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天气晴朗,海面风平浪静。
一辆白色摩托快艇从水面快速驶过,紧接着,快艇上的人不见了,海水变成了诡异的红色。
血腥味引来大片鱼群,不一会儿,暗红血液被海水稀释,消失得无影无踪。
无人驾驶的摩托艇,往前冲过一段距离后,失去动力,在水面飘飘荡荡,再无声音。
赵小光和王嘉怡发现尸体,第一时间通知凌霜。
不多久,技术部工作人员也抵达现场,警报声在沙滩上回荡许久。
徐司颜好奇,跟过去远远看过一眼,虽然没看清楚全貌,但她意识到有人死了,而且尸体就在不远处。
她躲到徐司前身后,死死扯住他的袖子说“哥,我有点害怕。”
“怕就先去车里待着。”徐司前说。
“我不敢,你陪我一起”女孩颤着声,可怜巴巴。
徐司前和凌霜打过招呼,领着妹妹回家。
徐司颜回到车上才想起没和秦萧告别,他是法医,还要触碰尸体,他胆子好大啊,还有凌霜姐姐胆子也好大
徐司颜好奇问“哥,你以前不是不喜欢接这种谋杀案吗”她记得,他不喜欢尸体的气味,接的都是商业性质的刑事侦查,那些雇主给的报酬也够丰厚。
“这几年偶尔也接点。”他说。
徐司颜说“那你查案时千万小心。”
沙滩上风很大,但尸臭依旧令人作呕。
王嘉怡到现在闻见那股味还是忍不住想吐。
赵小光打开警用电筒照亮,秦萧戴上手套对死者做初步尸检。
凌霜环顾漆黑的海面,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这里不是案发地,真正的案发地可能很远,甚至根本不知道在哪里。
唯一的信息就是尸体本身。
凌霜收回视线,过来找秦萧。
秦萧以简短的话术和凌霜总结“死者为年轻男性,死亡年龄需要回队里做进一步鉴别,他身高近一米八,体型壮硕,死后尸体有遭到鱼类袭击,左臂和左胸缺失。”
“生前斩首还是生后斩首”凌霜问。
秦萧立刻给出准确答案“创口外翻,脖颈皮肤有生活反应,属于生前斩首,而且从创面切口的平整度来看,是一击致命。”
一击致命凌晨皱眉“是背后偷袭”
秦萧示意赵小光用电筒照上去给凌霜看“这处皮肉不像是背后偷袭,凶手应该是趁对方不注意,用某种东西瞬间对他进行斩首,并且死者死前没有任何时间反抗。”
“有约束性伤吗”
“暂时没有任何勒痕。”
没有捆绑,死者身形高大,这样的人居然没有时间反抗,而且被人一击致命
有点骇人。
“凶器是什么”凌霜问。
“是一种非
常锋利的东西。”秦萧为达准确,这样描述道。
“是刀吗”赵小光问。
“不像。”秦萧叹气道,“这世上没有这么锋利的刀,即便有,平常人做不到这样平整的切割伤口,就像是机器切的一样。”
哪个大活人会把脑袋放到机器下切割啊听上去真是毛骨悚然。
“死亡时间呢”凌霜又问。
“起码五天以上。”秦萧说。
“这也太奇怪了,这一带都是开发成熟的旅游区,他怎么死后五天才被人发现”赵小光问。
“大海只是抛尸地,海洋是流动的。”凌霜看着一望无际的漆黑海域说,“他未必是本地人,很可能是从远处飘来的。”
赵小光叹气“这下难度可大咯,这位爷怎么好端端地漂咱们这来了。”
王嘉怡说“他可能是想让我们帮忙找凶手吧。”
赵小光听到这句汗毛倒竖,轻咳一声道“你可别整这些封建迷信。”
赵小光说完,手里的电筒忽然没电了,众人短暂地陷在黑暗里,身体被那冷冰冰的海风吹着,别提有多恐怖。
赵小光手都在发抖“我靠,不是吧这么邪门”
还好凌霜身上有电筒,他重新点亮照上去,说“只是碰巧遇上,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要相信科学。”
