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一百七十五章 手缚浊龙潘季驯,惨如水鬼高启愚
    万历四年正月,京师喜气洋洋,一来是过年了,二来是因为去年冬天朝廷又打了胜仗,万历元年是都掌蛮,万历二年是古勒寨,万历三年是大宁卫,大明最近一直在打胜仗,这就变得更加喜气洋洋起来。

    万历二年和万历三年的胜利,关乎到了京畿百姓的每一个人切身利益,至少短时间内,京畿的百姓们,不用担心,俺答汗和土蛮汗再次入寇了,他们必须要想办法打掉大宁卫,才能南下。

    京畿恢复了几分往日的繁华和元气,隆庆元年到万历三年,仅仅过去八年的时间,京畿空虚得到了一些缓解。

    俺答汗走的路线和也先的路线不同,也先是在宣府张家口击败了京营后,从紫荆关入寇,而俺答汗和土蛮汗是在古北口和喜峰口南下。

    戚帅在北方,至少是安定的。

    朝堂从来没有缺少过对戚继光的弹劾,但是因为这种安定人心的作用仍在,朝中张居正还在当国,戚继光就很难被一些虚无缥缈的虚伪言论所扳倒,比如波斯美女这种事儿。

    小皇帝一如既往的在皇极门接见了外官、县丞、耆老和百姓,而每年,都是张居正精心挑选的人物。

    今年见到的外官是总理河道、江西巡抚潘季驯,潘季驯总理的是黄河河道,而他在江西做巡抚,这两个职位都是实权。

    “先生,潘巡抚在江西怎么总理河道之事”朱翊钧看着潘季驯,潘季驯很瘦,目光如炬,十分的精明。

    张居正说道“因为黄河之事,唯有潘季驯能够手缚浊龙。”

    黄河这一条母亲河的脾气非常非常差,总是在华北平原神龙摆尾,让华北平原的百姓困顿于黄河泛滥之苦,随着天气转冷,黄河的水流量下降,来自黄土高坡的泥沙沉降在河床,黄河就成了地河。

    只是天灾也就罢了,还有人祸,北宋始终无法收复燕云十六州,造成辽国的契丹人随时可以南下。

    而北宋朝廷始终无法兴兵收复燕云十六州,宋太宗就开始在华北平原四处挖坑,比如白洋淀就是那时候挖出来,妄图以水代兵阻拦北方强虏。

    在宋太宗赵光义以水代兵的指导方针下,北宋一百多年,一直在以水代兵。

    三易回河,就是在这种指导思想下进行的,三易回河干的实在是太缺德了。

    以水代兵真的能阻拦北方强虏南下吗其实不能。北宋末年,金人铁蹄南下,靖康之难,宋徽宗和宋钦宗直接北狩了。

    北宋末年俘了北宋二帝的金军未能占领开封撤军,而南宋初年,代替了宗泽的大聪明东京留守、开封府尹杜充,畏惧金兵弃守开封,掘开了黄河开封段,带着人往南方跑了,杜充掘开了黄河之后,黄河自此夺淮入海。

    值得注意的是,被宋高宗赵构委以重任的杜充,总领长江防务,在金人南下的时候,杜充直接投降了金人。

    杜充掘开了开封段堤坝,黄河的脾气愈加暴躁了起来。

    后来金国开始治理黄河,那是三日一决堤,五日一决口,元朝更是因为治理黄河,搞出了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

    黄河难以治理,朱翊钧面前就站着一个能够手缚浊龙的水利专家,潘季驯。

    潘季驯听闻张居正这手缚浊龙的评价,也只是摇头,略微有些怅然的说道“元辅谬赞了,臣所擅长之事,唯有筑堤束水,以水攻沙,蓄清刷浑,冲刷河床,保住漕运而已,束水冲沙法罢了,不值一提,不能尽全功,担不起如此谬赞。”

