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太阳被完全藏在云之中,光线被堵得严严实实,山崖底下也显出了几分低气压。
顾也有些恍惚地望了眼,只觉得只天的颜色也是鸭蛋壳似的苍青,难看得很。比起大脑的清醒,他更先察觉到脑袋与背后被砂砾挤压的疼痛,他直起身,只觉得骨头都在酸疼。
他伸出手摸了摸口袋里的眼镜戴上,眯着眼望了下周围,篝火已经灭了,外套皱巴巴的,沾染了不少脏污。
顾也倒没着急找温之皎的身影,只是先扶着墙站起身,拍了下身上的灰尘,又拿出手机来检查能否开机。幸运的是,开机成功了,电量只有百分之几,没有信号,屏幕亮了一瞬便关机了。他倒是松了口气。
他手机会定时发送信号,能开机就意味着通信功能还在,信号应该如约发出去了。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谢观鹤与江临琛的反应。
顾也做事向来滴水不漏,无论是放出一部分订单支走温随,还是用借口让人看住裴野,亦或者安排隐秘路线,确保了每个环节都不存在泄密可能。计划唯一的问题是江临琛。
如果谢观鹤能拖住江临琛,拖个两天,他就能把她化身成美丽传说消失在a市。可出了这个岔子,谢观鹤要真拖个几天,顾也觉得他多半也要成为美丽传说了。
顾也又开始清点手头的东西,思索着每样的东西的用处,紧接着,他发现相对棘手的那样不见了。
“温之皎温之皎”
顾也迈步,一边走,一边四处看。
他喊了几遍,没再继续。
野外最需保存体力。
顾也进入树林里,树丛遮天蔽日,凉意阵阵。他面色越来越冷,思索起来要不要继续找。
不找她待在原地的话,能最大保证自己的安全,可若是她的手机还能用的话,就浪费了求救机会,而且现在最有可能发现不对开展搜救行动的是江临琛,不捏着她,到时候怎么跟江临琛谈判万一救援先搜到她,他可能就要等更久aheiahei
找的话,谁知道她到底什么时候走的,往哪儿走的,想干什么不仅会浪费体力,而且不一定能找到。这里地势复杂,资源和温度湿度还算可以,但走到更深处就是密林了,迷路就糟了。尤其是,他们现在还在车落下的地方附近,按理说更容易被发现aheiahei
顾也考量起来,可步子没有停,耳边不时能听见鸣叫的虫声与脚下踩到的枯枝与叶声。眼看着即将要走到没有做过标记的地方,他有些犹豫,也正是这时,他听见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声音响起顾也”
他胸口不知为何,觉得有什么沉甸甸落下了些,顺着声源望去。
温之皎的头发懒懒散散地扎着,头上戴了个莫名其妙的花环,原本合衬的礼服裙被她从侧边撕开了一个口子,露出了颀长有力的腿。她怀里抱着一捧红红的果子,嘴唇也红红的,大步走过来时,裙子也摇曳着,像是山野中的精怪,又很有些像顾也年幼看的希腊神话故事中的插图。
顾也也走了过去,但当两人走近彼此时,他一时又觉得无言。而温之皎却全然不在意似的,她笑起来,嘴唇红红,牙齿也红红的,指着手里的果子道“这里有好多覆盆子,我都快吃饱了你才醒,我可不管你饿不饿,我要回去了”
“行,你厉害。”顾也笑了下,抬手指着一棵树上的刀痕,道“看到这个我做的标记没你要再走远点,下次就轮到野熊跟我讲它吃饱了。”
温之皎“啧”了一声,又从怀里的一捧覆盆子里拿了一串放在嘴里,红而粘稠的汁液在她的唇齿中翻涌,“我有我自己的想法,而且我昨晚就看到了它们,今天只是来找的。”
顾也移开了视线,突然又发觉她手指上也是红红绿绿,黄黄紫紫的,没忍住蹙眉,“你在一边编花环一边吃东西”
“怎么了这又怎么你了”
温之皎疑惑看他。
“你就不怕什么植物有毒吗”顾也这下真佩服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往回走,“别吃了,去洗手,你要是死这里了我埋还挺麻烦的。”
