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磐再舔一口上唇,眼中燃起一道火热。
随着夜幕降下,下一个转机,到了
南昌北,赣水岸。
密集的芦苇丛中窸窸窣窣,动静不止,好似被大风不停地摇曳着。
暮色中,一匹漆黑的战马率先走出芦苇丛,甘宁坐于马背,远远地眺望一眼南昌城,旋即目光回到东方。
紧接着,一匹匹战马从苇草丛中窜出,跟着那道黑色疾影,直奔东面而去。
伴随夜色升起的,还有重重暮霭,在江边地头弥漫,给本就模糊的视线又蒙上一层朦胧之感。
南方傍晚特有的暮气。
南昌东面的大营中,营中篝火已经升起,还有一队队拿着火把的兵士正围绕着军营巡视。
军帐之中灯火通明,孙河端坐主位,约莫隔半个时辰,就会有人回报,告知他战场的情况。
从先前几位的情报上看,周泰的情况,并不是很好。
荆州军势大,远超想象。
孙河正为周泰隐隐担忧。
“为何近一個时辰了,新的战报还没有送回”孙河问。
场中之人哪能知道,那名周泰亲卫走进孙河旁。
“将军,事出蹊跷,不如主动派骑哨打探。”
孙河点头,“只能如此了,多派几人察看。”
亲卫当即去安排,他本想自己上,不过想到周泰将军的交待,他还是选择了留下。
十数骑兵手持火把,径直出营,哒哒的马蹄声,渐渐隐没在夜色之中。
随后某一瞬,前方突然亮起一阵火光,星星点点,接连成片。
那十余骑兵见状大惊,一时分不清对方是何来历。
敌袭还是将军率军回来了
就在他们困惑未消之时,忽有一阵箭矢迎面袭来,随着道道惨叫,十数人尽数坠马。
再有数息之后,嘈杂凌乱的马蹄声路过这片区域。
数道长枪朝下,默默地收割十数条性命,血肉轻“噗”声埋没在马蹄声中,好似从未响起过。
甘宁眸光中映着火光,马蹄未有丝毫停顿,丝毫不顾忌什么隐蔽性,而是直直朝着周泰军大营冲去。
把守营门的守军看见火光快速地从远到近,错愕一阵后,当即命人通报孙河,同时警戒起来,另外几名守军则拖过临时搭建的拒马,欲将营门封锁。
只不过火光逼近的速度远超他们想象,不等拒马将营门封锁,十数道流光激射而来,打在他们身上。
甘宁带头,冲在最前的十数人快速甩出火把,随后亮出兵刃,自营门缝中穿行而过。
越门之时,营门处的数名守军被悉数绞杀。
甘宁刚刚杀入营中,便见十数名衣甲齐整的江东军持枪迎面而来,甘宁不由分说,挥舞战戟扫过,打歪一众兵器,旋即后方数匹战马越过身位,夹着枪便撞入十数人群间。
仅是数息,周遭警戒的兵士便身死马蹄之下。
“随我直冲中军大营,杀孙河”甘宁目不斜视,大喝一声。
周泰亲自率军支援南昌,那坐镇营中的,自然就是孙河了。
一想到他姓孙,甘宁觉得自己的战戟都变得饥渴起来。
若能取之首级,献于黄公,黄公必定大慰
这个孙河,原是孙坚族兄弟的儿子,后来随母亲过继给了俞氏,成了俞河。
与孙策一样,孙河也是自小便跟随孙坚左右征战,与孙策关系,甚为紧密,不是同胞,胜似同胞。
孙策主事后,对其也异常器重,拜威寇中郎将,任庐江太守,这次便是与周泰一道来援豫章的。
营中骚乱发生之后,不断有江东军从四处涌出,冲向甘宁骑阵,以阻止其前行。
不过这等添油般的战术,如何能阻挡甘宁分毫,骑兵长驱直入,速度甚至快过了警戒兵。
不过即便如此,营中一乱,孙河便第一时间得知了。
此刻中军大帐,即便是见过不少场面的孙河,也属实没料到会有骑兵前来劫营。
黄忠举全军进攻南昌,大军动向皆在哨探眼中,若有异动都会及时回报,此前并无分兵来袭的消息。
另一边的甘宁水军则更不可能了,除非他们骑船来攻。
