”

    秦可卿却没有泄气,“就如太太方才说的,二姑姑还是西府的人,咱们姑娘却不是那府里的。而且,当时太婆婆去的急,太爷一个男人,只好将姑娘送过去。”

    她顿了顿,“只是这些年过去了,姑娘也大了,若还在那边养着,岂不是叫人戳咱们府里的脊梁杆子”

    “当时咱们府里事情多,老太太帮着搭把手,这是情分,但如今咱们府里才几个人,多少事那边府里却是人多,正该咱们请姑娘回来。既是记着老太太的人情,也是太太贤惠的缘故。太太怎知,老太太这次只是给赦老爷他们看的呢”

    尤氏想了想,不得不承认秦可卿说的在理,“你说的有理,等我同老爷商议罢。”

    可卿低声应了,这才退出去。秦可卿知道,尤氏既应了,定会极力说服贾珍的。

    尤氏命苦,她娘家父亲去世,家中只有后娘带的两个妹妹。本就底气不足的她,如今竟连半点倚仗也无。

    她也曾出去赴过宴,只是贾家如今退了下来,朝中无人,贾珍又是个不着调的,使她受了多少委屈,这才不大出去走动。只有东西两府向来同气连枝的,才常来常往的。

    她不是个愚的,只是贾珍胡闹,她也实在无法。如今有了这样扬贤名的机会,她怎会放过

    只回去等着便是

    果然,晚间贾珍回来,尤氏便将接惜春回来之事同他说了,贾珍初时十分不愿,然尤氏却知道贾珍的心病,句句拿着长房式微和府中的名声说话,贾珍方才准了。

    秦可卿得了话,忙命人往惜春房里走一趟,连带着迎春这里也没有落下。

    迎春打发了来人,讽刺一笑他们这些人,一个个成日家说着仁义道德,一家子骨肉,却从来都是为着一己私利,到了这般时候,都没一个来问一句惜春自己的意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