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琐碎事情虽然都不大,但也消耗了大量精力。而且细究起来,对一支军队来说,平日里的这些事情,才是真正决定战斗力的部分。这方面的努力,也必须重视。因此,郭康没怎么迟疑,就应了下来,决定给相关人员提高奖励,给大家一个良好的反馈信号。
“我们的大队还没正式成立,现在记功有点麻烦。”郭康想了想,说道:“教头们现在也大多没有编制……”
“卢卡斯队长和借调过来的几位教头,都是老佣兵了,就多给一些资金补贴吧。”他盘算了下:“后面看看怎么安排世子手下那些人。到时候有空缺,我们再想办法。”
“参与练兵和日常管理的人,今后估计还会更多。除了他们,还有教会那边派来帮忙的神父。那边的话,我会给大牧首写个报告,请他帮忙,催一下,把军中教区的编制赶紧批下来。”
“神父们不归我们管,不过他们好像不需要编制吧。”军官们提醒道:“他们有自己一套系统的。”
“这倒不是为了目前。”郭康解释道:“来这边帮忙的,都是有正式身份的神职人员,他们当然无所谓。但我们这支军队,是作为模板和种子而组织起来的。今后,我们肯定要培养更多新人,来扩充队伍。所以,不止要扩充军官,寻找勇士,也要培养新的神职人员,建立完整的体系才行。”
“这些也得我们来么?”马万军有些意外。
“以往都是教会负责,但现在教会也忙不过来。”郭康说:“我和大牧首多次讨论过这些事情,我们都认为,一个运作良好的教会,不应该高高在上,而应该和天父的恩德一样,渗入生活的方方面面,和平日里的生活、工作结合起来。”
“我们罗马是天父的国家,我们的军队是天父的军团,我们的宗教理想,也是和世俗理想重合的——因为复兴罗马,和推行教化,建立天父的至圣秩序,本来就是一体的。所以,我们也不需要局限于已有的框架,而应该让宗教组织和军队、和官府,都更加紧密地结合起来,实现我们的伟大理想。”
“以往,这方面的管理过于疏漏,教会的能力有限,人员也严重不足。不过今后,我们会慢慢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的。除了培训更多神职人员,这里面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增加不脱产的白袍教士的数量。我们应该让更多优秀的军官和士兵,接受神学和哲学的教育,再让他们去引导更多人。”
“我们的军事教区,还是太疏漏了。如果有条件,我觉得每個战团,都应该有一个对应教区才对。”他估算了下,说道:“这样一来,很多日常的事情,处理起来就能方便多了。”
“我觉得——当然,这个目前只是我个人观点——你们如果有余力的话,也可以学一学这方面的知识,因为军事技能和学问,肯定不是冲突的。”他顺口劝道:
“在军队里,大家是上下级。但在天父面前,每个人的灵魂都是平等的,都是为了罗马而奋战的兄弟。给下级安排任务,可以严格地命令;鼓励兄弟去做事,就需要给人家讲道理了。信服我们的兄弟,和只是拿钱听吩咐的仆人,战斗时的心态肯定是不一样的。能践行好这个道理,就能上下一心。孙子说,"上下同欲者胜",这就是天父对于虔诚者的奖励了。”
“所以,一个理想的军官,其实也可以充当神父,去劝慰众人;一个合格的神父,必要时也应该可以当军官,领导大家击败敌人。当然,这个要求还是挺高的,但我还是觉得,对于有余力的人,不妨努力一下试试。”
郭康平日里,就很喜欢给人讲道理,也不是第一次劝大家多学习了,众人也早就习以为常。而且,这番话,也不是平白无故说的。这个想法,其实是符合教会传统的。
哪怕是一团散沙的公教教会,都一直保持着有条件就参与军事、在军中设立组织的习惯。而正教教会,在这方面的传统就更加浓厚了。教会和军队,一直有着明确的合作关系:军队里的教会组织,有自己的专门编制;而军队也和一些大教区一样,有自己的主保圣人,和专门的大教堂。
在紫帐汗国,这个习俗更加明显。可能是因为起家艰难,军队的影响力很大,地位很高。也和其他欧洲国家不同,有自己明确的组织。
在多瑙河畔,紫帐汗国的起家之地,就有一座俗称“战争大教堂”的建筑。这座教堂是开国之初就建立的,那会儿还是个多用途神庙,在里面祭拜各种乱七八糟的偶像,在出征前使用。有些神发挥不好,军队作战时运气不佳,还三天两头换。后来,张大牧首整顿教会,把那边改成了教堂,不过,作为战前祭祀场所的功能,还是保留了下来。
平日里,那边不怎么举行仪式。但如果有战争发生,就会开门干活,举行仪式,祈祷战争胜利。而紫帐汗国自建立以来,国家无年不战;算上地方军区对蛮族的防御和进攻作战,基本上每个月都得开战。所以,几十年来,那边的大门就没有关上过。
