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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二章 她不在乎
    克洛维大教堂,小祷告间。

    “老路德你到底听没听清楚,我在很严肃的和你说事情呢”

    一个充满不快的声音在墙壁间回荡,急促而焦躁“这已经是第二遍了,你还要我再重复第三遍吗”

    “为您的嗓子着想,最好不要。”

    站在秩序之环的雕像前,路德总主教背对着那声音的主人,淡淡道“如果我没记错,您不小心吞掉鱼刺还是上个月的事情,还请谨遵医嘱。”

    “另外这里是祷告室,我可不想在秩序之环面前与您吵闹喧哗,未免有失体面,我尊敬的卡塔琳娜夫人。”

    “体面”

    卡塔琳娜冷笑“我亲爱的路德,你真有勇气在这里和我讨论这个嗯”

    祷告室陷入死寂。

    面不改色的路德弗朗茨扶着雕塑,内心微微叹息。

    他回过头,一位雍容华丽,目光凌厉的贵妇人出现在视野之内,冷冷的审视着身为总主教的自己。

    “我了不起的铁路委员会最高负责人,您到底想要干什么”

    “就一件事,管管你女儿”

    卡塔琳娜夫人上前半步“她还年轻,不明白自己在做的事情有多危险,而身为父亲的你却在一昧的纵容,让人搞不清楚你到底是想帮她,还是打算害她”

    “您这么说,就更让我困惑了。”路德总主教不紧不慢道

    “众所周知,她与您相处的时间远远超过和我;惭愧的说,您比我更了解我可爱的长女如果连您都劝不了她,我又怎么可能办得到。”

    “何况这件事完全在您的权限范围内,只要不把火车借给她就行;放心,届时尽管推到我身上即可,她是绝不会生您的气的。”

    “然后呢,用更危险的方式执行她那个疯狂的计划”卡塔琳娜瞪大眼睛

    “老路德,你不会不清楚索菲娅是个多固执的女孩儿吧”

    “所以您是希望我把她关在家里,锁在某个她绝对无法离开的密室或者更进一步,戴上镣铐”路德总主教反问道

    “嗯,或许我需要向审判所借一些人手。”

    看着他那煞有其事的模样,卡塔琳娜夫人恨不得直接背过气去“我没打算和你开玩笑”

    “我也没有和您开玩笑,卡塔琳娜夫人。”总主教微微眯起眼睛

    “未经王室与枢密院许可,私下迁移一座拥有数千名工人,生产火炮与炸药这种军需品的工厂重地,一旦被发现,您应该比我更清楚那是什么罪名。”

    “相较之下,软禁已经是最不坏的结果。”

    卡塔琳娜沉默了。

    她看着若无其事的路德弗朗茨,那永远沉稳如湖面的脸孔下隐藏着一颗所有人都看不穿的心脏,更不会轻易表露出他软弱的一面。

    但亲手囚禁自己最小也是唯一的女儿,对一个父亲而言会是什么滋味

    她不知道,她只能想象。

    唯一可以预见的,就是日后的索菲娅会比现在更极端,更执着,更疯狂;父女关系将彻底水火不融,甚至反目成仇。

    “这有用吗”

    被触动了内心最柔软部分的贵妇人开口道,嗓音沙哑。

    “哦,大概是没用的。”总主教依旧是那平淡的语气

    “如您所说,就算我们不把火车交给她也并不能阻止这个疯狂的计划,可想而知铁链和镣铐大概的意义也不大。”

    “以她的习惯,恐怕远在白鲸港的安森巴赫新晋准将,已经知道了他被克洛当成弃子的情报,所以即使真的能困住她也已经太迟了考虑到殖民地随时都有可能叛变,几十上百万的国家资产将化为乌有,数千人的常备军团极可能成为叛军;这种时候,一座军工厂的去留问题,似乎也变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您觉得呢”

    路德弗朗茨拍了拍雕像上的灰尘,云淡风轻的看着贵妇人。

    卡塔琳娜惊呆了,目瞪口呆。

    “你早就知道”

