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为经准备好画板,调色盘。
他打开系统面板,望了一眼目前的数据。
【人物:顾为经】
技法面板——
【油画技法:lv.6职业三阶(156/50000)】
【素描技法:lv.5职业二阶(9999/10000)。备注:破境任务待完成】
【中国画技法:lv.5职业二阶(9999/10000)。备注:破境任务待完成。】
……
技能面板——
【书画鉴定术:62次/1000次(升级进度)】
……
经验值面板——
【当前可分配自由经验值余额:10012】
顾为经知道,他即将要画的就是他最终的参展作品。
所以他准备调整到他现在能达到的最好状态。
不留下任何的遗憾。
“阿莱大叔说,好人会有好运气,老天爷会罩着我么?”
顾为经在心中想着,他点开一边的百艺树。
选择浇水。
系统面板上立刻就弹出了一行文字。
「您是否选择浇灌百艺树?本次浇灌将花费1200点自由经验值,此次浇灌将手指涂抹法从“普通”提升到“传奇”等级概率为“8.1%”。」
顾为经选择了“是”。
系统面板上,那棵银色的小树上空,倾刻间就又下了一场雨。
他的耳边出现了和上次浇灌时,一般无二的那种植物生长的轻微哔波声。
遗憾的是。
系统是一个冷漠而严苛的存在。
它并没有因为他拒绝了豪哥那300万美元的邀请,而真的有什么运气上的变化。
十二分之一的机率,再次以失败告终。
【您并未能将杂项·手指涂抹法由(普通),提高至(传奇)等阶。】
【您已经获得1.8%的额外累计成功率!】
面板上出现了相关提示。
顾为经再次尝试点选了浇灌按钮。
果不其然。
再次浇灌耗费的经验值数量又有少许的提高。
「您是否选择浇灌百艺树?本次浇灌将花费1500点自由经验值,此次浇灌将手指涂抹法从“普通”提升到“传奇”等级概率为“9.9%”。」
他初时在心中定好了主项技法和百艺树五比一的分配比例。
现在也不准备改变。
10000点经验值的五分之一。
2000点经验值。
正好是浇灌一到两次水之间。
“好吧,其实今天晚上我的运气已经够好的了,就当是为好运气积福,累积到将来吧。”顾为经坦然的一笑。
期待一次好运气就可以了。
没有结果。
顾为经也不想强求。
就像他所说的,留给将来。
顾为经又留下了1000多点经验值,做为平常时,可能会用到的书画鉴定术的花销储备。
然后把剩下的7000点经验值,一次性的全部都分配到油画技法之上。
中国画和素描两项技法,目前都被职业二阶的瓶颈卡着。
油画技法是他目前画融合画时,能用上的画法种类里,唯一可以继续加点的。
「您是否选择将7000点自由经验值分配到“油画”技法之中?」
“是。”
系统面板闪了一下。
油画一栏的经验进度条被填满了大约七分之一,变为了「7156/50000」。
他伸伸手指。
感受了一下技法提高后,带来的那种微妙的变化。
顾为经站在画板面前。
他没有冲动的立刻动笔,跟随肌肉记忆,直接开始画出二十多幅练习下来,已经变得熟练至极的素描底稿。
而是思考了一下。
从头开始审视他脑海里画面的构图。
顾为经开始设计这幅画的时候,初版的《阳光下的好运孤儿院》采取的是最传统的金字塔式的三角构图法。
画面的视觉重点,从两侧到中央逐渐收窄变高。
左侧是玩耍的孩子们。
右侧是正在老槐树下正在为茉莉小姑娘洗头的阿莱大叔。
画面的中央,远景的最高点,阳光打来的方向,则是那尊孤儿院里的老旧圣母像。
收藏家陈生林看过他的草稿后,认为顾为经搞得太过学院气了。
如果排除很有趣的用笔风格。
那么构图古板到看上去,完全便是两百年前拉菲尔前派的那种基督教救世训导画的风格。
