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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二章 朕这一生的成就,全靠自己努力
    王崇古在反对什么其实他在担心新政在剧烈的冲击下化为乌有,一如王安石变法,如果张居正的新政崩溃了,大明的新政就会墙倒屋塌。

    王崇古在提醒陛下,任何政令都是需要人去实现的,大明的行政力量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强大。

    权力,没有那么的神秘,掌握的信息越多,对下的实质权威就会越多,掌握信息不够清晰,对下就只有形式权威,由于信息的复杂,整个社会的不确定性,导致各类的事务界定的边界模糊,所以才会出现高度人治的一把手负责制度。

    在地方,是巡抚对主要大事一体负责,倭患虏入民变,在朝廷,就是皇帝对大明的兴衰荣辱一手负责。

    而一把手承担全部责任就会出现专权,而专权就是权力,权力必然滋生腐败。

    实质权威、导致一把手负责,催生专权,滋生腐败,这是所有官僚制度的必然弊病,或者说也是社会运行的基本逻辑,没有人可以逃脱,大到国朝,小到商行、商帮、工坊、每家每户,都是如此。

    当下大明很少有女工,那么家庭中所有责任都由丈夫去承担,家庭的一切生活开销、子孙后代读书识字、家族的开枝散叶等等,妻妾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外信息了解模糊,那丈夫在家庭中就拥有了绝对的权威,才会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说法,这也是妾室、外室当牛做马,名为伴侣实为奴仆关系的原因。

    而正妻至少拥有公序良俗和律法上的承认和保护,所以可以对妾室外室生杀予夺。

    王崇古必须要说服对下积极了解信息、已经形成实质权威、大明兴衰荣誉完全肩负、有能力有实力负责、拥有完整皇权的陛下,否则还田法这么大张旗鼓的搞起来,大明必然千疮百孔。

    王崇古在大声的告诉陛下,大明现在没有基层组织,还田疏根本无法实施,政策是需要人去实现的,不进行基层组织建设,袖手空谈政令,是水中月镜中花。

    维持现状,是最好的办法。

    “你说得对。”朱翊钧对王崇古的意见是十分认可的,大明皇权不下县,在国初的时候,是可以做到的,时光荏苒,基层组织架构的彻底瓦解。

    大明的基层建设就是里甲制,在里甲制的基础上,有了黄册和鱼鳞册,里长、粮长、驿卒,就是大明的基层组织架构,这一套已经被完全破坏,里长被富户取代,而粮长成为了苦役。

    粮长,洪武四年起,纳粮1万石左右的地方为一区,指派大户世代为粮长,征收和解运田粮,且要拟订科则、编制图册、申报灾歉、检举逃税、催办粮差。

    这在最开始是个优差,毕竟掌握权力,就可以中饱私囊、为祸乡里,可是随着官田减少、百姓逃亡越来越多、兼并严重,粮长催办粮差,收不上来的税,就只能由自己赔付,变成了苦役后,粮长也开始逃难。

    大明的基层组织,彻底瓦解。

    大明现在催办粮差,多数都是由县衙的户房找人挂名粮长派出,而后带着充斥着三教九流、来路不明的衙役们,武装催收,而百姓们则拿起所有能拿起的武器,武装抗税,这种斗争一直在大明上演。

    所以县衙要多依赖大户认捐缴纳,这样就不必下乡过分催收闹出民乱了,长此以往,大明已经实质性形成了地主富民为乡野基层领导层的社会政治秩序。

    所以,地方和乡贤缙绅们是合作共生的关系,地方衙门需要乡贤缙绅配合纳税给朝廷交差。

    经济基础决定了上层建筑,地方衙门需要乡贤缙绅纳粮,所以就只能为乡贤缙绅们大开方便之门,清丈,大家都还能够接受,确定地籍所属,偷税漏税的实在是太多,大明财用大亏,朝廷下了考成,要搞清楚有多少地,在谁手里,这说得过去。

    基层架构

    王崇古说的是有道理的,还田法最后要落到乡野之间,还田法的逻辑上是行不通的,它让地主富民、乡贤缙绅们自己割自己的肉,喂给过去他们可以作威作福、予取予夺的百姓,乡贤缙绅又不是割肉喂鹰的佛祖菩萨。

