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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及川赖跑得快,但实在被刺激得不小。

    在他的印象里,影山飞雄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排球脑袋,任何事情都不能凌驾于排球之上,是会义无反顾为排球修炼无情道的那种。等哪天他亲口说自己的爱人是排球,及川赖都不会觉得意外。

    但是

    这几天的及川赖一回想起那节体育课,浑身就开始泛鸡皮疙瘩。

    排球部究竟是有什么样恐怖的魔力,居然能让影山飞雄那样的人都,都

    “嗐”及川赖翻身从床上坐起。

    窗外飘过公路车流驶过的鸣声,映衬着熹微的灯光,扭头一瞥,已经一点多了。

    这是他一周以来失眠的第四次。每天一闭眼脑袋里就是影山搂着日向,要么月岛搂着山口的画面,隔壁还睡着瘸腿的及川彻和被及川彻硬留下来照顾他的岩泉一。

    “”

    他坐起身,开始严肃地思考一个问题。

    打排球的,真的还有直男吗

    十分钟后,他放弃思考,起身去给自己倒杯水压惊。

    客厅很昏暗,但是他又懒得开灯,凑合着挪到厨房倒了一杯热水出来,喝完就准备上楼。

    刚走到楼梯口,一时也不知是不是这些天睡眠不足的缘故,只觉得脑袋一昏,踉跄几步,慌乱间去抓扶手的指尖胡乱扫过置物架上的什么东西,只听哐当一声,有东西掉下去,碎了。

    及川赖叹出一口气,胡乱抓了一把凌乱的头发,转身去开灯。

    楼上传来咚咚的脚步声,没过一会儿,睡眼惺忪的及川彻打着哈欠出现在楼梯拐角处,看着底下捡瓷片的弟弟“大半夜的不睡觉,干什么呢”

    及川赖盘腿坐在地上,耐心捡着卡在缝隙里的碎片“睡不着。”

    说着,把刚捡干净的瓷片哗啦一下又倒回去,一个一个从头再捡一遍。

    及川彻“”

    他一蹦一跳地下楼,叉腰,居高临下看着显然已经无聊透顶的及川赖“睡不着就去躺着,半夜爬起来捡垃圾,哪学来的坏毛病。”

    及川赖没回话,只是从自己的屁股后面捞出来一只黄色的御守,抬头问“这是什么”

    这是他刚从碎掉的瓷瓶里找出来的东西,绣着祥云的外包上写有平安二字,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

    及川彻看他眼神像是在看傻子“御守啊。”

    废话他当然知道这是御守。

    及川赖真心觉得有时候和他哥沟通起来好累,有一种智商不同频不共振的无力感“我是想问问你还记不记得这个是什么时候的东西,从哪里来的”

    “唔,我瞧瞧。”

    及川彻眯眼近了些,端详半天,反问“这哪里来的”

    “”

    及川赖放弃沟通。

    岩泉一留在房间,左等右等等不到及川彻回来,索性套上外套,一下楼就看见蹲在那的兄弟二人,一时来气“大晚上的干嘛呢几点了”

    两人齐齐看向闹钟。

    临近三点,但是他们都不困。

    兄弟俩都有个毛病,一遇上想不出个所以然的事情来晚上就容易睡不着觉。

    但明天是工作日,要上课的。

    及川赖举起御守,把最后的希望寄托于岩泉一“小岩哥,你知道这是哪里来的吗”

    “”岩泉一走上前接过,翻来覆去看了几眼,丢还给他“你六岁那年走丢的时候,捡到你的那个男孩挂在你脖子上的。”

    “啊”及川彻瞪大了眼睛,“我怎么没印象”

    话音刚落,一记岩拳实打实招呼在他后脑勺上“你还好意思说这是你弟,你个做哥哥的知道的还没我多”

    “哎呦。”及川彻捂着脑袋,痛得龇牙咧嘴,“什么嘛,人家明明也是很关心弟弟的。”