唯一的突破口还是确认死者身份。
凌霜戴上手套,蹲下来查看死者衣服。卫衣和长裤,都是些商场常见的品牌,单件价格在五六百左右。
他脚上的鞋子,引起了凌霜注意,她拍照在网上搜索,同款式要两千多一双。
从这身打扮来看,死者的家境应该不错。
凌霜发现他仅剩的右侧手腕上,戴着一串粗粒手串,珠串中间夹杂大颗“福禄寿喜”金珠和黄金貔犰。
看样子,凶手杀害他并不是为了钱财,不然这个手串不会还在这里。
凌霜又检查了他的口袋,裤子口袋里有一个打火机,上面写着“清清足浴”的字样,底下还有一串电话号码。
这是一条非常有用的线索,说明死者曾经去过这家足浴店或者和它有过交集。
凌霜将它装进物证袋,拍下照片。
尸体被运回去做进一步解剖。
凌霜回到队里,第一时间拨通了打火机上的电话。
那家足浴店远在肃城,肃城在内陆,并不临海,坐飞机到南城还要五个小时。
死者这么大块头,不可能是死后从肃城运过来丢海里的。
要么,他就是肃城人,要么,他最近去过肃城。
她也算老烟枪了,一个打火机最多能用两三个月。这个打火机才用了一半,说明死者最近一两个月内有去过肃城。
秦萧的解剖工作还在进行中,凌霜穿上防护服,敲门进来。
秦萧动作没停,头也没抬,但就是知道是她。
“哎,我们拼命三娘来现场督工了,看样不拿
点线索出来交不了差。”他隔着口罩打趣道。
凌霜叹气“知道的信息太少,只能来压榨师兄。
气味太重,你上外面待着吧,有消息我告诉你,不然你今晚睡觉都会做噩梦。”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怕这些。”凌霜说。
她是不怕,但是他舍不得。
他说,凌霜肯定也不听,只能由着她。
解剖过肠胃后,他对凌霜说“死亡时间为最后一次进食过后三个小时。”
凌霜点头说“进食过后三个小时,早饭后,午饭后,晚饭后,都有可能”
“最后一顿吃的海鲜。”他说。
凌霜眼睛一亮“海鲜”
秦萧笑“是,食物残渣中有螃蟹壳、鱼肉。”
“太好了,可以确定案发地靠海。”
这时,凌霜手机在口袋里响起。
来电人是徐司前,凌霜拿着电话到外面接听
“在哪儿”徐司前问。
“在队里。”凌霜说。
“下班了吗我来接你。”徐司前声音低沉温柔。
“颜颜呢”凌霜问。
“已经睡着了。”
“太麻烦了,要不我还是打车过去吧”她有点不好意思让他专门来接。
徐司前听出她的顾虑,笑着说“没关系,我已经在路上了。”
凌霜和秦萧道过别,脱下防护服出去。
“路上小心点。”秦萧在身后叮嘱。
凌霜点头说好。
凌霜在外面等了不到十分钟,徐司前的车就开进了院子。
凌霜掀门上车,她怕身上有味,特地将车窗降落下来。
“你刚刚去法医室了”他问。
凌霜低头嗅了嗅胳膊说“有味道”
“没有,”他说,“是推理。”
“推理正确,凌霜笑着说,“这个案子的有效信息太少了,尸体不会撒谎,最诚实。”
徐司前同意她的观点。
凌霜摸出手机查附近的房源,她不能总是住在徐司前家,但是南城的房租可不便宜。
她要还房贷,还要凑钱装修,还有徐司前那里的分期借贷。可恶的纵火犯
红灯时,徐司前瞥见凌霜在刷租房信息,掀唇道“其实,你可以住我家。”
“一直住不合适。”就算他妹妹在也不合适,她和他非亲非故,被同事知道也不好,她今晚为接他电话,甚至回避了秦萧。
徐司前掌着方向盘,轻哂“要不,我考虑一下做你的替身男友”
什么凌霜惊呆了。
她放下手机,侧过身,严肃同他强调“徐司前,我没拿你当替身的意思,他是他,你是你,你们两个我分得清楚。”
“是么”他轻哼一声,轻飘飘往外甩证据,“凌霜,你不心虚吗你前天晚上,把我当