    多数的乡贤缙绅,其实就是恶霸,为祸一方,砖瓦匠给他家修个房子,还要倒找钱,别人路过不扒一层皮下来。

    这和当初贾似道搞得公田法失败和局限性是相同的,基层是乡贤缙绅,要让乡贤缙绅执行对自己不利的政策,在逻辑上是行不通的。

    “所以,大司徒和少司徒说得对,要等大明京营回京。”朱翊钧对大明基层组织的败坏理解是很透彻的,所以他从来没有说要一蹴而就,张居正已经划出了三个阶段来,这三个阶段,要用十年、二十年去实现。

    大明清丈,跌跌撞撞的进行到了第十个年头,才算是初步完成了丈量田亩。

    以还田疏为纲领,不断的在实践之中修修补补,完善还田疏,才是践履之实。

    朱翊钧颇为确切的说道“朕从没说过要用很短的时间去完成它,王次辅多虑了,徐徐图之。”

    王崇古再次俯首说道“陛下深谙矛盾说,对矛盾说造诣极高,人地矛盾的根本矛盾中,一旦点燃,就没有徐徐图之的说法,根本性的矛盾在点燃的那一刻,就是到最激化的那一刻。”

    很多时候廷臣们都对一些事儿,避而不谈,因为只能避而不谈,否则就会出大事。

    一如当初谭纶在朝日坛咳嗽被弹劾,科道言官们只不过是借着礼教森严这杆大旗,逼迫谭纶要么让王崇古家里狗到京营吃皇粮,要么致仕,而张党为了保下谭纶,对等出牌,是礼部尚书陆树声也咳嗽了。

    可是那份提举名单,谁都不提。

    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不去触碰那个不能触碰的话题,最终还是谭纶自己挑破的。

    整个斗争过程,对根本矛盾避而不谈,反而在些似是而非的小事上斤斤计较。

    这是朝堂的基本规则,因为所有人都很清楚,一旦触及根本矛盾,就是石破惊天,血流成河,撕开了遮羞布,便是血淋淋的现实。

    还田疏里,只要通过廷议开始执行,哪怕是不公布还田疏,有那种倾向,就会点燃油锅,乡贤缙绅们怎么可能让朝廷准备好,摸到他们的核心利益之中呢

    大不了就再来一场倭患,或者套一层民乱的皮,让皇帝老儿知道,谁才是天下之主。

    不用别的,不给佃户种地,不租赁田亩给佃户,流民激增,朝廷就无法应对了。

    所以,王崇古和张居正反对的意见,高度趋同,陛下想要给天下百姓一个家,让他们安居乐业,但政令一旦开始推行,就是害天下百姓颠沛流离。

    制度设计的极为完美,看起来没有任何危害的时候,反而就是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张居正、王崇古,都是卷到内阁的辅臣,他们太清楚这种想当然的危害了。

    朱翊钧沉默了片刻,点头说道“王次辅所言有理。”

    王崇古所有的反对意见,都是基于现实,基于践履之实在反对,而不是贱儒那样狺狺狂吠,扛着礼法的大旗喋喋不休,却说不到一点实际的内容,还田法成功固然可喜可贺,但是其过程之痛苦,成功希望之渺茫是必须要要考虑的事儿。

    张居正教朱翊钧三思而后行,人之处事,固不可以不思,而亦不可以过思。善应天下之事者,惟当以穷理为主,而济之以果断。

    意思是人做事,当然要反复思量,但同时也不可以过度思量,天下所有的事儿,要要以理为主,更需要果断。

    王崇古的谏言,不仅仅说服了张居正,同样说服了皇帝,这不是因噎废食,而是防止大明陷入泥沼之中,既然不可行,可以暂缓再议不迟。

    朱翊钧春秋鼎盛。

    王崇古左右看了看,低声说道“陛下,其实我们可以暗度陈仓,把还田疏的政令反过来理解一下,从我们去,到他们主动来,有的时候人和驴一样,叫立不立叫跪不跪,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是谓犟,你越让他站起来,他越是要跪。”