缅甸从来都不是因为圣母而得到救赎的国家,欧洲殖民者们反而是带来灾难的源泉。
在这种地方,艺术作品里搞什么救世基督的那一套。
既舍弃了本土特地,玩传统油画的那些人也不会认可你。
亚洲不亚洲,欧洲不欧洲。
不东不西,不伦不类,本地化做不好,洋人也不喜欢。
也就很难成为一张足够经典的作品。
陈生林和顾为经谈话时说,他心中这幅画,就像近些年来东京,首尔,包括东夏的一些画展上,艺术创意区里,都不乏能看到的那些反映黑人议题的作品。
亚洲画家在本土艺术展上,激烈的探讨黑人问题……不是不行,总会让人有些奇怪。
当然。
别误会。
不是黑人议题就不值得讨论。
而是大家心中都很清楚。
和欧美不同,至少黑人的种族生存的问题在亚洲的很多地方,肯定不是社会矛盾的重点。
也几乎更是谈不上什么买卖奴隶的历史原罪啥的。
支持黑人兄弟没啥错。
但这种艺术思辩的重点,难免有些在讨巧的回避那些真正值得更加关注的话题的意味,肯定有避重就轻的嫌疑。
艺术家应该勇敢的对身边社会现象发出诘问。
而非仅仅装作很勇敢的对遥远的社会问题发出诘问。
评委清楚,画家本人清楚。
甚至看到这幅画的观众都很清楚。
不说全部。
但至少有一大部分这种作品的创作者,无论他们表现的对种族问题多么一把鼻涕一把泪,恨不得冲到大洋彼岸,为被歧视的黑人摇旗呐喊。
但是动笔时,他心里想的肯定是为了踩获奖风口,争取冲到国际上获个奖回来啥的。
老实说。
这种事情可以理解。
人非圣贤。
研究获奖风口,本来就是美术类竞赛,国际艺术节的光荣传统。
艺术从来都是主观倾向很强的学科,谁能最准确的揣摩出评委的鉴赏口味,也是参赛者的本事。
从电影到绘画。
早年的美国文艺届评委喜欢“温和无害的反应种族问题”+“残疾人话题”。
比较偏向于温馨美满,合家欢的风格。
这种作品一出来,评委们会心一笑,就知道这是要评奖的。
奥斯卡就表现的很有代表性,《绿皮书》,《阿甘正传》这种黑人白人亲兄弟,包括《国王的演讲》、《万物理论》这种励志流传记电影,都是组委会投票时的心头好。
欧洲文艺界则会更加激进大胆一点,更关注同性恋问题、难民问题。
对情色容忍的尺度也要比保守的美国人大的多。
历史题材大家都还挺喜欢的。
不过,反应屠杀题材的作品创作时需要遵守那些艺术伦理,能否在作品中赤裸的重现屠杀场景,还是只能采用朦胧的手法来刻画,美国社会和欧洲社会之间有非常强的观念分歧……
总之。
关于如何根据不同的组委会人选的组成名单,选定容易获奖的创作方向,从而踩中获奖风口,是一门大学问。
完全可以编出一本比大英百科全书还要厚的大部头出来。
陈生林却告诉他。
什么艺术传统,绘画风口,这些事情只能是一种工具,想要获奖这么画画无妨,但想要画出一张真正好的作品。
就不能这么画。
至少必须要有自己独到的思想内涵。
按照西方历史上重要的文艺批评家亨利·詹姆斯的说法——“一切的艺术传统,只有当创作者往里加入了属于自己的东西的那刻,它才算真正的活着。空洞的作品可以在博得人们短暂的一笑,却会让人在回家穿过第一条马路的以前,就立刻遗忘掉它。”
专心奔着冲奖而去的创作,难免是会有不够深刻的问题。
不因画家的技法高低而有任何改变,顾为经他也逃不出这一点。
比如说《炽热的世界》的画稿,画的也很好。
某些色彩的处理上,熟能生巧的缘故,技法上甚至还要比《小王子》更加流畅。
但他交稿时就很清楚。
《炽热的世界》更容易获奖,可论作品的经典属性和受读者关注程度上。
五年,不,别说五年,就算以三年为单位,它也一定是比不过《小王子》的。
它不是那种能被历史所记住的作品。
不考虑两者文本内容的高下。