温之皎很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被顾也硬生生抓到了原来坠崖的地方,洗干净了手。但洗着洗着,她又没忍住道“这里的水感觉也没多干净啊。”
“是,但比有毒好。”顾也离开几步开完,抓了一把土,揉搓了下,他道“是湿润的,这里涨潮过,昨晚都跟你说了,留在这里会被淹死。”
温之皎转头对着他喊“哎呀行啦,你最聪明,别念了。”
顾也冷笑一声,走到她身旁,这时才发现,那一捧覆盆子下有一大片被折好的叶子。覆盆子也被她洗了洗,水珠零零散散点缀在覆盆子的软刺儿上,看着格外动人。
他捻起了一串,刚动作,便看见温之皎转过头来,很有些得意地看他。
温之皎道“不劳而获。”
“大不了等会儿我摘果子的时候,也分点给你。”顾也笑了声,不以为意,将覆盆子吃了下去。仅仅一瞬,酸涩的味道便像是扩散的蜡膜似的覆住了他的口腔,涎水浸没唇齿。他用尽全力才咽下去,狭长的眼睛里有了些水泽,“嘶”
温之皎笑了起来,“好吃吧”
“好吃”顾也的脸泛起了很淡的绯,呼吸了几秒才顺好气,“这东西酸得太过分了,跟我家”
他话音骤然顿住。
温之皎迷惑地看他,却见他俯瞰着自己,俊美的面容上有了点笑,像是对着她的脸想什么似的。她一把将地上的覆盆子拿起抱着,站起身抱怨道“给你吃的是我好心,你怎么这个表情,看了就烦。”
顾也站直,跟在她后面,话音轻飘飘的,“你就这么喜欢吃那些酸不溜丢的东西吗”
“关你什么事。”温之皎懒得理他似的,一面往前走,一面吃着覆盆子,“还有,你不是要给我分水果吗怎么还不去摘啊我刚刚看见一颗长得很好的李子树,我要吃李子。”
顾也挑眉,“怎么,你就等着强买强卖呢自
己摘去。”
“我不要,爬树我怕摔。”温之皎理直气壮,又道“还有,你走得这么慢干什么,不要耽误我的进度,我还想多摘一点覆盆子回去吃。”
顾也没说话,走快了几步,这时,他才发现温之皎的头发是用几根叶茎缠绕着扎好的。那几根叶茎显然很有韧劲,即便被她缠了好几圈,这会儿却也在慢慢舒展着。
“哎呀好烦。”
温之皎走着路,踩到一颗砂石,身形踉跄一下,手里的水果落了一地。她烦躁地蹲下身捡,结果刚弯腰,头上的花环便也落下了。
怎么烦人事都是一连串的
温之皎恶狠狠地捡着覆盆子,刚捡完,却感觉自己的头发被轻轻握住了。她立刻转头,生气道“别抓我头发”
她深受那些“爱她就要欺负她”的弱智男所害,从小到大常被拽辫子,每每都会因此大发雷霆,如今场景重现,她的怒吼也毫无保留。
顾也被她一吼,又笑起来,学她说话,“你有话好好说,凶我干什么”
“顾也你要是敢拽我头发一下,我真的杀了你”温之皎的呼吸急促起来,眼睛亮得出奇,脸也有了绯色,声音更为高亢,“松开”
顾也被她这么凶,眼镜下的眼睛里,笑意更大。他伸出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她不稳的身子便直接坐在了地上,怒火更加高涨,“你”
或许是一晚的相处便已足够看透一个简单的人,也或许是她委实只会那简单的花架子似的愤怒,此刻她这般生气,顾也却也没被激怒。他反而有了几分报复成功似的快感,凝着她被覆盆子染红的唇与齿。
“别乱动,我帮你编头发呢。”顾也指了指地上,她顺着他动作看过去,发觉扎头发的几根叶茎已经脱落松开了。她仍皱着脸。他道“花环给我。”
“你别乱搞我跟你说”
温之皎摸着花环递过去。
顾也索性也坐了下来,将温之皎拽到他胸前,将花环放在腿上单手拆开,紧接着,他握着她的头发动作着。藤蔓与花朵被他编入她的发丝中,他冰冷的指尖摩挲到她头发里的热意,却像被灼了似的,让他觉得发烫。
没几分钟,温之皎的头发便被他扎好了,她立刻从他怀里起来,拿出手机,对着黑屏仔细打量着。几秒后,她震撼道“难道你真的有在当理发师编得像模像样的啊。”
“你还真挺会变脸,一点都不怕下不来台。”顾也没站起来,两手撑着地,身子后仰,像累了似的懒洋洋望她,“也不说谢谢,也不会道歉,干什么都心安理得的。”
