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暖的小东西。
方别霜觉得这种触碰有点怪异,但能接受。至少它身上干净,没什么黏液,凉凉的一条盘在胸口,还能给她散散热。
可惜小蛇不太乖,没一会儿就从她胸口游走了,哪里都想爬一爬,弄得方别霜根本没办法酝酿睡意。
衔烛很快知道她最受不了他从下往上爬,不论是从她的腰腹爬向她的脖子,还是从她的小腿爬向她的鼠蹊部,一旦他这么做,她的体温便会升高,心跳便会加速,躯体甚至会微微颤栗。
他很喜欢她这样的反应。
在惹恼她之前,衔烛回到了她的胸口。
方别霜把它掏出来一把丢到枕上,拿手一压,没过一会儿便睡熟了。
帐内光亮一闪,少年支着腮,沉默地看着她的睡颜。
他略一抬手,便有风掀起她的裙角,裙下露出了一双交叠着的小腿。
衔烛从指尖凝出一滴色泽透粉的水珠,轻轻地覆了上去,少女膝盖上的红肿尽数消褪了,脚腕上的蚊子包也没了。
他数着她的睫毛,隔着一片虚无抚了抚她的脸颊,那个狰狞的五指印便消失不见了。
方别霜微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
长夜漫漫,他不想睡,便勾着手指让微风撩动她的头发,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
方别霜一觉睡醒,梳洗时听婆子闲话才知道昨晚真出大事了,方仕承昏迷到现在都没醒,吴氏跟方问雪破了相,一早上府里来了不少缙绅豪民探望,人都挤在前院呢。
衔烛透过镜子,看到方别霜的惺忪睡眼一下有了神采。
但她只是问“姚庭川呢”
“没听说他来,但肯定会来的呀。”
毕竟是老爷的门生。
方别霜蹙起了眉。方仕承该不会要死了吧死又能怎样,他这些年不知作了多少孽,一旦上面清算起来,必会祸及家人。她还是得想办法尽快把自己嫁出去。
方问雪脸花了,赏荷宴肯定是去不成了,她去不了,吴氏也不会带她去,与苏家相看的事倒暂且不用担心了。
她与姚庭川的事说不定能有转机得找时机再跟他商议一番才行。
婆子把她昨天扔角落里的凝肤膏拿出来了,正要开盖帮她涂抹,忽然惊奇道“诶,小姐脸上的印子没了”
方别霜摸了摸脸,不甚在意道“我不爱搽这黏腻腻的东西,留着给芙雁擦伤吧。”
婆子“啊呀”了声,直道可惜,方别霜没心思计较这些小事,随便拿起两根簪子塞进婆子手里道“一会儿你去前面守着,姚庭川若来了,立刻告诉我。”
婆子放下罐子,眉开眼笑地去了。
姚庭川。
姚、庭、川。
衔烛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
她昨日受那么多委屈,都是因为这个人。为了这个人,她向神明下跪祈愿,向那只蛆下跪磕头。这个人是她的主人么,否则凭什么。
芙雁被人搀扶着送回来了,方别霜让她先在厢房歇两天,芙雁不肯,方别霜把她斥了一顿,她才老实躺下了。
一直等到快晌午,前面终于传出点动静了,方别霜走到院子前一看,来的却不是先前吩咐下去的婆子,而是横眉竖眼怒气冲天的吴氏。吴氏身后跟了数十个丫鬟婆子,来势汹汹。
吴氏一站定,方别霜向她屈膝行礼,她却一声不响地往后招了招手,那一大群人便快步朝院子涌了过去。
方别霜移步挡下为首的婆子,侧目问吴氏“您这是何意。”
吴氏冷笑“你还有脸问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心肠竟如此歹毒把那邪物交出来,否则我就让人进去给你搜罗个干净”
“什么邪物,女儿不明白。”
“你还装为了咱家的名声,我才来好言好语地劝你。你若不识好歹,我就直接让那老道进来驱邪,让人都过来瞧瞧你这不孝不悌的东西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看你明白不明白”
方别霜迅速反应过来,吴氏认为家里之所以会出这么多事,是因为她动用了邪术诅咒家人
太荒谬了。
“昨日女儿一回来就先拜见了父亲母亲,您都看见了,女儿去是什么样回来还是什么样,半粒灰尘都未多带。请母亲莫要轻信妖道谗言。”
吴氏冷笑,直接对众人下令道“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一条白蛇,应当不难找。找到的,我重重有赏”
从后赶来的芙雁听到这话惊得手直抖,看向了方别霜。
方别霜摸着袖子里的衔烛,手心渗出了冷汗。他们怎么知道它的存在
难道这蛇真的
它连咬人都不会,怎么可能呢
姑苏城里常有妖僧妖道各处行骗,恐怕吴氏是着人家的道了。
不能让人把它搜去。否则以吴氏的脑子和报复欲,一见她真有这么条蛇,哪能轻易饶过她