打完之后,按照传统,还会进行献俘和展示战利品的仪式——这其实不只是中原传统,也是罗马传统,只能说大家确实差不多。
不过,紫帐汗国没有明确的太庙,所以都是分开进行:在首都举行一次凯旋仪式,然后把一些纪念性质比较强的战利品,送到河北那边的祖庙和战争教堂,进行长期展览。时间长了,那边的展品都快堆满了,连教堂本身都扩建了好几次。
因此,这种习惯,本来就很有影响。罗马教会的演化,也确实有这样的趋势。郭康想要把它进一步推广,也就没有太大阻力,单纯就是条件支不支持的问题了。
讲完这些,郭康就让他们先回去,没吃饭的先吃饭,吃完之后就可以召集士兵了。过会儿军营开门,邀请的客人也会陆续到来,还是得让大家准备好,尤其是罗斯新兵,得提前就拉起来整好队,把他们聚一起看管好,免得这帮人又整活儿……
不过,陆有功还是提醒了一句:“少爷,除了那几位军官、佣兵队长和神父们,大小姐也来帮了不少忙呢。她不在军队里,不是教士,也不是小吴王派来的人,不在我们刚才说的编制里。所以,是不是应该专门表达一下感谢?我们都是些大老粗,不太清楚她更想要什么,您是不是自己去问一下?”
郭康听了,觉得确实是个问题。想了想,就准备应下来,回头问问郭破奴,想要什么奖励。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回答,狄奥多拉就抢先开口了。
“这个我来处理就行。”她直截了当地说:“郭大小姐,还有唐姑娘,都帮了不少忙。不过,我们也没法像那几个佣兵一样,给她们正式编制,让她们成为军人或者官府的公职人员。仿照其他例子,多少会有些不便。所以,犒赏这些姑娘们的事情,还是我来管吧。”
“之前已经找你帮了很多忙了,还让你出钱奖赏,这次又烦劳你来……”看她这么主动,郭康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这其实是我们自己的事情,她想要什么酬劳,我给也行啊。”
“你给她,她估计就不要钱了。”狄奥多拉嘀咕了一句:“你赶紧去忙军营的事情吧,就别分心去纠结这么多了。我们也是一家人,不用和我见外。”
郭康只好点点头,其他几人面面相觑了片刻,也不再言语,连忙拉上他,巡视军营去了。
又忙了一阵子,天已经大亮,客人们陆续来到了现场。
朱文奎离得最近,首先赶了过来。郭康去迎接,和他们一行人打了个招呼,就让手下带他们去就座。
最近,朱文奎闲了很多。原本,他一个人得支撑整个吴王府——虽然早就败落的不成样子,但吴王的头衔和大明的面子的,还是要勉励维持的。府里也不大,但在朱允炆持之以恒的努力下,还是有好几十号人要吃饭。说的好听点,是从民间招揽的失业人才;说得难听点,就和一帮叫花子差不多。
朱文奎年纪不大,就得天天忙着这些事情。而且说实话,他的管理能力,也算不上突出,大概只有勤劳这方面,遗传了一些太爷爷的特性,天天累得不行。
而最近,虽然一下多了不少任务,管理的人数也增加了很多,但他那边,反而清闲了不少。赈济和管理难民,是很麻烦的工作,但他这边的助手也多了不少。唐赛儿和杰士卡队长等人,对于如何组织和管理灾民,乃至如何募捐与筹集物资,都十分擅长。
正好,郭康要准备出征,有一大堆军械需要筹备。朱文奎就以此为借口,说赶造军械更重要,然后天天泡在工坊里,连每天固定的例行开会都不去了,说是让唐赛儿他们自己组织就行。
不过,他那边的事情,就算他不自己去管,也没什么问题——可能人家比他管的还好呢。所以就算天天沉迷打铁不上朝,也没有什么影响。大概最多也就是太爷爷在天之灵,会觉得这孙子不务正业吧……
可能是由于压力减轻,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朱文奎整个人气色都好了不少。虽然唐赛儿都公开怀疑,他爷俩虽然牛皮吹得大,但这个样子,到底适不适合当皇帝。但郭康觉得,人各有所长,他能这样也不错了。
安顿好了朱文奎一行,脱欢也带着一大群人赶来了。之后,各家柱国的代表,各部官员等等,纷纷到场。没多久,来客的数量,甚至都超过了参阅的士兵。郭康对此颇有些无奈,不过没办法,既然在这个位置上,就得把一切都做好,所以,也只能继续在那儿迎接人。
大家陆陆续续入场之后,他看到又有一小队人,簇拥着一个胖大少年,走了过来。那人看起来颇为迟疑,一路左顾右盼,等走近了,又连忙小跑过来,上来就握着郭康的手。
“郭大哥,我来晚了。不好意思啊。”他有些礼貌过头,连连说道:“大姐不在吧?”