    及川赖收回手,看着掌心落灰的挂件,记忆有些回涌。

    当年走丢的事,他还是有点模模糊糊的印象的。

    起因是及川彻着急出门找岩泉一打球,转头跟在客厅里搭积木的及川赖胡诌自己要去公园拐角那间厕所的第二个坑位拉屎,一去就是一下午。

    年仅六岁的及川赖已经饿到趴在地上啃地毯了还不见人回来,于是开了安全扣,出门去找他那个掉进屎坑的兄弟。

    兄弟没找到,人先迷路了,缩在路边大哭一场,之后他就记不太清了,只知道有个回忆不起面容的小哥哥带着他在路边等家长,先找到他的是小岩哥。

    及川赖“”

    所以说,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讨人厌的哥。

    及川彻大抵是也想起来自己干的蠢事,还有事后被爸妈和岩泉一轮番连骂带打的不好回忆,连忙打着哈哈,一瘸一拐地推着岩泉一上楼“好了好了,去睡觉去睡觉”

    两人回了房间,及川赖也揣着那只御守上楼。

    窗外的天已经没有那么黑,嘈杂声渐起,躺在床上闭眼,脑海里浮现的终于不再是那群成对成对的男同,而是一张模糊不清的五官,在黄昏的公园里,朝蹲在长椅边的他伸出一只手。

    声音很好听,笑容是温和的,但偏偏那张脸像是蒙了一层水雾,明明近在咫尺,却怎么也分辨不清,让人抓心挠肺。

    及川赖重重蹬了一下被子。

    靠,真的睡不着了。

    这晚一眼睁到天亮的后果就是,及川赖在第二天的随堂小测上直接安心地睡昏了过去。

    月岛萤戳了半天不见前边的人回头,索性直接起身掠过,顺手把及川赖压在胳膊下的卷子一起传上去。山口忠拿到试卷,不可置信地揉眼睛。

    下午,数学老师在班里讲试卷,及川赖在办公室里对着墙角面壁。

    可恶啊。

    煎熬地站了一节课,终于撑到数学老师回来,把他叫到办公桌前,从桌肚里抽出他的白卷,只写了寥寥几个完全分辨不出来是文字的图形“及川君最近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及川赖“没有。”

    “那可以麻烦及川君把这张小测写好再回去吗”数学老师是个年轻漂亮的女老师,说话很温柔。

    “好的老师。”及川赖双手接过卷子,找了个空角落趴着补试卷,刚写上几题,懵住不动了。

    他这一周因为失眠,已经好几节课没清醒地完整上过了,卷子上的东西他根本写不来。

    思索一瞬,准备从下往上写。

    刚翻了个面,低头一看,马上翻回来。

    不行,后面的他根本连题目都看不懂。

    数学老师就看着角落里的人在死磕着开头两三道题,半个小时了,啃的指甲盖都没有换一个过。

    数学老师“及川君,你过来。”

    及川赖蹬蹬蹬跑回去,听着老师帮他恶补知识点,转眼就到了上课时间。

    “你的学习进度落太多了。”数学老师翻出成绩记录单,手指从名单上滑动几下,停住,“这样吧,看你下一次小测的表现,实在不行的话让山口君和月岛君帮你补一下课,正好坐得近。”

    及川赖用手指简单清理了一下耳朵“抱歉老师,能不能再说一遍,我刚才有点耳鸣。”

    他好像幻听到了一件很难评的提议。

    数学老师重复道“我说,你如果一个人学起来很吃力的话,不如让山口君和月岛君帮你每天补个课吧”

    “”他想象一番那个画面。

    不要。

    还两个一起帮他补。

    当着他的面亲上去了怎么办。

    及川赖带着他那张近乎崭新的白卷灰头土脸地回来,刚走到门口,就看见窗外狗狗祟祟的两颗脑袋。

    及川赖把惨烈的卷子折起来收进口袋,走过去的时候,两人还在推推搡搡争夺视野最好的角落。

    “哎,影山你过去一点。”“我不。”“我看不见了,我都没看见及川在哪”“别吵,我在找了”

