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辆豪车,停在了公路边。
下来了好几个衣冠楚楚的“城里人”。
仅仅一打眼,就能看出他们不属于这里,男穿西装,女着丝袜,车头有“b”有“r”。
车子上一个橡胶轱辘,就能换这小村两间房。
几人中,有年纪稍大的,四五十岁,也有年纪小的,十七八岁的样子。
他们整理了一下各自的正装,朝着村子里走去。
可惜刚走没多久,就遇见了村口“老王土菜馆”门前,晒太阳的“王娃娃”。
“王娃娃”睁开浑浊的眼睛,看向这些西装革履的人,说道“米大爷说了,你们要是进村,就报警,警察管不了部队上也能管,让你们有多远滚多远。”
几人呼吸一滞,不得不站定了脚步。
刚才那股好像要买下“红旗村”一般的气质,荡然无存,有些手足无措。
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居然能说这里的方言,上前一步无奈道“这位老人家,我父亲米建军可能您也认识,他身体快不行了,至少让爷爷知道一下这个消息。”
王娃娃摇摇头“米大爷说了。他早就当你们都死了,米家已经绝后了,让伱们别乱叫。”
此话一出,后面西装革履的年轻人,不少都露出了厌烦的表情,要不是长辈在这坐镇,恐怕真的转头就走了。
王娃娃“你们当年走的时候早就断了父子、祖孙关系,都是自己磕了头认下的,现在外面风光了,又开始往回找补,别费工夫了。”
“一个个人模狗样的,10个人凑不出一张身份证,装什么大尾巴狼,美国人养的狗罢了。”
“你”
后面年轻的登时涨红了脸,就要上前发作,结果被死死的拉住。
王娃娃斜眼瞧了一下,一点不怵这帮人,闭着眼睛继续晒太阳了。
那中年人却敏锐的抓住了一点机会,急忙对后面喊道“能文,你带身份证了么”
一个高大健硕的青年走了上来,点点头道“带了。”
中年赶紧道“老人家,这是我侄子,他从头到尾没换过国籍,他有身份证,爷爷以前最疼他了,我们让他进去传个话。”
末了补了一句“他有身份证,难道还不能进国内的村子么这您总不能拦了吧”
王娃娃皱着眉接过身份证,老眼昏花的又看了一眼米能文。
居然从这个高大青年身上,看出了一点米大爷以前的影子。
长得真像啊
几百米外,周瑞拉着老人的袖子,不依不饶“你就说从我进门儿,你哪句话是真的吧”
老人也急了“我哪句话骗过你小张真的走了”
还小张小张泉下有知,怕不是要跳出来和你理论老提人家干啥
周瑞瞪了一眼,对方的形象已经从高人前辈,变成了成分很可疑的老不修了。
他指着一连串牌位道“你姓米”
“对啊”
“那米老头,我问你,你曾孙辈的才多大,牌位都给贡上了”
米老头叹息一声“哎曾孙辈的要是活着,也二十多了吧,是走的早。”
周瑞冷笑一声“哪一年走的”
“断断续续走的。”
“怎么走的”
米老头一甩手,挣脱了周瑞的拉扯,心里摸不准这个年轻科学家咋就突然急了。
“何必让我这个岁数的人回忆这个,走走走,我们出去继续喝茶,我再给讲讲,我杀鬼子的故事”
周瑞瞪了他一眼,这个米老头,还装
直接当场拿出手机,给米能文打了个电话。
到底里面有什么谜团,打个电话问问就好了。
“米”又不是常见姓,还刚好有个曾孙叫“米能文”哪有这么巧。
结果电话刚拨通,却听见铃声是从墙外响起的。
电话很快被压掉,然后墙外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曾爷爷,能文能进去么”
周瑞心想行破案了
你们米家一出戏演的就为了骗我个三鞠躬是吧
米老头一愣,脑子似乎转了转,紧接着怒气上涌,大喊了一声“滚都给我滚”
说着也不管周瑞了,从旁边摸出一根扁担,拖着就朝大门走去。
听到动静,那个50岁小刘也跑了出来。
“怎么回事咋这么生气”
推开大门的一瞬间,看着米能文和自己年轻时七分相似的样貌,米老头一阵恍惚。
但很快钢铁般的意志就清醒了过来,扁担往地上一顿。
“谁让你们进来的这是米家祖宅,欺负我们米家没人么”