“啊?”
郭康想了想,才意识到,他是说郭破奴的。
这个人他也经常见,就是之前王丞相的孙子王鸿儒。不过每次见他,基本上都是看他被郭破奴揍,所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
想到这,他主动安慰道:“今天举行仪式呢,我姐应该不来——就算来,也是跟我娘一起,不会专门来找你的。”
“那就好,那就好。”王鸿儒连连说道:“对了,我爷爷给我说,这回让我跟着你们一起参军去。好哥哥帮个忙,别把我分大姐那边去啊……”
“她又不会统兵出战,伱怕什么。”郭康只知道他经常挨揍,没想到都成这样了,无奈地笑道:“这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吧。”
“不是事更好。大家都知道,大姐特别喜欢你,你说什么,她肯定听。”王鸿儒连忙请求道:“就这一个请求,麻烦大哥帮个忙——我赶紧先去会场了。”
“呃……不要乱说啊!”郭康连忙制止道。
不过,王鸿儒显然没听进去。刚说完,就以和体态不相称的敏捷,一溜烟地跑走了。
没办法,郭康只好先去应付公事。等几个重要来宾都进场,又赶紧回到营地,在狄奥多拉的帮助下,换上全新的礼服,带好礼仪头盔。
此时,军官和士兵们都已经列好了队,来宾也都在场边,坐了一大圈。义父带着一群官员,拿着仪式上要用的旗鼓等物,也到了场,正在准备。不多时,义母带着郭破奴,也出现在会场上。
郭破奴没有像平常一样,穿着方便行动的利落短衣和裤子,而是换上了一身颇为正式的裙装,只是她好像不太习惯,走路都跌跌撞撞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来这么晚。郭康也没空去问她,只是远远打了个招呼,就被其他人引到台上去了。
很快,仪式便正式开始了。在义父的主持下,他们先举行了授予旗鼓的仪式。郭康带着大队里几名军官,听义父念完组建野战军团的命令,又从兵部和元帅府主管官员那里,接收了这些仪仗用具。简短的几个环节之后,他们大队就算正式成立了。
之后,义父便领着官吏们离场,把位置让开,让郭康给众人做个演说。
虽然已经准备了很长时间,但郭康还是多少有些紧张。他四处看了看,只见众人的视线,都已经集中在自己这边,一下就感到了不少压力。
不过,仔细再看去,狄奥多拉正微笑着朝他点头,试图鼓励他;郭破奴则一脸认真地朝这边瞅,看起来真的对他要说的事情很感兴趣;而义父则在和其他几个柱国家的人寒暄,小声说笑着,似乎根本不认为他这边会有什么问题……
而前方,他的军官和士兵们,不管是罗马尼亚人还是罗斯人,都昂着头,一脸热切地等待着。
郭康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对自己这么有信心。但既然人家有这个期待,他就必须回应了。
片刻后,他就稳下心神。
“我们的大队,今天正式成立了。”他缓了口气,大声说道:“这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但如果我们认真思考,会发现它也没有那么重要。”
“我们这里,来了这么多尊贵的宾客,举行了这么盛大的仪式。但一个大队,对罗马来说,却很小。我们的军队里有太多这样的队伍,似乎并不值得这么兴师动众。”
“但是,反过来想,我们的军团,就是由这么一个个队伍、一名名士兵组成的。整个罗马,也是一个个公民组成的。就像我们整个历史,也是由一代代人,组成的一样。”
“我们每个人,在整个世界面前,同样是渺小的。有时候,我自己甚至都会怀疑,自己作为一个人,到底有什么意义。”他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大家是不是思考过这个问题,反正希腊哲学家们是真的非常喜欢讨论这些的。而且我发现,按照哲学理论,如果真的抛开一切,单独讨论一个人,那他似乎就是没有意义的。”
“怎么样,大家能听懂么?”他主动询问起来。
士兵们面面相觑,尤其那些认字都不多的罗斯兵,更是一头雾水。宾客们也窃窃私语起来,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看起来,大家确实不懂。”他笑着总结了一句,然后话锋一转:“不懂,就对了!”