该怎么办
衔烛将脑袋靠上她的心跳,感受着她的颤栗,蛇信子舔了舔她的肌肤。
方别霜咬唇忍着,控制自己别在众人面前失了态。小东西完全不懂什么是危险,这时候了还乱动
吴氏“重重有赏”四个字一出,众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方别霜不得不让开了路。
算了,命由天定。吴氏应该想不到来搜她的身,只要熬过去就好了。要是没熬住,那也只能算她倒霉。
众人冲进去一通乱翻乱找,芙雁见她们摔碎了好些东西,气得直跺脚,却无可奈何。
吴氏在院中石凳上坐下了,眼神锐利如刀地审视着方别霜。
昨晚的事太蹊跷,好好的镜子碎了,碎片长眼睛了似的专往她们身上飞;稳固结实的房梁塌了,梁木附了魔似的专往人腿上砸。这让她如何不信那老道的话
就是没想到这小丫头真能做出这么狠毒的事。
方仕承就罢了,她们何曾得罪过她这些年虽然自己待她确实不如待方问雪用心,可至少面子功夫是到位的,她能和姚庭川搭上线,自己也没少助力。犯得着做那么绝吗雪儿下巴上被划了那么深一道口子这下不但赏荷宴没法儿去了,以后说亲都会被耽误,女人的脸可是关系到一辈子幸福的啊
吴氏越想越怒,怒到忍无可忍,恨不得立刻拿把大刀来把她大卸八块。
丫鬟婆子们陆陆续续出来回禀了,说溪汀阁已经被她们翻个底朝天了,就是找不到什么白蛇。
方别霜垂眸敛目地站着,动都没多动一下,吴氏却铁了心要在她这撒一撒怒气“给我过来”
方别霜顺从地走了过去。
吴氏看着她光洁无暇的脸问“那罐凝肤膏,你没用”
方别霜轻轻摇头,吴氏咬牙切齿“你脸上的指印,一夜就能了无痕迹了还说你没用邪术”
“我”方别霜觉得她无理取闹,却有口说不清。吴氏靠着嫡母这一层身份,就能把她活生生压死了。这家里从没有人能为她做主,她不论说什么都没办法为自己辩解。
衔烛紧缠着方别霜柔软的身体,觉得自己昨晚应该直接杀了这个刻薄女人的。竟敢说他是邪物。
不过现在杀也不迟。
衔烛攀上方别霜的锁骨,正要探出头,却被她捂住了脑袋。他不高兴地动动尾巴,吴氏突然尖叫道“你往身上藏了什么快,快去搜她的身”
“夫人您不能这么侮辱二小姐啊”芙雁死命相互,可没两下就被推倒了。
所有人都朝方别霜伸来了手,要扒她的衣服、扯她的头发。
这一刻方别霜觉得没意思极了。没意思,什么都没意思。
偷养一条蛇而已,它性情如此温驯,连咬人都不会。她此生就做了这么一件自己真正想做的事,谁也没碍着,却要背负上沾染邪术的罪名。
战战兢兢地受了一辈子的窝囊气。
她受够了
方别霜握了衔烛的脑袋,想把它直接丢到吴氏脸上去。搜搜搜,让你搜个够
可这一握她抓了个空,那一抹软凉的触感莫名从她身体上消失了。与此同时,众人朝她伸来的手仿佛都受到了不明力量的重击,一下被弹开了。地上躺倒了一大片的人。
狂风涌动,草木皆折,方别霜茫然地抬起头,发现天地色变,眼前的一切都被一股强大而神诡的力量牵动了。
丫鬟婆子们唉哟着直不起来身,吴氏面露惊恐,两腿直抖。
方别霜缩在角落,并不知道自己正被一道虚影轻轻地抱着。
衔烛耐心地感受着自己的情绪。真正的愤怒,真正的怨恨,真正的毁天灭地也要杀了一个人的欲望熟悉而蓬勃。
也耐心地感受着她的情绪。临近崩溃的绝望,对未知力量的恐惧他不喜欢看到她这样。
老虬龙两蹄都要轮冒烟了才赶到这,恰有一道闪电从天地间掠过,将那些凡胎肉眼不能看见的情形都照进了他的眼睛里。
神姿高伟的少年耳畔银发微动,赤袍随风翻飞,额间神纹隐隐泛光。即便根本触碰不到,他还是一遍遍笨拙地抚摸着少女了无血色的脸颊。另一只手的掌心上,不停跃动着的赤焰愈燃愈烈,焰芯几乎要变为玄色了。
老虬龙浑身一抖,看向他怀中惊惧无措的少女。小神君要对她下手了
不久前发生在天界的那一幕仿佛要重现眼前了。
那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屠仙战。
在那女人被人一剑毙命于小神君怀中身死道消的那刻,众仙魔见识到了真正的神怒。这世上最后一位螣馗周身赤焰转瞬间变为了黑焰,他仅是抬起红眸,便有千山被平,万仙受劫。
老虬龙知道他恨极了这个把他囚禁于笼池中的女人,会因为不能亲手杀了她而大发神怒。他想杀她太简单了可是现在不行啊
衔烛扬起手要把赤焰挥向吴氏,那个化形为老妇模样的老虬龙却朝他扑了过来,嘴里大喊着“小神君您息怒啊”
衔烛的动作没有一丝停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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