    “潘巡抚有话直说。”朱翊钧看着潘季驯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他把堵在心里话说出来。

    潘季驯深吸了口气摇头说道“臣不想害了先生,臣在全楚会馆门下,胡言乱语,只会让先生为难。”

    这还是个师兄

    “但讲无妨,出来见外臣,就是先生的主意,至今已经第三年了。”朱翊钧再次申明,讲,没什么不能讲的

    在原来的历史线里,接见外官这件事只在万历元年十二月进行了一次,就在反对声中停罢,接见外官,被视为一种威震主的辛苦奔波,就你张居正能是吧,你门生故吏遍天下是吧,吓唬谁呢

    接见外官是洪武永乐年间的祖宗成法,朱翊钧觉得很好,对任何弹劾的奏疏画了,保留了下来。

    张居正笑着说道“你说就是。”

    “治河先治套,不治河套,根本不可能治理黄河,前任首辅夏言因为复套而死,所以臣不敢言。”潘季驯斟酌了许久才说道。

    朱翊钧听闻,十分郑重而且明确的表态说道“这没什么不能讲的,大司马天天吵吵嚷嚷的要复河套,要复大宁卫,这不大宁卫已经回来了吗复套可以讲,而且必须讲。”

    “可以讲吗”潘季驯一愣,他这次回京述职,对朝中的风力舆论把握的并不明朗。

    “当然可以,朕为天子,金口玉言,驷马难追”朱翊钧再次清晰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可以讲。

    潘季驯的束水冲沙法这一整套的组合拳,治黄河防洪体系一直用到了二十一世纪,依旧是核心指导思想,而且潘季驯在万历年间的奏疏中,就明确指出,治河先治套。

    泥沙不从源头解决,束水冲沙不能长久。

    张居正觉得潘季驯能够手缚烛龙,潘季驯却认为自己不能尽全功。

    朱翊钧特别下旨留潘季驯在京师盘桓数日,每日入偏殿讲解束水冲沙法,潘季驯从未亲自入过河套,所以他这套方法是缺失了另外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治理河套。

    工学就跟数学一样,它不骗人。

    万历四年正月初七,朱翊钧将潘季驯所著的河防一览、两河管见和王崇古所著的永定毛呢船厂志、郭汝霖和赵士祯等人所著的松江船厂志、龙江船厂志和福建船厂志放进了代表着工学的橱窗之中。

    朱翊钧将玻璃橱窗盖,站在偏殿里,站了许久许久,而张居正站在一旁,也满是欣慰。

    陛下有振奋大明的雄心壮志,这是弘,陛下有远超常人的毅力,这是毅,何愁大明不能再起

    “先生,咱大明蒸蒸日呢。”朱翊钧脸的笑容阳光灿烂,发自内心的开心。

    万历四年正月初七,此时距离大明最远的三十二个大明人,也在庆贺新年,不过条件简陋,他们也只能开了一瓶国窖,遥敬京师,算是过了年。

    高启愚和徐璠率领的大明船队,仍然在四桅大帆船,这半年的时间,他们成为了水人。

    船是一个非常非常辛苦的事儿。

    这半年的时间,高启愚和徐璠,经过了许许多多的危险。

    比如黑潮碰撞出的大雾,在海中也有河流,这是出海之前,高启愚和徐璠都知道的事儿,而海中河流也分为冷热两种,而冷热相激,就会产生大雾。

    和路的大雾不同,海的大雾,遮天蔽日,连续数日的航行,都是伸出手分不清楚五指,雾气在风的作用下反复变换着各种各样的模样,让本就孤寂的航行,变得更加瘆人,一种名叫寂寥的情绪在所有人的心中蔓延,似乎时间的流逝都在停止。

    而大雾之中,便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

    海的天气总是如此的出人意料,在大雨滂沱、狂风和滔天巨浪之中,三艘四桅大帆船终于走散了,所有人都用绳索将自己绑在船生怕被抛出去,而又不敢绑的太紧,生怕船沉没的时候,无法逃脱,其实都是无所谓的挣扎。