    王崇古现在有点贼眉鼠眼,显然他知道自己出的主意,完全是歪门邪道,归根到底就是一句话反其道而行之。

    王崇古进一步说道“有的时候,越是劝他放弃,他越是不肯,例如这个田亩,朝廷无论是减租公卖放领额田,都是要人命、提都不能提的事儿,但是我们反其道而行之呢,劝农桑。”

    “朝廷也是劝农桑,越是重视农务,遮奢户们就会觉得,这是让他们当牛做马,反而越不愿意再兼并,甚至愿意让出土地了。”

    朝廷此时越是劝农桑,这些遮奢户们,就会觉得老爷们把天大的好处往自己兜里揣,官厂团造如火如荼,开海海贸如日中天,却让他们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土地里打滚,遮奢户们自己就会想方设法的进入手工作坊,甚至是机械工场里了。

    这些资产投入需要银子,而且持续不断的投入,田亩是可以置换银子的。

    王崇古的田亩回收计划和张居正的目的是完全相同的,但做法却南辕北辙。

    “王次辅怎么想到这种招数的”朱翊钧听闻之后,满脸不敢置信,他都打算暂且放弃了,等生产力进一步提高后再谈此事,结果王崇古搞了个暗度陈仓之法。

    王崇古特别了解陛下,陛下不是个那么容易放弃的人,比如当初所有人都觉得杨博和张居正交换结束后,刺王杀驾案就彻底落下了帷幕,却没想到,张四维被族诛,张四维本人被做成了标本;比如当初所有人都以为隆庆议和,已经了结了和北虏的恩怨情仇,但陛下还是遣京营,把俺答汗抓到了京师斩首。

    这就是眦睚必报的皇帝陛下,陛下,从来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这个时候,劝说陛下收回了想法,陛下只是暂时按下了那颗蠢蠢欲动的心,日后一定会继续推行。

    这也是张居正带王崇古过来的原因,王崇古了另外一种解法。

    王崇古他是怎么想到这种诡异的法子他满是惆怅,略感无奈的说道“家里有个不省心的逆子,越是不让他做什么,他越是要做,现在放开手让他做了,他反而什么都不敢做了。”

    王谦的确是大明头号逆子了,仗着自己一人继承家业,那真的是行事百无禁忌,越是不让做,就偏要做,不让赚钱,就非要倒腾珍珠案,王崇古从王谦身上,找到了破局之法。

    朝廷越是管,这帮个缙绅们就只会觉得朝廷管的宽,要动他们家的祖产,可是换个思路,催动缙绅们主观能动性,让出田亩,一点点分化,降低抵抗意志,还田疏,反而能落到实处去。

    这就是王崇古完整的谏言。

    “逆子,逆子好啊。”朱翊钧沉默了许久,认同了王崇古的吊诡路线。

    这套说辞是不符合常理的,但在大明不符合常理的事情太多了,势要豪右就跟不听话的逆子一样,你越是约束,他们反而越是反抗,还不如让他们自己乖乖交出来,这个思路是可行的,至于能不能走的通,那就得看操作了。

    劝农桑,本就是朝廷要务,这一点从朱翊钧亲事农桑就体现的淋漓尽致,朝廷越是鼓励,势要豪右在其中反而越少投入,目光更多的聚焦于工商,而不是农桑之上。

    蒸汽机是要吃人的,王崇古说了自己来的第二个目的。

    皇家格物院认为,大明的蒸汽机在生产工具改良之后,无论是马力还是产能都会迎来一个可怕的增长,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朝廷的目光必须看的更加长远,蒸汽机不仅仅会吃海外的人,也会吃大明的人。

    毛呢官厂去年因为三匹马力蒸汽机的应用,清汰了三千织娘,而今年75匹、更小、效率更高的蒸汽机的问世,而且还要应用到织造局、棉纺织业上,那又要清汰多少织娘

    西山煤局有抬柴夫一千五百人,那么朝廷将蒸汽机运用之后,这些抬柴夫抬了半辈子的煤,这一千五百抬柴夫就必须想办法安置,官厂团造是为了安置穷民苦力,不是为了制造穷民苦力。

