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间像是隔了一道厚实的空气屏障,无法相拥无法相吻,却也不愿分开。
普绪克本想直接从他们的中间走过去,却被索格斯拦了下来。
他似乎是站在通往爱丽舍乐园,也就是幸福之地的那一条小道上,可看起来却并不高兴,反而悲痛欲绝。
“求求您”
这样哀求的语气,叫人想不起来他之前在船上是怎样凶狠的,脸上的刀疤看起来也没那么可怕。
“碧兰娜只是一个因思念她那不幸的丈夫,就是我,一个没用的男人,她是因哀思过度而早早殉情于我的可怜人,好姑娘,请你发发善心,心疼一下我,将她的手牵到我的手上。”
从一个死于坠崖的亡灵口中,碧兰娜知道了这姑娘是什么来历。
如果能得到一句有份量的辩驳
被神明所庇护的活人有着足够撼动审判的力量。
“普绪克,你想要见见你的姐姐么她就在这,就在更深处的地方”
想起那个爬到这儿却被拖回去的不成人形的亡灵
炼狱的炎河将那女人的头发烧的蜷曲焦黑,皮肉和骨头都化成黑炭,却还是死死黏附在身上,滚烫的火焰在口中燃烧,那个名为尤安娜的亡灵,一直饱受着灼烧的痛苦,无法得到救赎。
她不想要变成那个样子。
她还没有迈进通往痛苦之所的道路,索格斯没有离开,她就依旧有希望。
碧兰娜更加死死地攥紧少女的胳膊。
“只要你将我的手放在索格斯的手上,求求了”
登上卡戎的破皮船之前,普绪克就已经看见,从亡灵的身上会浮现出冥界三大判官艾亚哥斯,米诺斯和拉达曼提斯的审判烙印,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这与她无关。
“难道你是这样一个冷酷无情的女人么,因为肚子里那个不被承认的私生子的父亲,对最后见到亲爱的姐妹一面这样的机会也不要了么”
普绪克不清楚尤安娜和这个女人说了什么。
但现在看来,不让碧兰娜松开手的话,她无法离开了。
“拉达曼提斯的审判在呼唤着丈夫的名字之中,哀怨死于一杯自甘饮下的苦蓖麻酒,自尽可入爱丽舍田园,但此般死法,并非她所愿。”
“碧兰娜”
死于苦蓖麻酒,浑身通红肿胀,是多么痛苦。
屏障后的索格斯听见这样一番话,心疼的重重捶向透明屏障,伸出手来想要求得唯一的机会。
少女却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
“米诺斯的判决。”
她看向索格斯迷茫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出“因丈夫忙于工作而无法得到某种方面上的满足,常人皆有的欲念不该生出罪恶的念头,诅咒并背弃婚姻,与情人谋害自己的丈夫,死于情夫的见财起意,发配于痛苦之所。”
“啊”
碧兰娜像是被烧开的热水烫到了手一样猛地松开这个姑娘。
索格斯颤抖的手抚上脸上那一道从额头直直贯穿到下巴的伤疤,忽如其来的现实给予这个一心只为等待妻子的男人极大的冲击。
冥界三大判官之一,米诺斯,负责难以断绝的审判。
碧兰娜爱他。
久久徘徊在阿克戎河畔,无法渡河的他也曾有过抢夺钱币的机会,但他都没有这么做过,直到看见妻子的亡灵,第一反应是愧疚,心疼,与愧疚。
然后就是再也无法等待的冲动,他死的太年轻
可碧兰娜爱他。
为什么
普绪克淡淡地说“她是被威胁着自尽,才喝下那杯酒的,你明白了吗”
话毕,她深深地往碧兰娜身后的道路看了一眼,继续往前走去,将所有的嘶吼与哭喊都抛诸脑后。
痛苦之所。
塔尔塔洛斯。
在原始爱神厄洛斯的记忆里,那里似乎并不是一个可怕的地方。
混沌之中诞生的几大原初之神,都不再接受人们的信仰,又或者说,祂们本就不受生灵的信仰所限制。
普绪克细细回想了一遍大祭司祈神的繁冗祝祷语。
似乎除了大地女神盖亚,其余几大原初之神甚至都没有提及。
卡俄斯,塔尔塔洛斯以及
厄洛斯。
是谁,谋划了这一切,是谁,将血淋淋的历史掩藏在晦黯不明的时间里。
在纷杂的思绪之中,不知不觉普绪克来到了阿克戎河边。
卡戎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她能好好的出现在这儿,连眼皮也没有抬起来,依旧一言不发地取过她含在嘴里的钱币。
冰冷的手指不小心擦过嘴唇
肉眼可见的,眼前的船夫忽然僵住了动作。
“不走么”
在不见天日的冥界,地底下看不见太阳行进的轨迹,她不能再耽误时间。
卡戎僵硬着身子撑开了长杆“”
没有半点儿涟漪的沉沉死河,河面下的灰白色亡灵被少女身上外溢出的神力而吸引。
普绪克抱紧了怀里的匣子,往船中央靠了靠。
卡戎手里的长杆不停拍打在水面上,将它们打散,直到将人送到河岸,他始终没有说出对父亲,厄瑞玻斯的一声问候。
她已经承受得够多了,也许不去消化父亲给予的那一片记忆,才是好事。
只叹息一声,看着她这么离开。
晴朗的天空万里无云。
“啊”
普绪克抬起了手,遮掩住落在脸上的光线,一道晶莹的水珠从脸庞滑落,太久没有见到光明,即使已经过了最盛的正午,依旧刺目灼眼。
她走在碧绿的旷野。
在先前,维纳斯的神殿里,属于爱神神力唤醒的蚂蚁们攀上她脚踝的一瞬间。
就已经看见
那个幽深凄冷的房间。
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之下,普绪克停了下来,再往不前就是维纳斯的神殿,在这树下细小断断续续移动的丝线痕迹之上,她再一次看见了那些忠实的伙伴。
她坐下来,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于是伸出手指。
「完了完了,糟糕透顶,出于自愿就没有办法了」
「维纳斯将得到爱神之力」
蚂蚁焦急的话语,落进普绪克的耳朵里几乎不成句子。
「不可以」
「快做些什么」
她恍惚中,再一次看见那个幽黑的房间。
看见维纳斯走来,婀娜身影一步一步靠近,嫣红的唇扬起一个满意的微笑,这似乎是唯一一点儿慷慨的表现。
“你办到了,打开这扇门,他就在里面。”
然而
真正碰到的,却并不是那扇门。
不知不觉,少女的手指已经放在匣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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