    人类在自然面前,如此的渺小。

    船开始缺乏淡水,或者说是烈酒,船的淡水还能用雨水补充,但是只有兑烈酒服用才能保证不会拉肚子,在和船长安东尼奥沟通之后,高启愚做主,把送给西班牙国王费利佩二世的烈酒国窖,拿了出来,才保证了船只淡水的供应。

    在分别了将近一个月后,走失的两条船,又奇迹般的出现在了周围,船的人都热情的高呼,对着天空放着火铳,来庆贺这次的重逢,火铳将帆船的帆打出了一个个的破洞来,船长安东尼奥只能一边欢呼,一边骂骂咧咧。

    事实,安东尼奥已经做好了失去两条船的准备。

    即便是一条船,能够顺利到港,利润足以弥补损失,两条船的回归,简直是神迹一样的存在。

    那两艘船都没有引航员,翻译成大明的话术,就是没有会牵星过洋术的舟师。

    牵星过洋术是一门深奥的学问,在大明也被船员们看做是能掐会算的神仙,遮蔽天机的大雾之下,依旧能靠着罗盘导航,这是一种极其恐怖的能力。

    舟师需要拥有深厚的算学能力和观星能力,在泰西,愿意船的舟师也没有多少,事实,从马尼拉月港阿卡普尔科墨西哥利马港秘鲁麦哲伦海峡拉布拉塔阿根廷帕拉巴西佛得角西非最西端塞维利亚西班牙这一条航线仍然非常不稳定,也不成熟,尤其是在穿越看起风平浪静的太平洋时,仍然有太多的危险。

    人们更喜欢澳门果阿印度好望角里斯本葡萄牙航线,这条航向不用穿过风高浪急的大西洋,沿途都是陆地,可以随时补充淡水和食物,最重要的是,这条航线,已经几十年了,航路非常成熟。

    西班牙和葡萄牙的舟师其实都不喜欢西班牙开辟的这条新航路,被认为是充满了危险的冒险。

    所以那两艘没有舟师的船走散了,就意味着死亡,但是他们还是顺着海中的河流,跟了拥有舟师的旗舰。

    徐璠放下了手中的千里镜对着高启愚说道“另外两艘船没有舟师,也是一种羁縻手段,离开了旗舰,他们在茫茫大海迷航就是必死无疑,舟师就是费利佩二世手里的那根缰绳。”

    “船员可以在海死掉,但绝对不能窃取费利佩二世的财富。”

    “也有可能是费利佩二世无法配备足够的舟师。”高启愚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航海日志,徐璠和高启愚都了很多很多,这次他们两个讨论的话题,就是另外两艘大船不配备舟师。

    安东尼奥十分肯定的说道“高的想法是对的,不是费利佩二世不想配备足够的引航员,他做不到,这解释来并不是很复杂。”

    “费利佩二世更加专横霸道,他做了明确的规定,殖民地只许同宗主国贸易,不能同任何其他国家进行贸易,殖民地之间的贸易,也是明令禁止的。而殖民地与宗主国之间的贸易,由费利佩二世授予少数商人来垄断,主要集中于塞维利亚港,让低地国家和阿拉贡公国,非常的不满。”

    “而在在殖民地指定贸易港口为韦拉克鲁斯港口,也被称之为邪恶的垄断港口,费利佩二世的钱袋子。”

    安东尼奥和高启愚、徐璠的沟通是非常奇怪的,高启愚和徐璠说的是汉话,安东尼奥说的是拉丁语,双方就这样双语交流着,彼此都能听得懂对方在说些什么,只是各自有各自的立场,哪怕高启愚会说拉丁语,也不会开口。

    高启愚是大明天子的使臣。

    高启愚和徐璠看了一眼,他们能够听懂安东尼奥在说什么,永乐宣德年间的郑和下西洋的停罢,有很多很多的因素,其中就有朝廷垄断了海贸,最终导致了反对的风力舆论愈演愈烈,最终停摆。