成他抱,今晚,又喊错我的名字,还说我和他长得很像。”
“我”凌霜有些语塞,听上去,她好像个渣女。
“我没那个意思啦,我只是”
“只是什么”他问。
“我只是太想他了。”女孩支着脑袋靠在窗沿上,她的眼睛被街灯映照得水灵灵的。
徐司前从后视镜里看过过去,觉得她好像要哭,他那坚持了许久的原则今晚有点松动。
他轻咳一声说“其实,我也不太介意做他的替身。”
“你昨晚不是说介意”凌霜扭头看向他。
“现在不介意了。”他说。
凌霜小声吐槽“善变的男人。”
回到家后,凌霜去主卧洗澡。
虽然徐司前说没味,她总感觉头发上有股味道。尸臭是世界上最难闻的味道,香水都掩盖不了。
凌霜洗了三遍头,洗着洗着,她觉得脚踝好痛。
低头一看,发现今天被风筝线割破的地方正在往外流血。
她皱眉,心想,不过就是被风筝线割了一下,怎么这么深一道伤,简直跟刀割的似的。
刀割她灵光乍现,终于知道今天那具尸体的伤口是怎么形成的了。
每次一有线索,她就格外兴奋,今天也不例外。
她洗完澡,吹干头发,急急忙忙出去找徐司前。
他不在客厅,也不在书房,只可能是在卧室。
凌霜过去敲响房门。
徐司前也刚洗完澡回到房间,他没想到女孩会突然穿着睡裙来找他。
凌霜激动道“我知道今天那个案子的凶器是什么了”
“什么”他有点不明就里。
“是线。”女孩说着话,眼睛亮晶晶,似两弯小月牙。
“你大半夜找我就是为了这个”他问。
“不然为了什么”凌霜疑惑。
他低头看了一眼她的裙子,慢吞吞地说“很白,很漂亮。”
“嗯”
“腿。”他说。
凌霜这才发现她裙子没扯整齐,裙摆侧面卷了一截进去,大腿出一半。站在徐司前的角度,这更像是某种衣衫不整的故意勾引。但她根本没有那种想法
可是她大半夜跑来他房间,确实有那种嫌疑。这不就是他们平常处理案子时的未遂犯么
一时间,凌霜面红耳赤,陷入天人交战。
徐司前忽然在她面前蹲下,凌霜下意识想逃,男人微热的指尖已经覆盖在她脚踝上。
“还在流血,而且肿了。”他皱眉说。
凌霜扯好裙摆,把脚缩到后面,说“没事,一点小伤而已。”
徐司前站起来,握住她手腕,说“跟我去医院。”
凌霜觉得他在小题大作。
医生看过伤口,说不用缝合,但是要清创消毒再包扎。
护士
让凌霜坐在椅子上翘起脚。
徐司前全程围观护士清创,凌霜只觉得羞耻,她觉得他在看她的腿。
看小腿,她也好羞耻
等包扎好,凌霜红着脸从椅子上下来。
徐司前过来问“痛吗要不要背你”
凌霜小声说“一点小伤,又不是残疾,你别想占我便宜。”
护士笑着说“男朋友想背就让他背,脚踝这里老是动,容易扯到伤口痛。”
凌霜说不痛,却忘记反驳那句男朋友。
徐司想到很久以前的事情,她很怕疼,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有一回,凌霜削苹果把食指割破了,他帮她贴过创口贴。女孩还是鼓着腮帮子说“浔安哥,好痛啊。”
“那怎么办”他不太会哄女孩子,只觉得心疼。
小姑娘狡黠地眨眨眼笑“呐,通常这种时候,我妈会给我吹吹。”
他当真捉过她的手指认真吹,她的手很软,握在手里像乖巧的小鸽子。
他刚吹两下,女孩忽然红着脸把手拿走了。
“不用吹了,我刚刚是骗你的。”
他只觉得她可爱,并不生气。
过了一会儿,她又凑过来小声说“周浔安,你不是犯罪心理学的高材生生吗怎么这么容易上当你这样很容易被卖到缅北诈骗区。”
他说“别人骗我难,你骗我容易。”
她睁着乌润润的大眼睛问“为什么啊难道你喜欢我”
女孩问完就后悔,连忙找补“我刚刚是开玩笑的。”
他握住她的手,隔着创口贴亲吻了那道伤口,大方承认“是很喜欢你。”
“徐司前”凌霜看他一直发愣,喊了他。