    “不,我不知道。”总主教摇摇头,从容的在旁边椅子上坐下“如您所知,在对女儿的了解方面,我这个父亲远远比不上您。”

    “但事物之间是普遍联系的,你听到琴声的唯一理由是有人拨动了琴弦;克洛维做出了抛弃殖民地的决定,就要冒着殖民地将会叛乱的风险。”

    “一旦叛乱,索菲娅弗朗茨,冰龙峡湾总督将是第一责任人,而且无论如何都躲不掉。”

    祷告室归于沉寂。

    坐在椅子上的路德弗朗茨微微前倾,从口袋里掏出一封盖有弗朗茨印戳的信笺,用指缝夹着递到贵妇人眼前

    “于是您看到了,我没有阻止她,除了因为一定程度上这并非索菲娅的责任,更多是我根本不可能阻止如您所知,我并不像您那样了解她,有能力说服她。”

    “我明白了。”

    带着些许惊讶的残留,卡塔琳娜在沉默许久后缓缓开口“你是希望我能帮她一把,是不是,老路德”

    “这是您自己的理解,夫人。”总主教的语气突然软化了些

    “不过考虑到这么做对您也没有任何坏处,所以为什么不呢”

    “没有坏处”贵妇人直接坐在这老男人对面,冷哼一声

    “搬迁军工厂的从犯,涉嫌军火走私和参与殖民地叛乱你是担心菲娅被吊死时少个伴吗”

    “我得称赞一句,您对泄密所造成的后果理解十分透彻。”路德弗朗茨皮笑肉不笑

    “有您这样谨慎老成的长辈从中协助,定能大大提高计划成功的可能性。”

    “你少来这套”

    卡塔琳娜剑眉竖起“为什么”

    “为什么要请求您的帮助,还是为什么默许索菲娅走上这条不归路”

    “先说后一个”

    “很简单,这就和为什么我会将安森巴赫派往白鲸港的理由相同克洛维需要他们,但克洛维什么也给不了,甚至会出卖他们。”

    总主教不急不忙,又将信封向前递了递“既然是卖身,那么至少应该理直气壮的让自己卖个好价钱,您觉得呢”

    “即便下场是女儿被以叛国的罪名逮捕,处刑”

    “哦,我们最好还是不要这么快就下定结论;年轻人的潜力是无穷的,而索菲娅呵呵,我觉得很多人都过于轻视她了,就像那些当初轻视过您的人一样。”

    “而我,一个不合格的父亲最后能聊以的,大概就是我相信我的女儿这句话了。”

    目光复杂的卡塔琳娜夫人,终于将视线落在了那封信笺上

    “这是什么”

    “一封如果是我亲手寄出去,将十分危险的信。”总主教淡淡道“如果您觉得索菲娅弗朗茨不该成为王国的牺牲品,那就请您将它悄悄寄出去。”

    “如果您是王国的忠臣,就把它交给枢密院不要给国王陛下,我很了解卡洛斯,他会看在我们之间多年的友谊而无视的,那样做只会引起陛下的厌恶,对您不利。”

    贵妇人没有说话。

    停顿了片刻后,她默默拿起信笺,起身离去。

    “老路德,假如假如当年的你也像现在这么有耐心的话”

    卡塔琳娜止步门前,头也不回道“索菲娅,她原本应该是我的女儿。”

    “她现在也是。”总主教凝视着贵妇人的背影

    “而您似乎忘了,我比您大那么多,而且已经有妻子和一个儿子了;我不能冒着让别人把您当成情妇的风险,做不道德的事情那对您的名声不利。”

    卡塔琳娜冷哼一声,咬牙切齿的走出了祷告室

    “我又没说我在乎那个。”

    白鲸港,城北,银行施工地附近。

    风雪交加的街道上,伊恩克莱门斯压着礼帽的帽檐,低着头快步穿过鳞次栉比的招牌,在快要离开大街时突然转身,走进了两栋仓库间窄窄的巷口。

    几乎同时,狂猎骑士的身影出现在窄巷的尽头,破旧的立领大衣包裹全身,打了补丁的鸭舌帽和旧围巾几乎遮住了整张脸,斜靠在满是污水的墙壁上抽着报纸卷的烟卷。

    “找到线人的位置了。”