单纯的从插画稿的角度来说,也完全是这样的。
传奇级的画刀画技法,只能改变一幅画的美学表达水平,却无法改变它的思想本质。
《小王子》里的每张插画里都住着圣·艾克絮配里。
而《炽热的世界》,则只是画,只是亚麻画布和油彩颜料的组合罢了。
创作时,顾为经笔下绝大多数画稿,都逃不出单纯的美学堆砌和视觉轰炸。
他喜欢《小王子》的故事。
《炽热的世界》那种中世纪公爵夫人繁杂的文词,则很难读进他的心里去。
可能唯有那些关于女皇小姐姐的插画部分。
才是少数“活着”的插画。
但那里面住着的也不是纽卡斯尔公爵夫人。
而是打动他的伊莲娜小姐。
偷梁换柱。
严格意义上非要区分的话,那些都不算是《炽热的世界》的插画稿,而是他给伊莲娜小姐姐所画的背影插画。
想要在《阳光下的好运孤儿院》里,避免这个问题,顾为经就必须在画面创作中,加入属于自己的元素。
顾为经根据收藏家的指点,调整了原本的正三角形构图。
反其道而行之。
他将圣母像移动到了逆光的方向,隐藏在阴影之中。
由光明的来源变成黑暗阴影所在,整幅作品从而由原本的正三角形构图,改变成为了斜三角形构图的变体。
画面顿时就生动活泛了许多。
从那以后。
顾为经如获至宝。
他就再也没有改变过大方向上的绘画思路,这么一张张的画下去,开始时还有画面上的微调。
在临摹了五六张以后,彻底熟悉了,肌肉记忆就慢慢的取代了对画面的所有审视与思考。
顾为经完全都不再想着构图方向的问题,专心研究笔墨技法的细节磨合去了。
若非胜子小姐把他给叫停了。
他大概会就这么画下去,直到画展开幕的前夕。
但现在。
当他从重复机械性的反复练习里抽身离开,站在画板面前,以即将面对自己最终的摆在双年展评委们面前的参赛作品的庄重态度,带着今天一整天经历留在心中的热气与清明,刚刚提笔的一瞬间。
顾为经忽然就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
这幅画——有比他耗费精力抠的那些用笔细节,更加本质上的问题。
他重新放下笔,走到画室的角落处,拿出了一幅正在晾干的《阳光下的好运孤儿院no.20》出来。
他画出来的那些练习作品,觉得一般的,有明显笔法失误的,达不到「心有所感」情绪的评级的都会铲掉,觉得画的还不错就会留下来备用。
这幅no.20就是留下来的一幅,也是目前为止画的最好的一幅。
他曾经以为这幅画接近他目前所能达到的完美程度。
可现在一看……
“太暗了。”
顾为经皱了下眉。
《阳光下的好运孤儿院》的最开始时的创作想法,有一定程度上脱胎于卡洛尔女士的那张《雷雨天的老教堂》。
除了背景一样,两幅画技法、主题都没有太大的关联。
但唯有两幅画的气质,则仿佛是镜子里的对照组一样。
相信卡洛尔是个内心温暖的人。
因此,
就算《老教堂》的背景是在暴风雨的子夜,然而,那却是一幅相当温暖的画作。
烛光很温暖,色调很温暖,整幅画的气质也很温暖。
天空上的雷云,色调是很亮的。
暗部的表现非常丰富,有着液体流动般的色彩质感。
它绝非晦暗的雾,而是正在流淌的光。
他这幅画的色彩气质却是完完全全的倒过来了,关于光的处理,关于那個5%的发达社会的论段,关于民族命运的思考。
这幅画里却是笼罩在一股萧瑟气中。
仰光的阳光本极其的热烈。
晌午时分,温度有时会直逼40度,日头大的好像连影子都要被蒸发掉了。
但这幅画的气质,却反而是有点朦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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