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比知道人类群体的内部,有一套划分地位高低的标准。
钱财的丰厚程度,外貌的出色水平,是否掌握他人没有的特殊能力等等。
标准有些含糊,但有一点可以明确,操控山岩巨人的索伦要是放在人类中,绝对能算“大人物”。
而托比印象里,“大人物”似乎都十分在乎自己的风评,起码失信这种行为,没有必要是不会做出来的。
然而宣示自己午夜十二点登陆的索伦,却在十一点四十五就到来。
这不仅让托比感到愕然,也使得仍滞留在城市的居民、卫兵,都陷入丧命的危险境地。
当然也包括他自己。
这会,托比依旧仰着头,往城市外面看。
它辽阔的身躯被城外群山遮盖,大约个头太过高耸的缘故,必须俯身才能看清低矮的城市。
城内视角,就是月亮被更浓郁的黑影遮挡,只能看见跳跃的幽蓝火焰。
虽然有托比三人帮忙维持秩序,但城内相比平日依然是混乱一片。
自然的,也没别人发现空中的异常。
“为什么”托比脸色惨白,低声喃喃,“为什么没有脚步声明明身体那样大”
“你怎么了”里昂隐约听见他在说话,却听不清在说什么,下意识走近。
他木木的低头“它来了。”
“谁”
呆愣几秒,里昂想到了什么,和米莎一起,缓缓看向天空。
无言的沉默,很久。
终于,他露出僵硬的笑“或许你瞧,相处了两天,可以看出山岩巨人挺友善的,索伦先生也没为难我们。
我们装作不知道他来了,悄悄的逃”
“卑微的凡人,绝望吧。”
轻佻语调不仅打破了里昂的幻想,也昭示众人死亡的结局。
山岩巨人似乎接到命令,轻微挪动双腿,身前山峦崩碎,飞溅的碎石仿佛滂沱大雨,向城市通往内陆的唯一公路倾斜而下。
这般瓢泼的石雨,浇灭了整座城市的骚乱。
司机下意识踩停在路面疾驰的汽车,路边奔窜的行人呆立下来,面对恐惧,僵硬呆滞仿佛是人类刻在身体最深处的本能。
他们呆愣的仰望。
夜幕中有片更黑的区域,黑影蜷缩成团,然后迅速扩大。
“轰”
“地震了吗”
劳累一天刚钻进被窝的女王,被轻微震颤惊醒,撑着床坐起上半身,按亮床头柜上的台灯。
朦胧昏黄充满卧室,她轻声呼唤“李。”
十分钟后,房门响起。
女王皱着眉,往常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自己找他就会立刻出现,这次为什么
心里疑惑,一边说“进来。”
门被推开,身穿燕尾服的李,步伐迅捷却不失优雅的来到床边。
“女王殿下,前往东海岸执行任务的卫兵传回情报。”
“公民全部撤离了吗”
李没回应,双手端着递出信封。
接过来捏了下,并不厚。抓着信封两侧的右手微微用力,通过封口拱开的缝隙,能看见里面装着的东西是照片,就一张。
奇怪的抽出来,靠近床头台灯查看。
是俯拍角度,山林环绕着一个广阔的深坑,照片整体色调昏暗。
从最后一点可以推断出,拍摄时间是在晚上,女王猜测可能就在几分钟前。
她靠回床“校长先生在郊外砸出来的那個吗但四周的环境好像不一样。”
“女王殿下,这是山岩巨人的拳印。”
捏在女王指头间的照片抖了抖。
“位置呢”
“东海岸,帕夏市。”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现错乱或者遗忘,帕夏市应该修建在山顶。”
“是的。”
空气停滞一会,女王把照片放进床头柜的抽屉里“具体伤亡情况怎样”
“逃出来的卫兵和公民只有一半。”
“托比他们呢”
“自从前天断开联络后,一直没他们的消息。”
“明白了。”
每当女王这样说,就代表她想独自冷静会,李适时的退后出屋,无声带上门。
山岩巨人登陆了
托比几人很可能也牺牲在帕夏市。