温之皎根本没理他,对着屏幕看自己的造型,有些细小花朵的藤蔓缠绕着发丝,又没入其中,愈发像精灵似的。她捧着脸又欣赏了一会儿,才道“我这不是夸你了吗还有,你哪来的手艺啊”
她望向顾也,顾也却只是耸肩,“没学过。”
温之皎怀疑地看他,他却只是仰着身子吹风。
好一会儿,顾也道“小
时候看书,书里有插图就是你现在这造型,我在脑子里琢磨了下构造,就编出来了。”
他站起身,拍了下身上的灰尘,走到岸边洗了洗手。
温之皎却跟了过来,殷切道“是什么插图明星的吗还是童话公主呀跟我一样漂亮吗”
顾也斜睨她一眼,她眼里有着期盼,一时间和他印象里的,那名女神的插图更像了。那是以灾难为骨头,魅力为肉身的,被认为是众神的礼物,也被认为是人类的惩罚的女神。带来一切动乱、瘟疫、战争后,她仍会辩解“我只是好奇呀,怎么能全怪我呢”
江远丞,那一夜的酸草莓,惊天的车祸,为之倾倒的江家兄弟,甚至于这一场车祸前她的反扑太多与现实,与计划,与筹谋所背离的混乱,和那故事又有何分别
最重要的是,也许从一开始,她不过是某种博弈中的一环。
顾也慢慢笑了起来,道“她叫安妮斯朵拉。”
温之皎道“哦哦外国人啊。”
顾也“不,是神话中的女神,她的别名是潘多拉。”
温之皎“是那个做首饰的牌子吗”
顾也觉得有些荒谬,笑起来,“这不是文学常识题吗江远丞不是送你上学了吗”
他说完,又觉得她肯定又要借题发挥撒泼了,正要说话,却发现她脸上有了点笑。她话音很轻,眉眼蹙着,“那我在家里肯定也是走神啊。”
“家里”顾也眉头动了一下,几乎一瞬猜出了七七八八,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温之皎,道“原来我误会他了,他是无差别发疯啊。”
江远丞囚一朵花与草,又或者一个人和他毫无关系,说到底,这件事的本因也不过是试探江临琛,顺便报复下他的不爽而已。而此刻,顾也闻言并无什么同情亦或者悲伤的情绪,只是恍然大悟难怪她做事毫无逻辑。
社会化程度不足的人,在为人处世与思考方式上总有些缺陷的,而她则总会永远不是死活地试探着每个人的容忍程度。
天色一点点更亮了,日头也突破了云层的障碍露了头,洒下了些施舍似的阳光。
漫长的会议结束后,厚重的木制大门被拉开,发出嘎吱的声音。紧接着,一大片身穿不同制服的人从中走出,谢观鹤觉得有些热似的,脱下了帽子与黑金相间的制服外套,听着身边人的话。
现在是会议的休息间隙,也不过来出来喘口气,聊天也不过聊些无用的八卦。一旁的人讲得很是开心,讲谁谁谁又被督查查了,查出来多少个数,连当年一个大学在混的老同学都扯出来一串事儿。讲来讲去,讲到谢观鹤头上。
“谢观鹤,难不成你还真出家不成还是铁了心要毫无牵挂最近有人托我问你这事呢。”
一人问,一帮人看他。
谢观鹤想了想,道“有牵挂的。”
他眉眼淡淡,话音也轻,“就我之前那个道观里那木造像啊,成天看,时不时上油上香,牵挂得紧。”
那座木造像他自己雕的,花了不少时间,确实说得上爱惜。但搪塞与拒绝这意思过分明显,一时间也没人敢再说了。
谢观鹤也笑,觉得清静些好,可没几分钟,一名下属便快步从满是制服的人群中走了过来。他脚步匆匆,面色难看。
随后,他侧身在谢观鹤耳旁道“江临琛今天叫人送过来了这几张照片。”
谢观鹤怔了几秒,接过照片看了眼。
照片里正是道观里的一间偏房,原本供在上面的木雕造像法相庄严,站立在供台之上,但身上蓦然出现了许多处砍痕,几处地方硬生生被劈开。
谢观鹤翻过来照片背面,发现了一串号码,还附赠了一句话私人电话,欢迎联系。
他将照片递回去,唇动了下,道接通他的电话。”
谢观鹤起身往外走,步伐很快,随行人员立刻跟上。很快,电话接通,江临琛的声音传来,“怎么,坐不住了”
“是谁坐不住了”谢观鹤垂着眼睛,“就这么看重。”