    停下脚步的伊恩边开口,边将一只精致的烟盒扔给狂猎骑士德里克

    “老瘸子酒馆,二号桌,坐在那儿点一杯常温的提尔皮茨朗姆酒,酒保会问你要小费,从这个烟盒里给他递只烟,就能交易了。”

    “明白。”

    反手将烟盒藏进大衣口袋,德里克好奇的看了看周围“对了,卡尔诺去哪儿了,他没和你一起”

    “在酒馆里盯梢。”伊恩答道“你知道,线人一般都很谨慎,轻易还是不要使用血脉之力或者魔法道具比较好;进门之后先和他碰头,确认安全无误再开始交易。”

    “好,那他在哪儿”

    “酒馆进门后靠左边内侧的一个座位,渔妇打扮的就是。”

    “渔妇”德里克愣了一下,嘴角像是想笑又憋了回去

    “这都第几次了,他该不会是女装上瘾了吧”

    伊恩哼笑了声,语气故作严肃道“不,是因为工地上好多搬运工都是港口的水手和渔民,冬天到了,他们又正好闲着没事;伪装成担心丈夫的渔妇比较不容易被注意。”

    “另外,他还是不肯剪掉长头发。”

    “我就知道”德里克撇撇嘴,拍了拍伊恩的肩膀便转身离去。

    前骑士团首领也没有停留,继续迈步向前他要从和狂猎骑士相反的方向进入酒馆,负责出现意外时的收尾工作。

    说实话,如果有一丝的可能,他都不会做这种出卖甚至追杀线人的事情;虽然无信骑士团在新世界根基颇深,但大多数关系网都是不能浮出水面的,双方往来完全依靠彼此的信任,而这种信任建立很困难,破坏起来却不要太容易。

    一旦被发现,他们将彻底失去过去所有的外援和情报网,变成人人喊打的落水狗当然,他们其实已经是了。

    但这就是代价选择投靠安森巴赫,接受他庇护的代价;明知道自己只是被用来对付过去同伴的棋子,被使唤着亲手干掉曾经帮助过自己的朋友,也不可能拒绝这位上准将的命令。

    带着略有些沉重的心情,伊恩推门走进了老瘸子酒馆。

    然后愣在了原地。

    按照三人事先的计划,德里克在和卡尔诺“碰头”后开始交易,随后卡尔诺离开酒馆,在附近埋伏以备不测;伊恩则在酒馆大厅内监视情况,负责通风报信和收尾工作。

    换而言之哪怕是最巧合的情况,在他进门的瞬间应该只能看见正要离开的卡尔诺,以及正在和酒保确认暗号的德里克。

    但此时此刻的德里克正不知所措的坐在吧台前,焦急的等待酒保的身影,同时卡尔诺也已经不知所踪。

    两人用视线快速完成了交流,德里克起身向酒馆二层走去,伊恩则坐在了之前卡尔诺的位置上,静静等候。

    他们当然知道线人在哪儿,伪装成交易也只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两分钟后,伊恩缓缓起身,一边躲避着周围人的视线,一边顺着刚刚德里克的身影,向酒馆二层走去。

    顺着不算宽的走廊向客房相反的方向,一个看起来酷似杂物间,其实是办公室的房间就是双方“交易”的地点。

    而这个酒馆实际上也是个空壳,或者说“中间人”真正的酒馆老板实际上是酒保自己,手里握着重要情报的线人们如果打算交易,则会摇身一变,成为酒馆老板暂时的。

    轻轻推开房门,伊恩就看到“失踪”的卡尔诺和德里克正一左一右站在门内两侧,像僵硬的雕塑般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顺着两人的视线,一道悬挂在半空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当中表情扭曲的酒保被一条生锈的铁链挂在了天花板上,扭曲到狰狞的脸庞泛着冰冷的青紫色,血水从嘴角滴在办公桌上。

    冷风顺着窗户和被推开的房门从凌乱的房间内呼啸而过,无情的嘲弄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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