死伤校长先生的远见让人拜服。
女王心里感叹,难怪邓布利多要她撤离民众时,尽量多派人。
当地人无知带来的无畏,想来早被那个喜欢微笑的老头洞察了。
叹口气,她有些伤感,但并不慌张。
对于霍格沃茨和校长先生,她抱有充分的信赖。
倒不是盲目相信。
女王身为统领王国数十年的政治家,很久以前就把天真扔进垃圾桶了。
天真并不丑陋,它很美好,但不该出现在一位优秀的政治家身上。
信任的源头在于,嘤国,乃至整个蓝星,都没有值得霍格沃茨图谋的地方。
就算资源和技术的支持,也是校长先生对人类未来的投资,而非贪图人类利益的陷阱。
这会的人类,还不至于让霍格沃茨耍心眼对付。
因而女王毫不怀疑校长先生的承诺“灾祸”不会来到内陆,明白自己安静等待山岩巨人被击败就行。
不做任何行动的原因,除上述之外,就是女王确实只剩一张,不到最后绝不能打出的底牌。
“咚咚”
被敲响的屋门,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略微不满的抬起头“李,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女士,抱歉在不恰当的时间打扰你,如果不方便我明天再拜访。”
是校长先生特有的低沉语调。
猛的掀开被,取下挂在立式衣架的外套,裹在睡衣外面,快步拉开门。
“喔女士,小心着凉。”门外套着黑法袍的邓布利多,挥动教鞭法杖。
感觉浑身被暖意包裹,女王紧缩的身体舒展开“校长先生,我们进来说。”
“半夜进一位女士的卧室,可不是魔法师该有的行为。”他笑了笑,“很快就好,我们就在这聊。”
“只要您愿意。”
“嗯”邓布利多沉吟两秒,“为防患帕夏市的不幸再次发生,我出发去东海岸后,希望你全程播报我和山岩巨人的战斗过程。”
“您的意思是”
“让他们见识力量的恐怖,远比言语劝说更高效,帕夏市就是证明,不是吗”
“确实像您所说,我明白了,校长先生击败巨人的经过,王国会全程直播。”
“那么,晚安女士。”
话音落下的瞬间,身影消失,同时离去的,还有抵御寒冷的魔力。
冬季的寒风刮来,女王紧了紧外套“李。”
“女王殿下。”
“校长先生已经前往东海岸,调集电视台的记者到现场进行全国直播。”
“遵命。”
人走进黑暗,女王关门躺回温暖的被窝,继续之前中断的思绪。
事情就像她设想的那样,邓布利多有能力解决“灾祸”,灾难仿佛就此消弭。
但女王在整个进程里,察觉到一丝异样的意味。
比如,校长先生为什么坐视,帕夏市被一拳轰成深坑。
为了让民众深刻体会到“灾祸”的恐怖,不用做到这种地步吧,让他们亲眼目睹山岩巨人已经足够了。
可仔细琢磨会,女王觉得大概就是为此。
至于不幸遇难的民众,她没道理责怪邓布利多。
校长先生已经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提前告知“灾祸”登陆的具体地点,所留给王国的宽裕世间,足以让海岸附近的全部居民安全撤离。
是我们自己没把握时机。
而山岩巨人虽然是被霍格沃茨吸引来王国,但女王不会因此怨恨邓布利多。
原因很简单。
山岩巨人已然展露过自己的实力,不是人类能应付的。
如果没有霍格沃茨,它来到王国也只是时间早晚的区别。
女王做了个深呼吸“李,搬台电视过来。”
李的动作很迅捷,十分钟便领着三名女仆,在大床正对面摆放好液晶显示器。
打发走几人,女王握着遥控器打开电视,嘴里边呢喃“尽管不太可能还是希望托比他们能没事。”
“它故意的”
仰躺在深坑边缘,里昂一边大口呼吸,一边断续的问。
“谁谁谁故意的”