江临琛笑起来,“我看重不看重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和顾也越过江家做事。家里事需要你们插手还是我刚上任,就要被你们拿来掂量能不能吃下肚”
谢观鹤笑了下,“我只是不希望我们几家离心而已,可试上一试,你就这么着急送来的稻草人,还有在道观里公然发疯,你像个人吗”
“你少来试,也少来跟我立威。谢观鹤,江远丞在的时候,你们怎么不敢对温之皎下手因为江远丞亲自逼走了陆京择,他必然是无意投靠陆家的。”江临琛话音越来越冷,甚至带了几分讥诮,“但我你们就非要试探个高低出来,就想让我把温之皎当投名状交给你们呗”
“我告诉你们,休想。”江临琛笑起来,“我现在恨不得烧了你这破道观。香客还他妈供什么神,养的全是你们权贵的会客室,恶不恶心啊京圈佛子哦不道子。”
谢观鹤眉眼仍如冰雪似的,没有波澜,“你要我现在去道观见你,还是我告诉你,温之皎在哪里”
前者,那么两人见面聊的必然不会是温之皎,而是效忠与合作。后者,那随之而来的便是谢观鹤的追责,政商合作总要面临的困境。
江临琛也听懂了,只是笑了声,道“你觉得我还在道观吗”
谢观鹤的眉头动了下,没多时,他就听见了一阵巨大的轰鸣声,以及狂风刮动的动静。
直升机。
江临琛此刻恐怕已经进了度假村。
谢观鹤道“裴野什么时候跟你联系上的”
顾也明明应该已经让人看住了他的。
裴家那块地,严格来说只挂了裴家的名头,实际产权式谢家的。如今谢裴两家离心,可分割不会那么快,裴野也是趁着酒庄没有切割,开放了进去山庄的航线权。
江临琛笑了下,道“谁说是联系裴野呢我联系的是裴野他爸,我说,我听说陆京择过阵子要回国,有空来江家一起吃顿饭
。”
谢观鹤笑了下,道了不得,还真试探出来了。”
“不,你不动温之皎,我真觉得谢家陆家都无所谓的,而谢家还熟点,陆家我可完全不熟呢。”江临琛话音很轻,“但现在呢,不熟也有不熟的好啊,起码不会把手伸到人未婚妻身上。”
一切遮掩都在此刻揭开了。
谢观鹤道“这个人,是江远丞,还是你江临琛”
江临琛笑起来,“现在江家在谁手里,江远丞,还是江临琛”
他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七八辆直升机高高盘旋在上空,黑色的机体让人看去,还以为是寓意着不详的乌鸦。直升机下,山峦连绵,树影随风摇晃。
云朵被风推来推去,太阳的位置一点点西移,很快,火焰烧上了天。夕阳落在山崖下,更带来几分浪漫与静谧。
一棵树下,温之皎靠在树上,两眼有些发直。一旁是小小的火堆,一对果子落在周围,而顾也靠在另一边的树上,闭着眼。
温之皎突然道“我好想吃肉。”
顾也道“继续想,再想想就能在火光里看见奶奶带着肉找你了。”
温之皎突然悲从中来,挑了个模样特别的果子咬了几口,声音带了些绝望,“我们不会一辈子都被困在这里吧”
“不会。”顾也语气笃定,睁开了狭长的眼睛,笑如春风化雨,“一般来说,按照我们这样活着,过不了几天就会感染而死。”
温之皎“”
她顿时暴怒起来,抬起腿朝着顾也的腿踹过去,他“啧”了声。
“都是你害的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温之皎愈发崩溃,扶着额头,道“我受不了了,在这里好无聊,好没意思,好饿。”
她道“我好想吃肉,我现在头好晕。”
眼看着温之皎又要顾影自怜了,顾也选择闭眼,果然,没多时她又开始哭。哭着问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这里这么糟,以及重点批判了顾也这人的混蛋,还有水果不好吃,水脏兮兮的顾也听着就觉得热闹,不知道她还能骂多少东西时,突然听到她发出了些怪异的声音。
顾也睁眼,便发觉温之皎脸色变成了难看的苍青色,手掐着喉咙,站着摇摇晃晃,一副子想吐又吐不出来的样子。
“你噎着了”
顾也蹙眉,快步走到她身后,直接用胳膊勾住她的腰部用力开始急救。勒了几次后,她终于吐了一大堆东西出来,可脸色仍然难看。