徐司前回神,对上女孩漂亮的眼睛,记忆退散,现实回归。
晚风吹散了她耳畔的长发。她是变了一些,变得更让他心疼了。
她看上去没有任何软弱,可是见过蜗牛的人都知道,蜗牛最柔软的身体藏在硬壳里。
“走吧。”他说。
凌霜追上来问“你刚刚在想什么”
“以前的事。”
他说得很模糊,并不打算细聊。凌霜懂得分寸,也没有再问。
回去路上,凌霜倚在座椅里睡着了。
徐司前停好车要叫她,又舍不得。
车顶灯照下来,女孩皮肤清透白皙。
他侧过身,轻声问“小霜同学,这些年,你这样熬着,是不是很累”
没人回答他。
他吞了吞嗓子说“对不起,我该早点回来的,人生短暂,我或者该离你近一些。”
他绕到车子另一边,将她抱下来。
回家,迎面碰见来客厅喝水的徐司颜。
“哥你你们”徐司颜惊讶到说话打结。
徐司前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
势。
徐司颜立马乖乖回屋睡觉,她可不想当电灯泡。
凌霜睡得很沉,徐司前将她放下后,有些舍不得走。
他坐在床边,借由那灯光,打量女孩的睡颜。
她睫毛很长,柔软卷曲,脸蛋很小,骨相精致,还有嘴唇
他曾经潜水,看过一种红珊瑚,就是这种颜色。
他低头,一点点靠近她
嘴唇刚刚碰到她的唇瓣时,凌霜忽然醒了,她哑着声问“你干嘛”
“你嘴上有个蚊子。”他说。
凌霜被他气清醒了,她扯住他的衣领说“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刚刚在用嘴唇给我打蚊子”
“是。”他说。
“徐司前你这是袭警”她气恼地站起来准备要和他打架。
但是丝质床单太滑,她刚醒,身体平衡没那么稳,摇摇晃晃栽下来。
徐司前伸手搂她,被凌霜扯住衣服,双双倒在被子上。
“你还不承认,你刚刚明明就是想亲我。”她主动戳破窗户纸。
太近了,他闻到她身上沐浴露的香味,甜腻、温柔,像是椰奶的味道,非常迷人。
凌霜也闻到了他身上的气息
不是平常那种香水,而是清淡的薄荷和苦艾。这是周浔安独有的味道,她有点贪恋,有点痴迷,有点不清醒,心脏好像在一点点融化。她今晚有私心,很重的私心。概因他那句不介意做替身。
凌霜仰着脸,问“喂,你到底亲不亲啦,给个痛快,这样好难受。”
他撑开她的手指,与她十指相扣,接着低头,鼻尖轻轻抵上来触碰。呼吸好烫,凌霜下意识想别开脸,他咬住她的唇瓣,阻止她逃跑,深深吻下来。
各种画面交织在一起,虚虚浮浮,她脑袋懵着,只觉得和她接吻的是周浔安。
“可以了吗”他略停下来,贴着她的唇瓣说话。
凌霜眼角微红,她喘着气说“徐司前,你这回真的袭警了。”
他低笑一声重新吻下来“接受逮捕。警察同志,请问,袭击嘴唇判几年”
“起码十年。”凌霜胡乱说。
“那舌头呢”他又问。
“无期徒刑。”她又胡编乱造。
“划算。”他继续吻她。
后来,凌霜回忆起初吻,依旧是薄荷味的。那天晚上,她就像一只狂吸薄荷的猫。
半夜,徐司前手机进了一条消息听说你最近在南城。
他回是。
对方又发来一条消息我警告过你,让你不要接近凌霰家人,不要查凌霰案,这样你和她都会陷入危险。你应该知道周浔安已经死了。
徐司前没回信息,把那串号码拉黑了。
是啊,周浔安已死。
他只能是徐司前,可徐司前为什么不能爱凌霜
第二天早上,凌霜到队里。
赵小光一眼看出不对劲“老大,你嘴唇怎么有点肿啊”
“蚊子叮的。”凌霜说。
嗯,好大一只蚊子,身高189,体重76kg,不仅叮了她的嘴唇,还叮了她的舌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