    这些问题,都是大明值得注意的,而解决之法,就是规模,扩大横向的规模。以容纳可能被清汰的工匠。

    这个时候,松江学派提到的问题再次应验了,大明朝廷过度干涉,是需要投入的,而且投入因为资产回报必然降低的缘故,一定会产生负债,负债越多,朝廷就会越危险。

    朝廷要扩张,就会面临债务不断增加的大问题,大明绥远驰道、矿业已经欠了不少的债,现在完全是拆东墙补西墙,拆海贸的利益,补陆地开拓的亏损。

    所以绥远驰道、绥远矿业必须要成功,彻底完成南银北煤的对流,才能继续向前。

    幸好主持绥远之事的是非常可靠的戚继光。

    朱翊钧这一生的成就,全靠自己努力,文张武戚,上

    戚继光的可靠性是无需置疑的,他甚至会开矿,当初撑起了整个大明白土供应的桃吐山,就是戚继光找到并且报闻朝廷,组建俘虏开采,运抵京师,开矿对于戚继光而言并不困难,尤其是露天矿,对于戚继光而言,主要是组织度的问题。

    万历十年正月十二日,在上元节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大明开始了劝农桑,旨意的内容和过往大同小异,都是命令有司劝农桑,抑游惰,礼高年,问民疾苦,收民意报上闻,其职官污滥不能举者,量轻重议罚等等。

    但唯独多了两件事,那就是,地方有司不得擅兴不急之役,更不得任民自流,防夺农时。

    就是一些不急的劳役,不得擅自兴土木大事,而且要劝导百姓,开垦田土,好好种田,不要耽误农时。

    而在执行上,则是松江府市舶司不再颁发田亩换船引政令,在万历二年松江府市舶司组建后,一万亩良田可以换一张船引,这张船引是要每年在市舶司进行堪合,最多延期六个月的时间。

    理由非常非常充分,民不务本,田有荒芜,这可是头等大事,必须要处置,所以关上了这个自由兑换船引的窗口。

    坏坏坏

    在圣旨颁布的一瞬间,整个燕兴楼交易行的船舶票证应声而涨,价格一再上扬,从最开始的七银向着十银蹿升,一艘三桅船可以用十年时间,甚至是更久,而船舶票证五银时,两年半可以回本,即便是算上九成五的回航率,十银一张,也是翻倍大赚的买卖,船舶票证也是交易行最坚挺的票证。

    一万亩田折船引一张的口子关闭之后,整个大明的船只就没有可以自由获得船引的地方了加入五大远洋商行,就要接受商行的安排。

    大明对船引堪合管理极为严格,关闭了这个口子之后,大明的船引就只能从五大远洋商行获取了,没有船引堪合就等于海寇,被查到就是罚没货物,羁押,流放,甚至是击杀的下场。

    西土城的姚长贞,听到了这个传闻还不信,再让儿子姚光启去打听,才确定了这个情况的真实性,他猛地拍桌而起,惊恐无比的说道“陛下这是要做什么是要把我们踹下船吗快去请王公林大师”

    王公是前刑部尚书王之诰,王之诰的王梦麟做状师的同时在准备下一次的科举,是简在帝心的人物,而王之诰和张居正是儿女亲家,消息极为灵通,都在西土城住着,所以姚长贞和王之诰家里保持着较为亲密的关系。

    林辅成就是姚长贞口中的林大师,林大师最近可谓是炙手可热,诗社都在约稿,请他去宣讲,但林大师则是什么活儿都不接,什么地方也不去,只写逍遥逸闻,林辅成的诗社是姚长贞以友情价租给他的,所以姚长贞请他林辅成,他不得不去。

    林辅成和王之诰很快就到了,姚长贞、姚长兴、姚光启、王之诰、王梦麟、林辅成齐聚一堂。

    “照我看啊,陛下怕是觉得这钱来得太慢了,打算学那永乐旧事,完全的官船官贸。”林辅成了解清楚了事情的详情后,面色不善的说道,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大明的海贸正在失去自由。

    永乐年间的官船官贸,郑和下西洋,撑起了五次北伐、撑起了营造北衙京师、撑起了奴儿干都司的官道驿路、撑起了永乐大典,显然,大明皇帝这是要行使朝廷完全官船官贸的自由了。