“你怎么了难道是中毒了”顾也扶着她,拍她的脸颊,“睁眼,睁眼”
好几秒,温之皎终于睁开眼,瞳孔有些扩散,话音含糊着,“好好晕,重影了”
怎么会中毒呢东西他摘了,也吃了,没可能症状她有他没有。
顾也一时间思考起来自己的情况,扶着温之皎躺平,却骤然感觉踩到了什么。他低头一看,看见一颗咬了半口的果子。
不认识的种类他不会摘。看来是他往下扔的时候,她捡到别的了,怎么偏偏就这么会挑。
顾也有些崩溃,将温之皎背起来往河边走,她这会儿十分老实地趴在他背上,一点声音都不出。他道“怎么这个时候不骂人了没力气了”
等了几秒,她才道“好难受,头好晕”
温之皎说话声音断断续续的,眼泪又一颗颗顺着领子落入他的脖颈里,让他只觉得背都抽动了几下。
顾也道“就半口,不会死人的,你怕什么”
“万一呢”温之皎有气无力的,像是濒死的小兽,气若游丝,“算了,死了也好,不要受这个苦了。”
顾也用手托住她的腰,将她往上提了提,有些不耐,“我都说了,不会致命的,别叫魂了。你要是真的想死,我把你扔下来给你埋了。”
下一秒,她的手臂拢住了他的脖颈,脑袋也贴着了他的脸,热气与泪水落在他的脸上、脖颈上、肩膀上。
温之皎很有些委屈,“都这样了,还要这么凶。”
顾也深呼一口气,话音轻了些,“我这可是在救你,你扪心自问,到底是我凶,还是你无理取闹”
温之皎好一会儿没说话,只有呼吸的热气还在告诉顾也她还活着。正当他以为她会继续无理取闹时,她却像是轻轻地笑了声,话音很小,“因为你是坏种,所以我才无理。你要是好人,我也会对你好的。”
顾也觉得有些好笑,“我到现在还没对你怎么样,这还不够好”
温之皎像是思考,又是一会儿,她道“那好吧,如果我没有死,我就对你好一点。”
距离河边越来越近,顾也步伐快了些,道“多好”
温之皎道“那你得先对我好一点,比如不要把我关进精神病院里。”
“放心,出去了。桥归桥,路归路,我这辈子不想碰见你了。”
顾也坐在河边,将温之皎放在腿上。
河边,他插了不少树枝,树枝上是叶子和手帕还有他部分衬衣做的简易滤水装置。他取下最底下的叶子,一手捏着温之皎的唇,给她喂水。
即便用手帕衬衣过滤,又放在叶子里静置,但这水仍算不上干净,也如今有水总比没水好。
顾也喂了几次水,她又吐了几次,脸色终于好转了些。顾也从口袋里拿出摘下的果子,放在她嘴上,她便小口的,慢吞吞地吃着。
“吃快点,不然胃酸要返了。”
顾也叹气,感觉跟养祖宗似的。他低头,望见她眉眼仍旧蔫蔫儿的,看着像是要枯萎了。可或许是残阳的光芒太盛,她反而显出几分颓靡的艳丽来。
他移开视线,她却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腕。
顾也的眉心痉挛了下,屏着呼吸,望向她。她却只是将他手中的果子压得更接近她的唇齿,眉眼也垂着,专心地吃着。
他挣脱她的手,直接将果子塞到她手上,“恢复力气了那就快起来,腿麻了。”
温之皎道“等吃完了我再起来。”
顾也抖了下腿,“快点,现在就起来。”
“知道了,你急什么,我刚刚恢复过来呢。”温之皎撑着地起来,又道“你腿硬邦邦的,说得好像我在贪图什么似的。”
顾也闻言扯起唇,抬起手掐她下巴,“个没良心的,你恢复过来是上天帮你的还是我救你的还抱怨上了。”
他说着,手指耸动着,又掐了几下。
温之皎不耐烦地推他,他才松开。她开始慢慢吃果子,吃了几个后,才道“其实我刚刚还在想,我要是真死了怎么办好吓人,当时眼前完全是黑的,什么也感觉不到。”
“那你就更应该感谢我了,你欠我多少人情了”顾也说完,见温之皎要说话,立刻继续道“哎呀又是我害的,所以从头到尾,我都必须要负责,反正你也”
下一秒,他感觉什么温热触上他的脸颊。
顾也挑眉,发现温之皎用两只手托着他的脸,咬牙“别重复了我就昨晚说的次数多今天才说两次呢”
她说着说着,突然笑起来,自己也觉得好笑似的。
顾也唇勾起了些,却看见她认真凝自己的眼睛,道“而且我刚刚想说的是”