气息同样紊乱的托比勉强抬起头,看见不远处半坐起来的米莎后,才磕绊的回话。
“我的上帝。”这片刻的喘息,并没受伤的里昂状态恢复不少,声调虽还是惶恐,但总算连续起来。
侧头遥望缩回群山中的山岩巨人,他接着说道“难道你觉得,我们的实力不只强大到能抗住刚才那一拳,
还从城市中心眨眼飞到外边”
说着,他踉跄的爬起身,蹒跚前行到坑边,往下俯视。
坑洞并不是拳头的轮廓,整体形状像是陨石坑。里昂推测,该是山岩巨人的挥拳太过沉重,以致狂暴的气压把泥土荡开。
找回理智的托比也起来,跌跌撞撞的走到他旁边“你是说,山岩巨人放过了我们
还是那个叫索伦的神秘青年”
“嘘”里昂紧张的竖起食指,抵紧嘴唇,“它没走。”
托比浑身肌肉下意识绷紧,掐着嗓子问“在哪”
没开口,里昂手指向山那边。
延绵起伏的群山之间,身姿雄壮好似主山脉的山岩巨人抱腿蹲身,似乎陷入沉睡。
耸起的肩膀慢慢落下,托比拍了拍胸口“它怎么了”
“在等人。”衣服沾满灰尘的米莎走来,“它在等邓布利多校长。”
“等校长我能理解,它和自己主人来这的目的就是霍格沃茨。
但为什么要把我们送出拳头轰击的范围,索伦还是”里昂
小丫头抓脸,犹疑的猜测“可能唔山岩巨人的可能性要保准些。”
“原因呢”
“朋友,它把我们当做朋友。
我们三只是不要紧的新生,索伦先生面对它饶了我们的请求,应该不至于拒绝。”
里昂恍然,扭头接着遥望深邃的坑洞。
一边的托比,则眼神古怪的凝视米莎。
他很早就察觉,这个小丫头的性格有些怪异。
天真和稚嫩不是伪装的,可偶然漏出的老练与成熟,也是切实存在。
某一刻,托比甚至踌躇过,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融聚一身的她,是不是罹患有精神分裂症。
“托比叔叔”感觉到盯着自己的目光,米莎疑惑的看向托比,清澈眼神透着童真。
如果不是确定她没有阴险心思,托比觉着自己肯定远离对方。
心里感慨着,一边说“没事,只是看你有没有受伤。”
“丽莎很健康哦”她举起拳头,笑眯了眼。
“那当然是很”
空中忽然落下嘈杂震耳的螺旋桨声,三人抬头,一架直升机飞越头顶,向远处山中的山岩巨人靠近。
直升机的机舱门敞开,一名握着麦克风的记者,不顾被吹向后面,紧贴脑袋的头发,激情澎湃的对着麦克风演讲。
“该死”托比脸色骤变,“他们疯了吗居然开着直升机拍摄巨人”
不是忧虑他们的生命安全,而是担心自己的。
这会大家伙在睡觉,自己等人悄悄离开就行。
但要是它被吵醒,那在场的所有人,一个都别想逃掉宽阔脚掌的踩踏。
“赶紧拦住他”
“是我叫他们来的。”
身后响起话声,三人转过头,白胡子的校长先生,微笑矗立。
“校长爷爷您终于来了”
米莎大步奔去,被校长托着腋窝抱进怀里“让我瞧瞧,是谁欺负我们可爱的小淑女了”
“校长。”她哽咽着半天说不出话,托比有些焦急,不再等她,“卫兵的车队出发不久,要是山岩巨人被惊醒,
他们都会死在”
“安心,它只能呆在这,我说的。”
轻松语气抚平了托比心底的焦躁,他稍微放松“我只是害怕车队被误伤,毕竟那家伙实在太雄伟了。”
“雄伟吗”邓布利多把米莎放下地,眺望环抱大腿蹲下的山岩巨人,“索伦,很多年没见面了。”
“你还是这样啰嗦,爱装深沉。”散漫的语调,仿佛在众人耳边。
往头顶撇了眼亮起炽白光束的直升机,他右手在身前虚握,教鞭法杖浮现手中。
“莪会送你回到,你该去的地方,就像那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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