    即便是在大明,在一个高度集中权力的国家里,一条政令也是从而下和从下而,也要符合矛盾说,才能够贯彻,而大明官船的垄断贸易。

    现在西班牙也面临着同样的窘境,反对如此广泛,以致于费利佩二世连个引航员都找不到。

    因为海事学堂掌握在了贵族、权豪和宗教的手中,引航员也掌握在了他们的手中,垄断贸易就变的岌岌可危了起来。

    费利佩二世的这条政令之下,是触目惊心的走私,各个殖民地总督府的总督们,心照不宣的在日不落帝国的照耀下,不约而同的为商人行使便利

    西班牙的权豪们通过不给费利佩二世引航员对抗这条政令,而低地国家尼兰德地区,则是拿起了武器反抗这条政令。

    安东尼奥笑着说道“这段旅途危险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我们即将抵达阿卡普尔科,到了那里,我们会下船,走路前往韦拉克鲁斯港,最多只有三个月的时间,我们就可以抵达塞维利亚港了。”

    “该死,到时候就要换乘,那些船的卫生情况极为糟糕,遍地都是老鼠和跳蚤的船只了,简直是该死。”

    “为什么就不能学一学大明的卫生之术呢”

    安东尼奥的笑容消失了

    他想起了极其糟糕的事儿,这半年来,他习惯了船没有老鼠,在之前,他每天早醒来就能看到他最亲爱的朋友小臂长的老鼠,这对已经习惯了没有老鼠船只的安东尼奥而言,简直是像噩梦一样。

    以前恶劣的卫生环境他都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可是现在,他一想起那种情景,背后甚至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哦三个月时间就可以到了吗”高启愚有些担心的说道“我还是有些担心的,毕竟吕宋的冲突,给这次的出使,蒙了一层阴影,我比较担忧见到西班牙国王的时候,发生不必要的冲突。”

    “没有必要担心。”安东尼奥左右看了看,低声用汉话说道“其实费利佩二世也搞不清楚马尼拉到底在哪里,弗朗西斯科并没有详细汇报过吕宋的详细情况,而现在,他被伱们俘虏了,就更不能汇报了。”

    “不是跑船到吕宋的西班牙人,其实都认为吕宋是大明的一个省份,因为大帆船的货物往往都是带有浓烈东方色彩的货物,丝绸、茶叶、瓷器、香料、棉布、纸张、琉璃等等,不是谁都像大明皇帝一样,非要弄明白,想清楚自己的领地到底在何处。”

    “牵星过洋术,一个很的名字,甚至因为宗教的原因,地球是个球这件事也不是普遍被谈起,即便是一个被证明过的事实。”

    安东尼奥说了一段并不复杂的话。

    费利佩二世最远也就到过尼德兰的低地国家,费利佩二世并不能清楚的知道吕宋的情况,吕宋真的太远了。

    “船长的意思是,我们不解释,这件事就可以这么糊涂着糊弄西班牙国王”高启愚认真的品味了一下安东尼奥的话,确信自己没听错,而且感觉到了熟悉感。

    没错,大明就是这样欺瞒皇帝的,构建出信息茧房来,把皇帝陷入一个天朝国的梦中,不可自拔。

    安东尼奥十分确定的说道“事实,总督被当地土著杀死的情况也不少见,费利佩二世不问,就不用太过详细的解释,马尼拉对费利佩二世最重要的意义,不就是贸易吗只要贸易还在进行,费利佩二世就不会过多的询问。”

    “黎牙实就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在书信里,从来不谈马尼拉的丢失,我是费利佩二世的对手,我欺瞒他是应该的,而黎牙实可是费利佩二世的特使,黎牙实都会欺瞒他的君主,我更没有道德的负担。”