她话音未落,巨大的轰鸣声骤然传来,旋螺桨切断空气,一阵狂风袭来。顾也望过去,一辆直升机悬停在不远处。
紧接着,长长的梯子放下。
温之皎的话被打断了,似乎也不准备继续说了,只是迅速松开手,站起身,兴奋道“得救了得救了我终于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顾也怔了几秒。
温之皎转身就冲着直升机跑过去。顾也也站起身,跟在她身后,步伐宽阔。没几分钟,顾也望见江临琛下了直升机,他的黑发与衬衫被风吹起,露出一张斯文俊美的脸,望向顾也时,眉眼有些淡淡的讥诮。但转瞬即逝。
顾也也笑,下一秒,他看见江临琛快步走向温之皎,而温之皎也跑过去,直接一跳保住了江临琛的脖颈。江临琛立刻扶住她的腰部,他像是有些惊愕似的。狂风不停,江临琛的话音顾也却听到了,他在说“没事,不用怕,马上回去了。”
紧接着,温之皎却埋在他脖颈哭了起来,“好冷,我害怕,这里太可怕了。我好想吃肉,我想吃肉,我好饿。”
她说话一点逻辑没有,哭得倒是狠。
江临琛将外套脱下来,严严实实地裹住她,又把她放下了,轻声道“里面有厚衣服,怕什么,马上走了。回去想吃什么都有。”
他说着,将让身后的人带温之皎上直升机。
顾也在此时也走近了,话音带着些赞赏,“好唯美的爱情,我随两百”
江临琛的下眼睑抽动了下,冷冷地看着顾也,一把抓住了他的领子。他正要说话,但直升机上,温之皎的脑袋却探了出来。她盘好的头发被狂风吹散,带着花的枝蔓被风卷起又落下,顾也看见它被螺旋桨顷刻卷碎
。
温之皎的卷发乱飞,话音甜美而高亢,江临琛,就是顾也害我倒霉的,但他刚刚救了我,你打他就偷偷打,不然当我面我良心过不去
想看叫我苏三少写的皎皎,你也不想第 35 章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顾也的手捏住了江临琛的手腕,一双漂亮的狐狸眼含情带笑,斜睨着望他,“听见没有,救命之恩。”
江临琛松开了手,转过头也笑了下,眼里却没什么笑意,却应了她的声音,“行。”
温之皎闻言把脑袋缩回去。
江临琛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有良心发现的时候。”
顾也也笑,“这话说的,试探我什么呢”
江临琛“有吗”
顾也道“没有吗”
江临琛道“不知道。”
顾也点头,“那就是有。”
这样的绕口令没能继续,两人很快也上了直升机。这个型号内部座位并不多,统共六个座位。
顾也坐在第二排,前方便是两个驾驶员,他正想闭目养神一会儿,却听见温之皎的声音。
“你送我回家就好了,我等会儿要回去好好洗澡洗头发,我现在身上是馊味。”
她话音有些理所当然,“然后我叫外卖吃算了。”
江临琛道“可以是可以,只是我刚刚让人订了餐厅位置,是烤肉。肉在现场吃和在家里吃感觉应该不一样吧”
温之皎果然迟疑起来,“嗯”了好一会儿,道“不,还是在家里吃吧。”
顾也很有些纳闷,怎么她跟江临琛说话就这么正常呢
下一秒,江临琛道“为什么”
温之皎道“去餐厅的话,我会觉得出去都出去了,就会顺便去看看江远丞。但我现在不想看他,我变成这样都是他朋友害的那说明他没用,他朋友才会这样对我”
江临琛顿了下,却听前座的顾也回头,笑眯眯道“没事,我们敢这样,说明江临琛也没什么用。你不如离没用的人远点。”
江临琛“”
他笑了下,望向温之皎,道“是啊,他们只会欺负老实人,没有办法的。”
温之皎望了眼江临琛,又望了眼顾也,茫然道“啊那怎么办我们刚刚是不是该把顾也扔那里啊”
江临琛耸肩,望向顾也,笑了下。
顾也转过头去,冷笑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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