“这种无聊的问题,本来就没有意义!”他抬高声音:“瓦西里十夫长!你出来!”
一个年轻的罗斯士兵连忙向前走了一步。郭康大声问道:“你有父亲么!”
“有!”瓦西里高声回答:“他也在这边,在第三百人队!”
“那这次你们俩只能出征一个!”郭康不假思索地回答:“回去之后,你们爷俩商量下,谁留下来帮忙带新兵吧!”
“啊?”瓦西里没反应过来,一时傻了眼,周围的人则爆发出短促的笑声。
“尤里修士,你出来!”郭康继续喊道。
“在,长官!”队伍前面的士官队列里,一个中年人站了出来。
“你有父亲么?”郭康问。
“我是个孤儿,长官。我是修道院抚养长大的,教会就是我的父亲。”尤里修士大声答道。
“这就对了,修士兄弟。”郭康点点头:“天父在上,我们所有人,都在被祂照看着。祂难道不是我们的父亲么!”
大家纷纷表示同意,几名修士都大声赞同。宾客里,也有人连连点头起来。
“现在,新兵伊万!”郭康继续喊道。
士兵队列中一阵骚动,好多人都觉得是在喊自己,纷纷想要回应,一时有些混乱。郭康看到队伍最前,卢卡斯队长猛地一惊,下意识就去摸腰间的藤条,看起来都形成条件发射了……
“您找哪个伊万啊?”有个胆大的人果然喊了起来:“俺们这边好多人都叫伊万的,长官。”
“问所有的伊万!”郭康大声回应:“我敢说,你们所有人都有父亲,不管自己有没有见过他。因为人不可能没有父亲,而出生下来。那么,你们有祖国么?”
“有!”众人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们的祖国是什么?”
“是罗马!”新兵和老兵都纷纷大喊起来。
等声浪过去,郭康立刻说道:“看,我们每个罗马人,都有父亲,有天父,有祖国。所以,习惯于无君无父的希腊人,才会把这当做一个问题。而我们罗马人,根本不会去纠结这些——因为我们的先祖、天父和祖国,已经给我们每个人,赋予了生命的意义。”
“而我,我的意义是什么,我一直很清楚。”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我的祖先,来自遥远的东方。当年,那里有个伟大的唐帝国,比罗马还要统一、强大。然而,帝国的开疆拓土也带来了危机。一名将领带着帝国一半的野战军团,掀起了叛乱。我的祖先,就去投奔他的一名同姓远亲,跟随那位将军东征西讨,最后终于平定了叛乱。我的家族,也是那时兴起的。”
“这件事太过久远,我自己其实也不确定他的真实性,如今也没法回到故乡去验证了。但即使在不同的地方,说着不同的语言,面对不同的环境和敌人,我们也一直在坚持履行使命,几代人以来,始终在和蛮族、异端、叛徒战斗。所以,如今我才敢说,后人们的表现,完全对得起这位先祖。”
“而你们,也不用着急。我们都有的是机会。”他说完,缓了口气,对众人说道:“因为我们的任务实在太重,路途实在太长。这远远不是一个人,甚至不是一个家系,乃至一个王朝就能完成的。”
“当年,罗马曾经统一过地中海世界,但最终,罗马的秩序还是被无穷无尽的蛮族摧毁了。这是因为什么?”他质问道:“难道能怪天父不公正么?难道能说、都是敌人太强的错么?我觉得不能这么推卸责任。说到底,这还是底子太薄,实力不够的原因。”
“我的祖先从塞里斯来,对那边有不少了解。为什么塞里斯的统一更加稳固?其实很简单,也很难——因为那边努力的时间更长。”