    “非常合理。”徐璠点头说道。

    欺瞒普遍存在,就像是走私普遍存在一样,事实儿子也不会对父亲说实话,徐璠对徐阶说了实话,结果就是从父亲的好儿子,变成了杀人犯,最后被充军,作为随扈出使泰西了。

    就比如船缺少烈酒,高启愚做主,把大明皇帝给费利佩二世的礼物,国窖烈酒都用掉了,只要大家都不说,就没人会知道。

    “我们快到阿卡普尔科了,接下来的旅程会让二位非常失望。”安东尼奥两只手摊开说道“不要对泰西抱有太多的期许,真实的情况可能会有些糟糕到超过你们的想象。”

    “快到了吗”高启愚其实受够了在船的日子,脚踏实地的感觉真的很好。

    “是的,这也是费利佩二世投资我的原因,我可是一个优秀的引航员,大帆船舰队的引航员,就是我。”安东尼奥笑容满面的说道。

    费利佩二世选择安东尼奥,是因为他实在是找不到引航员了。

    引航员在泰西算不十分稀缺,但是这些引航员不效忠于皇室,主要在阿拉贡公国和低地国家,阿拉贡公国是西班牙帝国的合伙人,低地国家尼德兰是反抗暴政的急先锋。

    在晨曦的微光中,三艘大帆船从远处的海平线缓缓驶向港口,它的出现犹如一幅画卷慢慢展开。

    最先出现的是船的桅杆,而后是带着红色十字架的软帆,海的风吹拂之下,软帆鼓起,像一面面展翅欲飞的翅膀,将十字架衬托的更加饱满。

    船帆的每个补丁,每个痕迹,都仿佛诉说着它曾经的故事和冒险,其中有很多,都是重逢时,对着天空放铳的时候,打出来的破洞,安东尼奥跳着脚骂人。

    而后出现是船头的冲角,冲角的尾巴处有一个石雕,鹰嘴人身,由印第安人雕刻。

    晨曦的阳光洒在了大帆船的船身,三艘船在碧波划出了漂亮的水线,船身宽大,线条流畅,这是西班牙帝国最大的船只,面载满了来自遥远东方的货物。

    当四桅大帆船船靠近阿卡普尔科港口时,港口人们开始奔走欢呼,一条条小船开始出港,将钩锁挂在了大船的身,将船只拖入了港口之中。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海浪轻轻拍打着船身,打出了一朵朵如同珍珠一样的浪花,船靠岸后,整个阿卡普尔科的港口的人,纷纷从码头涌前去,想要一睹大帆船的英姿。

    确实雄伟。

    而此时,大帆船的船员们也开始忙碌起来,他们熟练地操作着绳索,将船牢牢地系在码头,而后大帆船的船员,开始从船卸下货物,一箱箱的货物被搬到码头,整个码头瞬间变得热闹起来,不断的爆发出欢呼声。

    南美洲伊乔河开采出水银,而后运到里科峰提炼白银,在波多西城铸成银币,送到阿卡普尔科港,这里是整个新西班牙世界的货物商品集散之地。

    这艘大帆船的到来,让这个阿卡普尔科港,变得更加繁荣和活跃。人们在码头交易货物,欢快的,热闹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而那三艘大帆船,也成为了这个港口的标志,静静地停在码头,诉说着它曾经的海冒险和未来的旅程。

    高启愚下船了,然后就摔倒了,在船,他晕船,下了地,他晕地

    走路就像是脚下踩棉花一样的古怪,甚至是需要一到半天的适应,不仅仅是高启愚、徐璠和大明的使团,还有安东尼奥这位优秀的船长,也是如此。

    休息了一天时间,所有人都适应了过来,在补充了充足的新鲜蔬菜后,高启愚终于不像是水鬼一样,嘴唇白的跟纸一样,恢复了往日的儒雅随和。

    高启愚的食物很简单,主食是香脆的烤玉米片,卷着鸡肉或牛肉的香辣卷饼,一碟辣椒酱、两片柠檬、一小撮海盐和一杯龙舌兰酒,这是当地的食物,而这种龙舌兰酒的味道并不美味,高启愚拒绝喝这种味道很怪的酒。