    这一刻,在场的所有人想起了朝廷禁海的恐怖,完全开海不过十年,只有一个月港市舶司开海,不过十五年时间

    大明朝廷这是打算吃独食啊

    “王公以为呢”所有人看向了王之诰,王之诰是荆州府人,和张居正是同乡,还是儿女亲家,朝廷此举究竟何意,就得依靠这位知情人士透露了。

    王之诰摇头说道“你们还不知道元辅吗他要做什么会跟我说我也不太清楚,没有听元辅提及过,但我知道一件事,去年让朝廷颜面扫地的大事,国债、绥远驰道和矿业的票证,是朝廷、陛下向民间的借债。”

    “自万历元年新政伊始,朝廷财用日盈至今,连边方的军兵都在六册一账,实物给饷之下,吃上了饱饭,朝廷向民间的这次借债,可谓是颜面尽失,陛下穿青衣尚节俭,朝廷财用仍有不足,钱不够是朝廷现在必然面临的问题。”

    “诸位,卧马岗可是有个金山、银山、铜山、煤山。”

    朝廷想要煤炭、金银铜铁,但是缺钱去修路开矿,不得不向民间拆借这事,可是去年年末,头等大事。

    朝廷不是没钱,是钱不够用,这是一个确认的事实。

    “坏了坏了这次彻底坏了。”林辅成立刻站起了身来,神情极为激动的大声说道“陛下这是穷急眼了”

    皇帝的节俭se天下人人皆知,这张居正还在呢,朝廷就又缺钱了,把主意打到海贸之事上,再合理不过了

    海贸的自由正在消失

    西土城的遮奢户最先发力,而后是南衙海商们开始发力,如果不能从市舶司直接兑换船引,就必须依托于五大隶属于市舶司的商行,而这些商行只能算是半官办,想要得到船引的代价陡然升高。

    很快,一大堆的奏疏出现在了朱翊钧的御案之前,内容大同小异,阻止皇帝陛下开历史倒车,回到禁海的年代,这个田亩换船引的办法,不仅要办,而且要在五个腹地市舶司进行推而广之,不仅仅松江府要有政策,密州、宁波、月港、广州电白市舶司,都要有相同的政策

    朱翊钧看着面前的奏疏沉默了许久,张居正办事的风格,是极为严肃的,而王崇古办事的风格,主打一个坑蒙拐骗,把人耍的团团转,朱翊钧不由得想起了当初王崇古给科道言官下套,让他们跑到皇极门伏阙的旧事来。

    这是王崇古的风格,他没有张居正那种偶像负担,作为奸臣的王崇古,做事不奸诈,怎么能当得起奸臣二字呢

    这一次以退为进,朝廷推广还田法,在悄无声息之间开始了,而且是主动请求,还动用了能动用的关系,想方设法的劝阻皇帝。

    朱翊钧顺应民意,朱批了这些奏疏,但还是一副你们害苦了朕模样,再三强调农桑为国之根本,古先圣王,莫不以劝农为首务,黄金、珠、玉,饥不可食,寒不可衣,然词讼繁兴商贸繁盛,则农务多废,责令有司,不得田野荒辟。

    这番话是很合理的,大明皇帝亲事农桑,带着宝岐司育种育苗,了解垦荒种田之苦,不是秘密,这可是张居正的罪孽之一,陛下那是天生贵人,哪有为了教育这么欺负皇帝的

    这一轮的以退为进,效果极好。

    这是一套组合拳,即便是等到势要豪右里面的明白人,清楚了朝廷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也无力回天,分化已经完成,这就是王崇古这招以退为进最阴险的地方,分化了乡贤缙绅、势要豪右。

    本来朝廷动田制,是引动天下沸反的事儿,但现在就有了不同的声音,而且也形成了政治正确,关了田亩换船引的窗口,等于海贸不自由的这个政治正确。

    朝廷的明公们,对还田疏仍然抱有最大的谨慎,多数都是抱着试试看,一旦造成了恶劣影响立刻叫停的想法,试着去慢慢推行。

    万历十年正月十五上元节,京师热闹无比,街道两旁,张灯结彩,红色的灯笼高高挂起,随风轻轻摇曳,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而一辆车驾从通州而来,从朝阳门入京,下榻会同馆驿。

    大明应天巡抚潘季驯,回京述职后,将前往绥远治理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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