那这是哪来的骑兵呢
虽是不解,但孙河还是发出一道道指令,营中当值的兵士很快在中军大帐前列出一道防线,弓手们插着缝隙,或向两边穿插。
然不等弓手们到位,甘宁骑兵已杀至防线之前。
数十骑兵径直撞上了防线,战马巨大的冲击力使得仓促组成的防线顿时崩开,骑兵则凭借高处与速度优势,一路枪刺刀劈,贯穿防线而过。
甘宁挥舞战戟,一击削断两人脖颈,将战戟抡到身后,高声呼喝“烧营”
身后立有数骑窜出,手持火把,朝着中军大营投掷而去,很快大营顶端与侧边皆被点点明火点燃,旋即开始蔓延。
孙河下达最后一道指令,随后与数名部署一同出营,此刻甘宁军的骑兵已经杀到了大营前方。
甘宁一身银甲,身上遍布明暗交错的红色,有映照的火光,也有溅射的鲜血,孙河一出帐门,甘宁便挺戟杀上去。
为首之人身形高大,仪表不俗,受众兵士拱卫,必是孙河。
此刻孙河刚刚见到乱军之中的甘宁,便见他朝自己杀来,二话不说,拔出佩剑。
“斩敌将者,赏钱十万,功晋三级”孙河大喝一声。
周遭部属顿时一阵火热,齐齐冲向甘宁。
甘宁见状,不仅不退,反而兴奋的地迎战上去。
长戟一戳,贯穿一人喉咙,随后戟刃撇过,又掀翻身侧一人。
这时,另一侧的数道枪矛齐齐朝自己刺来,甘宁一勒马缰,黑马立即调转方向,跨那两人尸体而过,避开了另一侧的攻击。
就在他们收枪再刺之际,甘宁的战马却原地兜了一圈,另一侧对向了他们。
下一瞬。
银光飞刃掠过,数根长枪被直接打飞,不等他们反应过来,第二击又劈头砸来。
此时的甘宁稳坐马背,双手持戟,战戟舞动如风,瞬息间便打出数道攻击,且力道之大,令一众江东兵士难以招架。
甘宁又斩杀数人,骑马掠过,随后有数骑从江东兵士之后杀出,如砍瓜切菜般将剩余数人斩杀殆尽,解了甘宁后顾之忧。
“将军,快撤,我来挡之快护将军离开”
一名部将说罢,当即提刀迎向甘宁,大喝一声“吾乃傅贵,阁下可敢报上名来”
甘宁看向提刀之人,夜色中看不分明,不过魁硕的身型以及那被火光映得通红的络腮胡倒是清楚。
“鸡犬之将,也敢问我姓名,先接过我三合再说吧,便以汝之首级换某之富贵”
甘宁毫不客气骂道,同时战戟的月牙已经劈向那人。
傅贵见状,因为自己无马,见势大力沉的一击当头劈来,避无可避,当即准备抬刀格挡。
甘宁看穿其招式,嘴角一扬,稍稍偏斜战戟。
“铿”
两兵交击,随后又“哗”的一声,借助偏斜的力道,战戟快速划过。
伴随一声惨叫,数根断指飞出,在黑暗中隐没消失。
“咣当”一声,刀坠地,下一瞬,首级飞跃,甘宁纵马而过,左手恰好揪住了头发,没有丝毫停顿,朝着孙河退去的方向追去。
“孙河休走,孙氏怎会有汝这等惧战鼠辈”甘宁一边追,一边大骂。
听到后方骂声,孙河脚步一滞,停在当场。
“贼人如此羞辱于我,江东孙氏,父兄之英名,岂能因为沦丧。”
孙河自斥一句,随后从亲卫手中夺过长枪,再道“此营休矣,你几人速走,将消息告知周泰将军”
几名亲卫七嘴八舌地劝了一阵,孙河不为所动,脚步不肯再挪一步。
嘈杂声中,孙河听到一道东西落地的声音距自己十分近,沙沙的滚动之声清晰可闻。
低头一看,竟是傅贵之首级。
孙河心中骇然,傅贵竟如此快地败了,而且被来者斩了首级。
他望向甘宁,只不过只能看见一道背影,斜挎着长戟,身后是已经滚滚燃烧的中军大营。
“孙氏孙河,来将何人”
甘宁一听,倒是有些佩服孙河的刚毅,明知不敌,却被自己的激将法激到了,不肯离去。
甘宁冷笑一声,答道“因汝是孙氏之人,可知吾名,汝且记得,斩汝者,锦帆甘兴霸”