“按通俗说法,塞里斯的可考历史,有五千年之久。有些人甚至认为,早在七八千年之前,史前塞里斯人就已经开始了交融和统一的进程。那时候,世界上绝大部分地区,还是一片蛮荒。所以,现在的这种统一秩序,其实不是某位雄才大略君主的个人战绩,也不是某个王朝几代人就能完全解决的。而是经过数个千年的长期努力,才渐渐形成的。”
“所以,天父其实并没有刻意偏袒谁。这些奇迹,就是人家花时间磨出来的。如果有人告诉你们,神特别钟意某个民族,那这毫无疑问,就是异端的荒谬谎言。只要想维护文明,守卫秩序,那就可以加入我们,一起和邪恶作斗争。”
“当然,这种事情,是个长期的工作。没有人知道,要持续多久。塞里斯的成果就很完美么?也不尽然。或许再来五个千年,这些问题才能慢慢解决。”他摇头说道:“至于我们,基础就更为薄弱了。”
“我们今后的征程里,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会面对挫折和失败,乃至需要反复拉锯的局面。当年的罗马人,也是这样一步一步反复争夺,才实现霸业的。打萨莫奈打了三次,打迦太基打了三次,打马其顿打了四次,打本都王国都打了三次……希望毕其功于一役,原本就是不现实的事情。”
“而统一之后呢?事情也没有到此为止。罗马的统一留下了很多东西,但很可惜,这些遗产甚至没有形成稳定的传统。帝国分裂到现在,依然没有人能恢复秩序,重现统一局面。整整一个千年的时间里,世界依然被蛮族糟蹋祸害。”
“所以,一次统一,是远远不够的;一个千年,也是远远不够的。每次我和学者们讨论,罗马的统一为何不能和塞里斯一样长期维持,大家总是抱怨,说罗马人太少,没有塞里斯人那么多。然而,问题的关键,是为什么塞里斯人会多?天父难道会在所有塞里斯人的头上,专门写个标签么?恐怕不是这样吧。”
“根本原因,同样也是时间问题。那边经历了八个千年的战争,经过了各种我们看来都匪夷所思的事件和考验,当然可以打出这么多共识来。我们缺乏的,就是这份磨练!”
“所以,我要再重复一遍:我们的理想太过宏大,根本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而是要做好战斗是个千年的打算。我们的敌人,不是对面的几支敌军,不是眼前的一众敌国,甚至不是现在这些喧喧嚷嚷的蛮族们,而是前后十个千年里,所有胆敢挑战文明和秩序的存在!”
“这根本不是一个人,甚至不是一个家族可以完成的。我自己,是肯定不能在人世间,看到这一天了。我的家族可能也会腐朽毁灭,等不到那个时代的到来。但我根本不担心这些——因为我是凡人,我会毁灭,但罗马永不会灭亡!”
“天父在上!”郭康指着天空,大声说道:“只要有后人还在持续我们的事业,与野蛮和混乱不断进行战争,那他们就是和我们的祖先、和我们自己一样,乃至比我们更伟大的罗马人!”
“你们也一样。我的祖先给我留下了众多遗产,让我年纪轻轻,就能站在你们面前,勉强充当这个领导者。但你们不需要羡慕我。因为一个人、一个家族,在万年的长久斗争面前,都是同样渺小的。从何时加入这神圣的战争,从哪一代开始建立功业,并没有任何区别——如果你没有足够辉煌的家族,那就自己开创一个吧!”