    找什么,他不是就在后边站着吗。

    “你们鬼鬼祟祟在干嘛”

    及川赖陡然出声,把身后毫无设防的两人吓得够呛,炸毛一样瞬间转身。

    六目相对,面面相觑。

    “你们在干嘛”及川赖又问一遍。

    日向翔阳支支吾吾好一会,影山飞雄歘一下就站直身,掷地有声“我要和你打球”

    “啊,啊对”日向翔阳连忙挺胸附和。

    两人气势磅礴,过路群众闻声看来,只有及川赖略感丢人地掩面。

    好热血。

    心里又感叹,可惜不是反同番男主。

    “不打球。”及川赖的话还在空气中飘荡,人已经大步溜回教室了,“我要读书准备升学考了。”

    “”

    “”

    日向翔阳扭头“kgy,你们城里人现在就准备升学考的吗”

    城里人影山飞雄“不知道,反正我考前一星期开始准备。”

    尽管及川赖再三表明自己的立场,但区区一个铮铮的铁骨,完全难不倒骨头更铁的日向和影山。

    被拒绝一次就再去求一次,一次不够就两次,两次不够再来一次。

    其他人不知道及川赖的实力,但身为国中时期的固定搭档,影山对他的能力简直不要太了如指掌。

    小武老师都可以为了他们拉教练拉比赛四处求人,他们如果连这点求人的毅力都没有,怎么让乌野排球部更上一层楼。

    他们,可是要去春高的。

    于是,在经历了从日向的尾随过渡到影山的尾随后,及川赖毫无悬念地迎来新的阶段

    被两个人双双尾随。

    “啪”

    及川赖一把将笔扔在桌上。

    不行,这日子他过不下去了。

    “你们排球部的训练时间是什么时候”及川赖掰过山口忠的肩膀问。

    “”山口忠本来好好写着作业,被突然暴起的及川赖吓了一跳,“午,午休和放学后一直到晚上,怎,怎么了吗”

    月岛萤目光如炬,歘一下盯向搭在山口忠肩膀的那只手上。

    避险意识超强的及川赖猛地把手弹开。

    “没事。”他把山口忠又好好掰回去,从自己的练习册上撕下空白的一角,刷刷写了什么,然后帅气把笔一丢,揣着小纸条出门。

    月岛萤“”

    山口忠“”

    及川赖走得飞快。他要赶在排球部没人的时候过去,并在确保自己不会被诡计多端的男同伤害到的大前提下把打小报告的纸条塞到显眼的位置,以求排球部明事理的前辈主持公道。

    天杀的,再这么下去,他不仅困成狗,数学也要烂成屎了。

    一路堪比风驰电掣,眨眼间,及川赖就已经趴上了体育馆的窗户。

    他本是想着从这里塞进去的,一抬眼,两个身影一晃而过。

    有人

    及川赖双手使劲抓得更牢了些,定睛细看。

    一男一女,背对着他的女生看不清面貌,但是那个男生很眼熟。是上次把日向和影山拎走,帮他解围的那位学长,好像叫,菅原

    女生的站姿十分扭捏,交叉在背后的十指快要拧成麻花了,然后才纠纠结结地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粉红色的信封。

    告白现场

    看到爱心信封的第一眼,结合这个场地,及川赖的刻板印象告诉他那个穿短裙的大概率是个男的。

    静置两秒。

    理智回笼,不,不对,那怎么可能是个男的

    里面的人声在空旷的回音下显得模糊,听不清在说什么。

    身后槐树簌簌作响,及川赖完全忘记自己是怎么从铁窗上下来的。

    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昨夜叩问的灵魂之问有了答案。

    妈妈,排球部里,可能真的有直男。</p>