米能文先是看到记忆模糊的曾爷爷,眼眶一红。
紧接着就看到了里面一脸古怪的周瑞,脑子卡壳了起来。
但还是诚恳道“曾爷爷,您别生气,让我进去吧。”
米老头扁担抵在门上“我这院子乡亲可以进,路人可以进,野狗都能进唯独美国人和日本人不能进你敢进来我就和你拼命”
米能文感觉自己再说一句,曾爷爷人就要气走了,只能求助的看向里面的周瑞。
虽然他完全想不到为什么周瑞会在这里。
周瑞表示我根本没明白你们演哪一出
不过米老头年纪大了,这么激动是有原地开席的风险,小刘赶紧过来劝说“领导别激动咱不着急添块儿牌子,你坐下喝口茶。”
米老头胸腔破风箱一样的起伏,直接木门一关,吃力的从旁边摸出一把铁索,彻底锁死大门。
“都给我滚”
然后怒气冲冲的回里屋去了。
小刘也赶紧追了过去,给米老头顺气去了。
一场风波平静,院落里只剩下周瑞和童欣。
两人对视一眼。
所以说我们给人锁在院子里了
半晌后,米能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周瑞,是你么”
周瑞叹了口气“我能说不是么”
“你怎么在这”
“我我也不知道,莫名其妙给你们全家人上了个香。”
米能文
周瑞和米能文三言两语说了个大概。
米能文隔着墙说道“我爷爷,也就曾爷爷的儿子,病危了,而且是随时可能走的那种,你能帮我传个信么,至少让曾爷爷老人家知道。”
周瑞“我多嘴问一句,你爷爷在哪里病危”
米能文沉默了半晌“美国。”
“所以呢通知了又能怎么样呢”
几分钟后,周瑞在里屋那个祠堂找到了米老头。
米老头站在牌位前发呆,小刘在一旁守着,两人都没说话。
老人干枯的手掌,从旁边拿了三根香,一根一根点上,目光盯着上方,自己的爹娘和几个兄弟。
他是真的不信这个,年轻的时候就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打倒牛鬼蛇神,信奉“枪炮”和“主义”的力量。
只是年纪大了,身边一个人没有,总有想要寄托哀思的时候,就搞了这么个东西,时不时看看爹娘兄弟。
至于下面那些,负气之作罢了。
周瑞没去直接和米老头掰扯,而是看向了五十岁的小刘。
小声道“这是和晚辈闹掰了”
小刘摆摆手,示意米老头还在气头上,回头再说。
可米老头倒是大气,三支香插在香炉上,平静道
“我大哥二哥死在日本人手里,幼弟死在美国人手里,尸体都只找回半截子,这辈子一恨日本人,二恨美国人,三恨给他们当狗的人。”
“他们死命喊着要出去的时候,我就说过,我生了他们,养了他们,教了他们,舔着脸给介绍工作,最艰难的时候也没少过一口吃的,后来日子好了还混的人五人六的,可白眼狼永远想要更多。”
“为了挣钱,他们喊出自由,说我不能干涉他们,说的有道理,我不搞封建那一套,也确实管不了,那我也有我的自由,我的自由就是当他们都死了,米家到此为止,就这么简单。”
“我就是活得太久了,挡着他们的发财的道了,那就分道扬镳吧。”
周瑞抿了抿嘴,消化了一下。
米老头看向周瑞“你认识门外那个”
周瑞半晌后点点头“是的,之前就认识,有一些合作。”
米老头上下打量了一番周瑞“你可是我们自己的科学家,他们都是外国人,你没有泄露国家机密吧”
周瑞心想这老头说话真绝。
那些人哪怕真的能进这个院子,也得都活活气死。
“自然没有。”
“那就好。”
周瑞斟酌了一下,还是说道“对了,说让我帮忙传个信,米建军病危”
米老头的表情终于有了波动。
讪然一笑“知道了知道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小周你和女娃一会儿留下来吃饭吧,潘阳的腊猪头很出名的,我们爷俩再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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