    这次出海,很苦很累,很辛苦,但收获颇丰。

    “你发现了吗他们的船在海航行,完全可以看作神的恩赐,就像他们织染的丝绸一样粗糙,完完全全就是在冒险。”徐璠写完了航海日志,对着同样奋笔疾书的高启愚说道。

    他们用的是硬笔,就是铅笔,在海,完全没有任何的条件写毛笔字,实在是困难。

    “确实是冒险,随波逐流,完全依靠海中的河流在前行。”高启愚非常同意徐璠的观点,所以抵达吕宋的全都是亡命徒,都是底层的人,安东尼奥、黎牙实和那个狐妖罗莉安,是贵族。

    徐璠无奈的说道“正如船长所言,我们不必对接下来的旅程抱有期许,这个地方,简陋至极。”

    “按照船长的说法,我们下船后会走过一段大约八百里的陆路,在大西洋的韦拉克鲁斯港再次船,如果我们选择南下到麦哲伦海峡,那需要多走一万多里路,至少要半年多的时间。”

    “而这段陆路比海的旅程更加危险。”

    高启愚合自己的航海日志,沉默了许久说道“我只希望我们的航海日志,能够顺利回到大明,这里原来有一个印第安的王国,五十多年前被红毛番给灭国了。”

    “事实,我们从缴获的红毛番文牍中,不难发现,他们只是打不过咱们大明朝而已,屡次尝试,却被击退了,果然大宗伯说的有道理,蛮夷狼面兽心,畏威而不怀德。”

    徐璠点头说道“我认同你的观点,他们灭亡了这个印第安人的王国后,开始奴役这里。”

    高启愚和徐璠再次出发,从太平洋西海岸的阿卡普尔科港,前往大西洋东海岸的韦拉克鲁斯港,这一段陆路的旅程,十分十分的危险。

    除了十天九天半都在下雨的恶劣气候之外,还有无数的毒蛇、蚊虫、野兽,还有那些嗷嗷叫脸画满了各种色彩的印第安人从丛林里冲出来,袭击车队。

    这些都让高启愚和徐璠狼狈不堪,连随扈的缇骑、校尉都阵亡了三人,一人死于毒蛇,一人死于蚊虫,一人死于印第安人之手,这一段的旅程如此的危险,驱动着商贾穿越热带雨林的动力,就是利益和财富。

    在经过了近三百里的旅途之后,车队开始进入一个被叫做特诺奇蒂特兰,也被叫做墨西哥城,原来阿兹特克王国的首都,被西班牙人在正德十六年所占领,经过五十多年的发展,这里已经看不到印第安人的影子了。

    而在这个被誉为太阳之城的地方,高启愚和徐璠惊讶的发现了近千余人的汉人生活在这里。

    他们生活在一个名叫斜纹棉布聚集地的地方,来自中原的的医生、裁缝、织工、金银首饰匠、木匠、理发师以及商人活跃在这座太阳之城之中。

    高启愚和徐璠和这些人接触了一番,都是大明移居吕宋的汉人,四桅大帆船的船工漂洋过海来到了这里,顽强的生根发芽,还有一部分是被当做奴隶贩卖到了这里。

    而高启愚和徐璠不知道如何形容,这些汉人已经和当地融为一体,有一些根本没有回到过大明,甚至连汉话都不会说了。

    在太阳之城休息了三日后,再次出发,这一段的旅程,是下坡路,走的速度很快,仅仅七天后,他们就抵达了韦拉克鲁斯港,再次扬帆起航。

    高启愚航线的地图正在紧张的制作中,最多半个小时后会出现在本章说,明日白天有事,会在晚,大概只有一章,求月票,嗷呜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