“我们罗马人,确实太少了。所以,如果你或者你周围的人,想要成为合格的罗马人,就来找我,我会帮你们;如果你们想获取功勋和荣耀,也来找我,我也会帮你们。这就是我作为一个小小的首领,作为仰仗着朝廷器重和祖先功业,而暂且领先一步的人,需要去做的事情。”
“我担心这么说,还是不太容易懂。”他环顾四周,观察了一下。
后面着一大段,郭康其实是准备说给来宾和老兵们听的。毕竟罗斯新兵文化水平太糟糕,他也没指望人家能听得懂。不过,罗斯新兵对于“万年的神圣战争”这类说法,似乎有些出乎意料的热情,整个演武场,气氛都热烈了起来。
郭康想了想,决定趁热打铁。
“这样,伊万——第二百人队第一排那个伊万,我刚才看到你说你叫伊万了——你过来。”他招了招手,喊道。
士兵和观众们都安静下来,想看看他要说什么。那个伊万也明显愣了愣,一时不知所措。
“过来,上我这个讲台上来。”郭康再次催促道:“卢教头,带他过来。”
卢卡斯队长反应了过来,拉了拉还在发懵的伊万,把他一路推到了台下。郭康再次招手,坚持要求,把这个新兵带到了这座临时搭起的木台子上。
然后,他摘下自己的头盔,扣在伊万脑袋上,稍微正了正方向。又把刚刚接过的手杖,从腰间摘下,塞进他手里。
“你看到我们的大队了么?”在众人疑惑和好奇的目光中,他指着列队的大队士兵,问已经傻了的伊万。
“看,看到了。”伊万磕磕巴巴地回答。
“你要好好干。只要你做的够好,功劳足够超过其他战士,今后,这头盔和藤杖就是你的。”郭康再次指了指军阵:“只要有能力,你也可以和我一样,当个大队长。这些人,也可以是你的士兵。这就是罗马能给你们的回报,明白了么?”
伊万愣了半天,也没回答上来,只是不断地点头。突然,他一下就哭了起来。
郭康自己也没预料到这个情况,只好安慰了两句,让卢卡斯队长把他带下去。转头又招呼道:“刚才他旁边那个——你叫伊戈尔是吧,你也过来!”
伊戈尔似乎明白了什么情况,不用卢卡斯队长催促,就一溜烟地跑了过来。郭康重复了一遍刚才的流程,喊出了同样的话。伊戈尔则拍着胸脯,更大声地保证,自己一定要立下功劳,让他知道,看得起自己是没错的。
让他也离开后,郭康索性直接下令道:“所有士兵,列队!一个个上来,都过来!我今天要给你们看看,我们到底在做什么!”
就这样,几百名在场的士兵,逐个走上了讲台。每上来一个人,郭康就给他带上头盔,让他拿着手杖,看看周围的军队和大片欢呼的观众。由于人多,这个过程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太阳已经快到当头,郭康也喊哑了嗓子,才结束了这个步骤。
来宾们似乎也第一次见到这种架势,甚至没有因为重复和枯燥,而显得不耐烦。很多人都在相互交流,还时不时有人喝彩。他看到郭破奴提着大裙子,跌跌撞撞地要跑过来,又被义母直接拉回去。狄奥多拉则离开了位置,不断和其他人说些什么,一边点头,一边时不时指着他。而义父已经站了起来,拉着别人,朝这边指指点点,看起来很是自豪的样子。
“你们看!这就是我给你们的许诺!”最后,郭康哑着嗓子,硬撑着喊道:“我和你们!我们中的很多人,会死在半路上,或者因为各种理由,暂时离开前线。”
“但如果我们活了下来,晚年时,我们就能自豪地对儿孙说,看吧,这就是我在这场大业中,做出的功劳!而不管我们死在战场上,或者死在家中,当天父召唤我们的时候,我们就能在天堂门前,像我今天告诉你们一样,伸手指着人间的大军,对门口的圣彼得说,看吧,这就是我们为正义事业集结的伟大军队——这就是我的军队!”
“我们每个人,都继承着先祖的血脉,也会有后人继承我们的事业。在军队里,我们不再是一个单独的人,因为每个人都有了血脉和高于血脉的传承。我们的祖先为了文明,和野蛮战斗,我们的子子孙孙也会如此。”
“虽然人生只有几十年,但别忘了我刚才说的,人类的意义,就是由这些祖先、天父和祖国来赋予的,就是由父祖和子孙来确定的。从一个人的意义上来说,我们每个渺小的凡人,同样也是罗马和天父的伟大战士,是万年神圣战争中的一名老兵!”
“士兵们,记住这些吧。”他最后喊道:“这就是今天,我对你们的最后劝告了!”
现场沉寂了片刻,随即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士兵们散开队列,围了上来,想要表达自己的兴奋之情。郭康和众人一一握手,勉励他们多加努力。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正在被一群罗斯新兵抱着哭的时候,才稀里糊涂被人提了出来。转头一看,是狄奥多拉,不知何时挤了进来,这才把他拽了出去。
后面的事情,暂时不需要他操心了。他连喝了不少水,暂时歇一歇嗓子,等待后续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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