孙河眸光一凛,脸上出现一丝惊骇,难以置信地面对着那道黑影。
锦帆水贼出身的甘宁,甘兴霸,他不是率水军在策应黄忠攻城吗
怎么前来劫营,而且是率骑兵来的。
孙河始终想不通,然而甘宁却不打算让他继续想了。
甘宁纵马杀将上去,孙河下盘一蹲,侧过身子,欲及时避开战马冲锋。
甘宁虽明知如此对战胜之不武,但他并不打算放水,心中想的反而是如何快速地斩杀对方,好让今夜的劫营快一点大获全胜。
自己的兄弟们,可都还在浴血拼杀呢。
战马的蹄子隆隆作响,逼近之时,甘宁以长戟下撩,随后一挑,这种上扬式的杀技,正是应对这种盘着不动的敌人的。
孙河双目微眯,看着逼近的战马,出乎甘宁预料,孙河的攻击,目标竟没在他身上,而是对着他的战马。
狡诈之徒甘宁心头大骂,如此神骏,他还没骑够呢,岂能让他毁了。
甘宁急忙一勒马缰,双腿紧紧夹住马腹,战马前蹄一抬,跃至空中,同时,孙河对战马前腿的扫击也瞬息而至。
“呼”的一声,孙河一扫而过那一瞬,他明白,他扫空了。
而同时,黑马跃在空中,甘宁身子低伏,右臂挥出一击,“铿”的一声。
战戟的月牙刃口从后背刺入孙河之背,孙河咬牙没有叫出,而是就势一滚,快速离开甘宁的攻击范围。
仅一个照面,孙河便知道此战已败,想不到先击战马的方略被甘宁识破了,非但没让自己达到与甘宁同一境地,还吃了亏,使双方交战的差距更为悬殊。
这时,又有数名亲卫见孙河吃亏,连忙持枪杀向甘宁。
甘宁并不理会,嗤笑一声,回旋战马就是杀向孙河。
不等孙河从滚落中站起,甘宁攻击便至。
是劈击,若孙河敢举枪格挡,甘宁便会再度上演斩傅贵那一幕。
不过孙河没这么干,而是挥舞长枪,将甘宁的攻击偏斜出去。
一击,便拉到了背后的伤口,孙河疼得龇牙,眉头紧皱,随后又立即面对甘宁连劈带刺的快攻。
孙河咬牙应付,几合下来,肩膀手臂皆被其月牙所伤,人也被打得节节败退。
“噗呲。”
甘宁捉到一丝迟滞,战戟的前尖穿孙河之胸而过。
那一瞬,孙河觉得本就阴暗不定,火光闪耀的眼前变得昏天黑地起来。
身上也感觉背负着千钧重担。
随后,便是天旋地转。
“噗呲。”
甘宁上前,又在孙河胸口补了一击,随后冷眼看着那些还在试图靠近自己战圈的江东兵。
眸光映着火光,反射出的却是森寒。
他们连忙调头就跑,他们还要去完成孙河交待的任务呢。
“嘁”甘宁啐了一口血沫,骂道“江东鼠辈”
甘宁战戟一挥,一击斩下孙河首级,一手提着,回马向营中战圈行去。
那重围之中,还有三百弟兄呢。
虽说骑兵突袭占据绝对优势,但营中的兵马不断聚集到一定人数,骑兵的优势便会越来越少。
此消彼长之下,己方兵少的缺陷,便会暴露无遗。
甘宁手持首级,要的就是瞬间瓦解江东军的士气。
“孙河已死,首级在此,尔等还不放弃抵抗”
后方一声嘹亮的喝声刺破人群,将那些没有交战中的江东军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有人认出了孙河。
“真是将军,孙将军死了”
“快逃命吧,孙将军死了”
亡命而逃的声音如营中火焰一般传播,蔓延。
驻守防线的江东兵四散而逃,紧接着是那些没有目标,茫然无措的弓兵,最后扩散至交战的兵士。
擒贼先擒王,主将一死,军心即溃,甘宁看着四处追杀逃兵的同袍们,心头一热,映着火光的脸咧嘴一笑,再度呼喝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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